╭──────────────────────────────╮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 │ │ │ │ \_\/ 〖梅妃ヽ 〗整理 .-==/~\ │ │ ___/_,__,_ __ ____ ____ __)/ /{~}} │ │ ---,---,------------------,\'-' {{~}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Chapter 01 爱情,要么让人坚韧,要么让人易折。 这是沈妙歌在看到她父母的“惨剧”后得出的结论,她一直觉得父母就算不相爱但好歹也能维持一下表面上的和平,但没想到他们二十多年的婚姻竟然抵不过父亲与初恋的一场重逢,这实在是很好笑。 而没有爱情只为利益而诞生的产物似乎也带了十足的晦气,比如她,竟然被母亲载着和父亲同归于尽,车毁人亡。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她只觉得很不值,和父亲这样薄情的男人同归于尽,真是笨透了。 如果是她,好歹也要把灌注了他一生心血的公司毁了再去死,真是的,还带着她一起下地狱,估计如果有来世,他们肯定会带着被诅咒的命运。 沈妙歌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她不是呆在某个她理智上能够接受的地方,而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她居然站着。 时间在这一刻是静止的,眼前大概三米外有一个倒下的杯子,里面的水明明应该由于重力作用而下落,然而却如同她一样静止在空气中。 几秒钟的怔楞后,沈妙歌试着动了动手臂,再检查一遍,发现既没缺胳膊也没断腿,唯一古怪的就是这不是她的身体。等她再抬头看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生机,包括那本应流下的水,此时也流到了地上。 沈妙歌摸摸自己的头发,准备去寻一块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这种事实在是太离奇了。可还没等她迈出步子,就有几个人朝她走了过来,准确地说是几个打扮得很妩媚成熟的少女。 很奇异的气场,沈妙歌默默地盯着她们走过来,然后任由她们拖着走。 其中一个在她耳边嘀咕:“妙歌,不是说了今天有好戏看吗,还是michael精心准备的哦,你怎么还迟到?” “是啊,你是没看到叶天瑜刚刚那副样子,我真是快笑死了。”又有一个附和着说道。 沈妙歌的表情变得很微妙,她们也叫自己妙歌? 她被她们带着来到一处喷泉旁边,一条长桌周围站着一群放肆笑着的少男少女,其中一个穿着比基尼的女孩子被围在中间,狼狈又难堪,身上还被浇了不少水。 沈妙歌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立刻就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嘲讽,“真是不知好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居然还敢给michael王子写情书,被邀请来参加聚会还以为美梦成真了,哈哈,结果被michael和她的女朋友整了这么一出。” “切,说要穿比基尼跳肚皮舞进场她居然信了,真是够蠢的。” 沈妙歌揉揉额头,实在听不下去这些以她们的出身教养绝对不该说出来的冷言冷语,直接转身走了。 她没打算去救那个女孩,只是顺手关了水龙头,然后浇在她身上的水停了,那个女孩的大哭转变为了啜泣。 走出几步后她还是略微回头看了一下,恰好和那个女孩因为泪水的冲刷而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眸对上。沈妙歌一愣,暗暗想起从其他几个人口中说出的她的名字,叶天瑜。 **** 沈妙歌躺在现在的这个家中柔软的床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不可能在突然成为了一个陌生世界的陌生人后还能镇定得不似凡人,更不可能在完全没有这具身体正主的记忆的情况下摸索到家。事实上是她一出那个地方的大门就看到了等候在外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他很恭敬地上前,“小姐。” 接着沈妙歌就回到了这栋豪宅,然后躺在这里闭目养神。进来之后除了佣人和管家外,就没见到类似于主人的人,她觉得这样其实还不错。回想起临死前母亲疯狂的举动,她依然觉得心有余悸,连带着对父母这种生物都带着抵触。 深思间,一阵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沈妙歌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松软的枕头,声音疲惫,“请进。” 进来的是那位着装妥帖举止优雅的管家,他看着陷在柔软的大床里的少女后微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小姐,不知道转学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妙歌没有回应,呼吸很平缓。 他接着又道:“先生和夫人快回来了,他们对您在那所高中交的一些朋友很不满……” 沈妙歌翻身坐起来,抬了抬眼皮,“为什么?” 那位管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欠身,“小姐,以您的身份,不该和他们搅在一起。转到月森,对您也有好处。毕竟,您也不想让先生和夫人不快吧?” “知道了,你去办吧。” 以身体不舒服的名义休息了几天,顺便将周边的情况稍微熟悉了一下,沈妙歌忽然就觉得有可能真的是老天厚待她了。名字还是沈妙歌,只不过换了一句躯体,而且还莫名奇妙地年轻了十来岁。而她现在的父母,与以前的那一对相比,对她来说其实还多了一些安全因子,因为他们没有哪个人会动真感情。家族联姻,相敬如冰,仅仅把孩子当成是一种可以产生关联的纽带。 沈妙歌无声地笑了笑,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如果生命凭空多出来了一截,那么她绝对会好好地珍惜。 **** 一辆黑色的宾利缓慢地驶入进校大道,细碎的阳光从繁茂的枝桠间点点洒落,为车身镀上一层浅辉,悄无声息降落下来的车窗内,是一张略带青涩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却如同夜空一般,黑得仿佛能吸纳一切。 和校长打过照面后,沈妙歌就由她的班主任带着去了新班级。老师简单地介绍了几句后,就指了靠窗的一个位置,示意她坐过去。同桌是个看起来温和干净的男生,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好,我是徐子骞。” 沈妙歌朝他弯了弯眼睛,“我叫沈妙歌。” 微微环视一下周围,发现这个班的人只有二十个不到,不少位置都空着。桌椅三三两两地拼在一起,多数人都是一种懒散的态度,唯一奇怪的是很少有人发出噪音,要么是在自己忙自己的,要么就是凑在一起低声谈论着什么。 “你前面两个位置是有人的,不过他们去度假还没有回来。”徐子骞见她一直默默地发着呆,开口打破了沉默。 “听你的口气,你们关系应该不错,怎么没有一起去?”沈妙歌对身旁之人的印象不错,于是轻笑着问道。 “唉,我去了,那就是一盏坏气氛的电灯泡。”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难辨真假的落寞,沈妙歌看着他的眼神闪了闪,然后扭头转向窗外,不再言语。 “要听吗?”一只深蓝色的耳机被递到眼前,她顺着捏着耳机线的手往上看,是一张笑意不减的脸。 沈妙歌默,笑容这么完美的男生,总是难以令人生厌。“谢谢。”接过耳机,塞进耳朵,她单手支着下巴开始翻看教材。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少年的声音清越动听,沈妙歌揉揉额头,清醒了不少。这几天她的脑子一直在超负荷运作,想的东西多而杂,于是间接导致了睡眠质量下降,现在重温高中课本,睡意却不期然而止。 “恩,昨晚睡得太晚。” “这个,需要吗?”徐子骞变魔术般地拿出了一个抱枕,眨了眨眼,问道。 沈妙歌失笑,“真是……太感谢了。” 女生的发柔顺地散在额前,唇微微抿着,再往上看,耳朵里还塞着一只深蓝色的耳机,线的尽头,那款小巧的MP3正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拿着把玩,坐在旁边的少年,很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本。 范芸熙走进教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这幅画面,不知为什么心控制不住地紧了一下。她后面的少年看着前面停了很久都未走一步的人,眉头蹙起,“怎么了?” 范芸熙很快收回自己的眼神,朝他缓缓一笑,“没什么,就是看到子骞好像有了同桌。” “是吗?”单均昊越过她,朝徐子骞走去,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染上了几分柔和的色彩,“子骞……” 被他喊了名字的人惊讶的抬头,“均昊,芸熙,你们怎么回来了?” “均昊说怕你一个人寂寞,所以我们提前回来了,怎么样,惊喜吧?” 徐子骞挑挑眉,“不用为他打掩护,我还不知道均昊么,应该是有什么其它事吧,我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我这个兄弟如此情深意重了。” 单均昊拉开椅子坐下,“虽然被你看穿了很没面子,不过我可是家都没落就来了学校,你都不欢迎一下?” “是啊,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现在眼皮还在打架呢,还有没有抱枕,也给我一个吧?”范芸熙跟着坐下,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在徐子骞身旁熟睡的人,轻声开口。 徐子骞耸耸肩,“让均昊带你去休息室吧,趴在桌子上睡不怎么舒服的。”话虽然这么说,可他眼里半分笑意也无。让对面本来就有些不安的人愈发觉得异样,她总觉得回来以后见到的徐子骞有些变了,那个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满面微笑地在周围护航的少年,突然让她有了种抓不住的感觉。 这次的度假,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和均昊独处,加深感情,但结果却不怎么令她满意。均昊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甚至有些看穿了她的目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最后还找了个借口提前好几天回来。 而子骞,似乎也因此对她有了芥蒂。 想到这里,范芸熙不再多言,将视线转向沈妙歌,“她是?” 徐子骞侧首,看着依然“熟睡”的人,唇角轻轻一勾,“一个新同学。” ☆、Chapter 02 沈妙歌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徐子骞却是一直侧着头在看她。“怎么了?”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问。 “睡了两个多小时。”他手指轻叩着桌面说道。 “真正睡眠时间应该不到一个小时,那两个来的时候我醒了,走的时候我也醒了。”沈妙歌有些戏谑地看着他说。 “唔,”徐子骞收起MP3,“要一起吃饭吗?” 这么淡定?沈妙歌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笑着点头。 餐厅的二楼视角很好,她坐在明亮的落地窗边,等着去点餐的徐子骞。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手里的果汁,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后面一桌的几个女孩的对话。沈妙歌暗暗觉得转学第一天的日子,要比她想象的有趣。 八卦和爆料,果然无处不在。 “你看到那个范芸熙了吗,呼,每次见她一脸小鸟依人地陪在单均昊旁边,我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啊。”说话的女生语气不屑。 接话的人语带调笑,“什么小鸟依人啊,那是眉眼含春我见犹怜好不好,还有,你嫉妒她能光明正大地跟在单公子身旁就直说,没人会笑话你的。” “我会嫉妒一个童养媳?” “理论上一切皆有可能。” “原则上与理论无关。”最先发起话题的人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然后就是一阵接一阵的低笑,可是笑声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徐子骞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过来,落座之前还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那群笑得开心的女孩。 以沈妙歌的眼光来看,那一眼,表面上和风细雨实则暗藏杀机。 “你说随便,我就点了这些。”徐子骞的笑依然无懈可击。 沈妙歌摆摆头,“我不挑食,况且,有帅哥效劳,我可是感激不尽。” “看你之前笑的这么开心,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在那边多逗留一会儿的。” 沈妙歌面色镇定地引开话题,“恩,那边的视线应该也不错,可以看到校门吧?”她和徐子骞进餐厅的时候,范芸熙和单均昊正从那里出来,简单地相互介绍了一下后,沈妙歌不是没发现范芸熙看向她时隐约带着敌意的目光,但即便如此,她的动作也仅仅只是更加拽紧了身旁男生的胳膊,不知有没有发现徐子骞明显黯然下去的眼神。 而待他们走远后,徐子骞脸上的笑便渐渐消失了,甚至上楼的时候,他还远远地凝视着不远处上车离开的两人。想到这里,沈妙歌眉毛动了动,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徐子骞,他给她的感觉,实在是不像那种感情失意了之后只会默默伤神的人。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连后面那一桌本来活跃的女生似乎都因为徐子骞的低温气场而变得安静,沈妙歌面色如常,将徐子骞的低沉看在眼里,然后默默地将一切杂乱的讯息混着果汁喝进了肚子里。 **** 回到家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端坐在沙发上品茶的女主人,合体的套装,精致的妆容,抬头看向沈妙歌时略微有些上挑的眼角,冷艳中带着几许妩媚。“新学校感觉怎么样?”她开口。 沈妙歌将手里的包递给佣人,在她对面坐下,“还不错,”想了想,又加了句,“谢谢妈关心。” “恩,懂事了。”沈母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晚上有个给你父亲接风的宴会,你准备一下。”顿了顿,又说,“你爷爷去世不久,我们未来几年的重心都会放在这边的产业上,你也做好在这久居的打算吧。” 她点头,“如果您没什么其它事交代的话,我就先上楼了。” “去吧。” 晚上的宴会,沈妙歌由这个身体的父母带着拜访了一些叔叔伯伯,没想到很快就碰到了徐子骞一行人。 依然是和谐到有些诡异的三人行,她朝他们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妙歌和均昊他们应该认识了吧?”儒雅英俊的单耀荣拉过单均昊,对着沈妙歌的父母笑问。 沈母的视线转向自己的女儿,微笑,“看妙歌的表情,应该是已经认识了。” 感觉到一道有些锐利的视线正打量着自己,沈妙歌快速地回答了长辈的几个问题,就朝对面的人看去,四目交汇的刹那,她下意识的想皱眉,单均昊的眼神,直接而意含探究,漆黑色的瞳孔里,有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暗沉。这样的少年,只一眼便知不简单。 单父只介绍了单均昊,而她的父母,面对徐子骞和范芸熙,竟然也很默契地没有多问。沈妙歌暗暗思量着徐子骞和单家的关系,下意识地朝他看过去,发现他只是用一种恭敬的态度听着长辈的对话,神情一派安然。很沉得住气。 和几个前来搭话的同龄人聊了一会儿,她便找了个借口踱步到花园里透气,但显然她选错了位置,也选错了时机。 徐子骞和范芸熙正在她后面说话。 沈妙歌的表情变得有几分玩味,之前在教室里假寐的时候,那两个人的到来,就让她觉得气氛有点古怪,如果硬要扯上徐子骞的话,那就是很典型的你爱我我不爱你但又不能放开你的戏码。 “子骞,你在生我的气?” “谈不上生气。”徐子骞面对范芸熙带着控诉意味的眼神,依然气定神闲,“只是你的方式我不太喜欢,你若有打算,直说便可,何必耍这种伎俩,抛开我的想法不谈,均昊肯定不高兴。” “你一向了解均昊,可我……” 面对她的求助眼神,徐子骞哂笑,“你是想说你由爱故生忧吗?” 范芸熙伸手想要拽他的袖子,他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这么牵强的解释,你其实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我早就习惯了,想要最好的,却又放不开可以轻松占有的次品,实在是人之常情。” “子骞,你是什么意思?”看着对面女孩眼中的不易察觉的惶恐,他敛去唇边的笑,“芸熙,你向来聪明,不需要我多说吧?” “什么?” 听到这里,沈妙歌揉揉眉心,起身准备离开,却差点撞上了一个人,单均昊。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正站在花架下沉默不语的两人,姿态却十分优雅,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都有一种打眼的错觉。 “走吧。”收回凝在那两人身上的目光,单均昊看向一旁悄无声息的沈妙歌,声音轻得有些飘忽。 捉摸不透的人,对此沈妙歌相当无言。 **** 宴会以后,在双方父母有意无意地指示下,沈妙歌和单均昊几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地比一般人近了些,于是她也就不纳闷转学第一天时徐子骞那有几分自来熟的态度了,想必是父辈早有交代。单家经营的senwell集团,隐隐有亚洲第一饭店的势头,虽然众人的褒奖都有些夸大,不过单家的根基之庞大,从中也能窥得一二。而沈家,就更不用说,家族产业涉猎极广,T市只是其中不算大的一块。 而单均昊范芸熙徐子骞三人的关系,有关他们的闲言碎语一直不绝于耳。沈妙歌总结了一下,可以分为两种,一是范芸熙贪心不足蛇吞象,一边抓着单均昊不放,一边又舍不下总是在一旁温柔付出的徐子骞;二是徐子骞不自量力,觊觎senwell太子爷的人童养媳。 不过究竟事实如何,估计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 沈妙歌看着身旁认真学习的少年,依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幼时家里发生气爆意外,父亲猝死,母亲一纸股权让渡书,将手中senwell的股份转手给了单耀荣,随后离世。一无所有的他被单家收养,身份对他来说却一直都是一个尴尬。 不知道比起被母亲载着和父亲同归于尽的她来,到底谁更可怜一点。沈妙歌这样想着,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恍惚。 “你再盯着我看,我会误以为……”徐子骞笑着转头,却在看清了她眼底的神色后蓦地顿住。 “你怎么了?”被人用有些担忧的语气问到,沈妙歌勉强扯出一丝笑,“没事。” “是吗……”他回想着她刚才的表情,是深不见底的悲哀,隐隐还有些绝望。这种表情他并不陌生,那一年,镜子里面的自己,也是那副模样。 但沈家的小公主,怎么会有那样的神情? 徐子骞回想着一些有关于她的言论,据说她刚来T市的时候并没有选择月森,而是去了那个纨绔聚集的宝成,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转来了月森。而就他了解的不多的消息看来,沈妙歌在外人眼中的形象是骄纵而任性的,从小生活在美国,只是因为父亲要来这边接管家族产业,所以才会跟着来了T市。 沈家现在的当家人,也就是沈妙歌的父亲,一直是单耀荣想要攀上关系的人,他一直试图将senwell的版图再扩大,国外市场却难以打开,如果能和沈家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想来应该会方便许多。 思及此,徐子骞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Chapter 03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如果用来适应环境,结交朋友的话,却是足够了。一起参加了几次活动,吃了几顿饭,再加上前后桌的关系,沈妙歌在不少同学惊奇的眼光之下打入了以前无缝可钻的铁三角。尤其和徐子骞之间,竟然隐隐有了点老友的感觉,他们称得上无话不谈,偶尔沈妙歌对于他们三人的事也会调侃几句,但都是点到即止。 徐子骞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威慑力虽然不如单均昊,却是温柔有礼,笑起来如若春风拂面,沈妙歌向来乐意跟这种人交往,只是偶尔顶着范芸熙含嗔带怨的眼神,她还是有些承受不来。往往在徐子骞和范芸熙交谈的时候,单均昊的态度都是不打断也不倾听,最多在范芸熙不依不饶的时候点个头,嗯几声的话那就是很给面子了。 沈妙歌对他们的关系无法理解,所以装聋作哑是经常的事,但是最近几天在范芸熙越来越幽怨的眼神扫视下,她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这种怀疑的心态一直持续到了月森一年一度的篮球赛的开幕式。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东西,虽然沈妙歌对现在的状况称不上安之若素,但过去种种,渐渐被她深压心底一概封存,却是事实。这个世界,时间比起她原来生活的,大概倒退了十多年,有时看着四周的少男少女,她会有一种观看回忆默片的错觉,譬如现在正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那一群人,让她感到似乎是时光倒流。 一瓶水被递到眼前,沈妙歌停止感慨,朝来人看去,竟然是独自一人的单均昊。“不要吗?”见她久久没有反应,单均昊问道。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带出了一抹笑。沈妙歌心下奇怪,但很快接过,“谢谢。” 接着就是诡异的沉默。 沈妙歌忽然就有点佩服一直在他面前笑语盈盈的范芸熙,看上去柔弱要人疼的女孩,对着单均昊总是冷静自持不苟言笑的脸,却能一直保持着温柔似水的态度。说来也十分奇怪,自从那次称得上是狗血的的“花园偷听”以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他和徐子骞都很有默契地开始不着痕迹地疏远范芸熙,但平时的照顾和关心,还是做得挺到位。 不过即使如此,察觉到他们不对劲的人却不止沈妙歌一个。 很多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觉得范芸熙和她们心目中的两个王子级别的人物隐隐出现了裂缝,她们的时机到了。但也有人感叹天公不作美,好不容易范芸熙有了要被冷落的迹象,却又从天而降一个沈妙歌,而且还是要家世有家世,要外貌有外貌的一个女生。眼看着三人行已经慢慢演变成了四人行,不少人在心里后悔当时怎么没有强势地横插一脚,不然也许今天补上那缺了的一角的人就是自己了。 不过她们心里正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此时却微微有些不自在,原因无其他,换做任何一个人,身边杵了一个气场强大却又沉默不语的人,都会有些别扭。单均昊此人,平时别人笑十下,他也不见得会扯一下嘴角,偶有笑意,却又会很快被掩盖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班上平时最闹腾的人,只要被单均昊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一扫,都会立马噤声,有时沈妙歌也会在心里感叹一下,即使那时一直被人说是少年老成的自己,也没单均昊这气势和魄力啊。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今天居然笑了笑,虽然笑了之后就没了下文。不过也够她纳闷疑惑了,莫非是今天徐子骞篮球场上风头无两,盖过了一帮平时爱挑衅生事的纨绔们,他在为兄弟叫好? 不过她这个想法还没成形,思绪就被球场里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给打断了,随意看去,相机拍照的咔嚓声响个不停,闪光灯交织成一片,活生生地晃人眼球,徐子骞正被队友们热烈地捧着,有小女生正一脸兴奋地猛拍不停。 “徐子骞,看这边!” “子骞,我们爱你!” “这情形,天王巨星也不过如此啊。”沈妙歌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 “恩,子骞确实耀眼。”单均昊转向她,“你也被吸引了,不是吗?”沈妙歌面色不变,掩饰住心底的莫名其妙,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单均昊,然后轻轻点头,“被他吸引,很正常。” 即使只是一种戴上假面的温暖和光芒,依然会有人为此着迷。 “这次的比赛你为什么不参加?”众人口中传言单均昊向来锋芒毕露,从来只要他一出现,徐子骞都会悄然退场,但这次月森的篮球赛,单均昊竟然拒绝参加。这是个大新闻,但徐子骞对此反应淡然,甚至有几分无所谓。有时就是她,也不太能弄懂徐子骞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直以来……”话还没说完,单均昊的眼光忽然顿住,看着场中的某处,表情喜怒难辨。 范芸熙竟然冲到了徐子骞怀里?是看徐子骞胜利了欣喜不已还是纯粹的□? 看到这一幕的沈妙歌,觉得自己之前的怀疑得到了肯定。看,真的发生了点什么。可如果她没理解错,之前她和单均昊是一对吧,这会儿却众目睽睽之下往徐子骞怀里冲?莫非真觉得单均昊和徐子骞这两个优质男是可以任她挑的? “范芸熙不知道你会来看比赛?” “这我也不清楚。”单均昊依然冷静。 沈妙歌默,她果然不该好奇这种复杂的三角恋情。还是太无聊了,竟然不知不觉地关心起那几人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 “走吧,请你吃饭。”言罢单均昊转身就走,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她略显怪异的表情。 此刻有些喧闹的球场却因为范芸熙的动作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手中环抱着的少年身体有几分僵硬,被汗湿的刘海因为低垂的脸而显得凌乱,却也遮住了他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 单均昊选的餐厅人很少,两人静静等着服务员送餐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气氛却没有显得太凝滞。他放松地倚在背后宽大的沙发里,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扶手,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沈妙歌则是无聊地研究着她面前的那张可以变形的桌子,随手按了几下,它就变了形状,这个发现让沈妙歌觉得吃这个饭也许不如想象中无趣。等她玩得不想玩了,一抬头却发现单均昊正盯着她看,等沈妙歌挑了挑眉,他才慢悠悠地开口,“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种童心,上次我和我小侄子来,他也对这个桌子最感兴趣。” 她差点被单均昊这句话给堵住,不过转念一想,觉得如果就此生气实在是幼稚,于是不咸不淡地说,“恩,了解我的人都觉得我天真烂漫可爱无匹,没想到你才认识我没多久就发现了这点,实属难得。” 单均昊被她逗笑,“咳……好吧,是我失言。” 沈妙歌笑着点头,这才对嘛,比膈应人,她只要开口,就没有拿不下的。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沈妙歌吃得很少,但吃的动作却是慢条斯理不急不忙,她直觉地认为单均昊是有话要说,要不然就是有事问她。虽然她也不清楚单均昊有什么疑惑需要她解答,但谁知道呢,毕竟每个人都有解决不了或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你和子骞一见如故?” 呐,终于切入正题了。沈妙歌抬头直视他,“一见如故谈不上,只是比较谈得来吧,还有,你口中的一见如故,真是最俗气的搭讪开头。” “不是有句话叫俗就是实在么。” 单均昊言笑晏晏的态度始终令沈妙歌觉得别扭,所以对于某些措辞她也就愈发斟酌再斟酌,“你要问什么就问吧,别拐弯抹角了。” “唔,你怎么看子骞和芸熙?”听完他这句话,沈妙歌忽然有种夺门而走的冲动,这是想让她来当一回“知心姐姐么”,可事实上她最无法理解的两字就是感情了。尤其是感情中的爱情,实在是可以让人变得不像原本的自己。比如她一向稳重冷酷的父亲,竟然会为了初恋情人向结发妻子不顾情分地口出威胁,而她总是端庄矜持的母亲,最后也因为那本就虚无的东西变得歇斯底里,甚至…… “你在想什么?”单均昊偏清冷的音质一下子将她从某些思绪里拉了回来。 沈妙歌将眼神转向装饰华丽的墙壁,掩去满目的萧索,轻笑,“你问我,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顿了顿,“不过,你的态度却一直耐人寻味。我很好奇,范芸熙在你们心里是个什么地位。” “以前我一直觉得照顾她是我的责任,但是我好像想错了。” 沈妙歌笑,“青梅竹马的责任吗?可别人都以为她将来会是你老婆。” “可现在说不好了。”单均昊语气很淡,让沈妙歌想起了四个字,被判出局。 不过出局的是谁,也不太好说。 “因为子骞喜欢她,所以你决定放弃?”沈妙歌突然来了点兴致,以后谁再说女人心海底针,那她估计可以请那人来参观一下单均昊和徐子骞,这两人,岂是善变两字可以概括的。 他对她的言辞不置可否,“已经这样了,再有顾虑也是枉然。” 沈妙歌点头,“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单均昊无言地看着她,沈妙歌见此也就不再多说,“我先走了。” “我送你回家。”他起身,绅士风度被演绎得相当完美。 到家之后沈妙歌礼貌地请他进去坐坐,而单均昊也十分礼貌地拒绝了。看着他在夜色下略显沉郁的模样,沈妙歌在心里叹息一声,决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于是点点头后就再无拖沓地进门了。 目送她的人,在那个身影消失不见之后也就转身离开,夜风中少年挺拔的身姿,在路灯的照耀下,依然着几许清冷,隐约还有几分道不明的寂寥。 ☆、Chapter 04 单均昊突然成了众人眼中怜悯的对象,这点令沈妙歌始料未及。 原因很简单,他媳妇居然投向了他最好的兄弟的怀抱。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有戏看是件好事,但真的有了这种戏,他们却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senwell的太子爷,毕竟这位单公子最近面色可不怎么好。 唉,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呢?有人感叹。 “明天周末,想去钓鱼的准备一下。”许久都未在教室里说一句话的单均昊突然发话,原本就安静的教室里更是静得掉根针都清晰可闻。但静过之后便是热闹的讨论,难得单均昊有心情招呼大家一起玩,除了第二天真有事的,几乎没哪个会拒绝。 目的地,观美渔村。 沈妙歌慢吞吞地开车行驶在公路上,看着越来越窄的路,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之前单均昊交代路线的时候她就没怎么听,本来准备搭顺风车去的,却因为陪沈母用餐而错了点。她一向不喜欢劳烦别人等她,就说自己随后就到,让他们先走。可却忘了这不是她原来生活的地方,自信过头的结果就是走岔了。 电话嘟嘟地响了起来,沈妙歌掏出手机一看,是徐子骞,“你怎么还没到,我们这儿鱼都烤了好几条了。”见她没有回应,徐子骞又问,“你怎么了,不会是迷路了吧?” 沈妙歌有点无语,“这你都猜中了。” “啊?还真的是,我就随口一说的。” “那你乌鸦嘴。” 徐子骞在那边笑了几声,正准备说话,却听到一声惊呼,“芸熙,你不要紧吧?”然后沈妙歌就听到了徐子骞这么说,“刚刚均昊也问你怎么还没来呢,我让他去接你啊。”说着就急急忙忙地挂了电话。 那边的一声惊呼沈妙歌自然也听到了,估计是范芸熙不小心切到了手指之类的事,想到这里她有些好笑地弯了弯嘴角,之前还装出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可现在见人家出了点事就紧张兮兮的了,男人啊,你究竟是有多善于装腔作势?不过转念一想,徐子骞现在,应该似乎大概可能好像,还是个男孩吧。随即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于是干脆停了车,再走错路的话,指不定来了人都不知道她弯哪条道上去了。 沈妙歌有些无聊地坐在车里玩起了手机,但没多久就感觉有人在敲她窗户,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女生,隐约还有点熟悉的感觉。 “呵呵,你是不是迷路了啊,我可以帮你指路哦,只要你买……呃……”在沈妙歌露出了脸之后,对方的话却戛然而止。 “买什么?”沈妙歌有些奇怪地盯着女生看,一头有些俏皮的短发,大眼睛,瓜子脸,眉目间带着几分狡黠和灵动,但现在,却是慢慢地埋下了头,她只能看到她捏在手中的一盒口香糖。 “叶天瑜?”沈妙歌暗暗在脑中搜索这张脸的有关讯息,竟然真的让她想了起来,是她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时给她印象最深的少女。也难怪她没有第一眼就认出来,因为现在的她和那时可怜狼狈的女孩看上去完全就是两个人。 “你……你记得我?”叶天瑜低声地问,抬起来的脸几乎白成了一张纸。 沈妙歌被她噎了一下,大概每个人都不愿意遇见曾经见过自己最狼狈模样的人吧,或许她之前应该装作不认识的,想到这里,沈妙歌有些安抚地笑了笑,转开话题,“如果我买你的口香糖,那么你是否可以告诉我去观美渔村的路?” “妙歌?”没有等到叶天瑜的回答,却等到了来接她的单均昊。 “啊,你的朋友来了,我先走了,这个,送你了!”叶天瑜有些紧张地扔了几条口香糖给她,然后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单均昊,红着一张脸慌忙跑走了,沈妙歌注视着她上了一辆小面包车,不自觉地笑了笑,旋即看向单均昊,“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单均昊打量了一下沈妙歌的神色,又道,“我的车在前面,你跟着我开就行了。” 沈妙歌见到徐子骞的时候笑得十分灿烂,直把他看得一阵古怪,“不是说迷路吗,怎么看上去像是碰上了什么好事似的?” 她摆摆手,“好事谈不上,就是见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女孩。” 徐子骞见她这样也就不再多说,只问她是要去钓鱼还是先尝尝烤鱼的滋味。沈妙歌一边拿出工具一边瞟了眼范芸熙贴着创可贴的手,有些促狭地冲他笑了笑,“你好好照顾人家吧,我先去钓鱼了。” 后来一群人都玩得十分开心,还弄了一些烤肉和啤酒过来,沈妙歌随着他们一起吃吃喝喝,觉得还挺惬意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弄烧烤的时候不小心烫了一下,然后她手中的事就全被单均昊接了过去,随后而来的就是源源不断的烤肉,沈妙歌因为他的体贴还小小地受宠若惊了一下,不过也没怎么在意,倒是徐子骞的眼神一直跟探照灯似的在她身上来来回回。 她以为是因为范芸熙去车上休息了,他没人可照顾闲得慌,可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后来收拾工具的时候沈妙歌就随口提了一下,“我今天特别漂亮么,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徐子骞扫了她一眼,“是特别漂亮,嘴上跟抹了猪油似的。” 他这是在嘲笑她吃得多,沈妙歌纳闷了一两下,这人啊,一熟了就开始不客气了,竟然这么不给面子。“这话也就你才说的出来,看人单均昊,往那一站,不言不语,那叫一个赏心悦目。”言罢她嘴上又毒了一点,“难怪范美人之前看不上你。” 徐子骞也不生气,只将一把折叠刀拿在手里不停地转,“得,看来我成了滞销品了,我说你要是看上了人家的不言不语赏心悦目就赶紧的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沈妙歌刚准备刺他几句,一转头就看见单均昊和一个男生往相反的方向驱车离开了。“他们干嘛去呢?” 徐子骞笑睨了她一眼,“你说我们均昊吧,从来都是一边玩一边办正经事的,他估计是和张明寒去参观那个观美旅店了,senwell最近有一个开发案,单伯父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均昊,有让他试试手的意思。” “个个都是年轻有为啊。”沈妙歌暗暗思量,看来她也不能一直这么放松了,有些事还是趁早计划的好。 徐子骞打开她的车门坐了进去,“年轻有为谈不上,我们这不都快毕业了吗,马上就成年了啊。” “想让我给你当司机?”沈妙歌看着坐在副驾驶位上撑着额头朝她笑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我喝的有点多,酒驾不好。” 沈妙歌嗤了一声,瞟了眼不知是假寐还是睡熟了的范芸熙,“你坐后面去。” 沈妙歌晚上开车一向小心,可也架不住在转弯的当口有辆重型机车不要命似了的冲过来,看到对面的强光直射过来,沈妙歌眯了眯眼,按下心里想要骂娘的冲动,镇定地扭头打转,但即使是这样,安全气囊弹出来的时候,她依然有种钻心的疼,估计还是翻车了吧,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沈妙歌有些无奈地想到,难不成她还要因为车祸死第二遍?就是不知道范芸熙和徐子骞会怎么样,她可是有看见徐子骞迅速地把范芸熙护住了的,如果大难不死的话,他们应该能修成正果了。 慢慢地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嘈杂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夹杂着惊呼声和鸣笛声,眼前一片血红,渐渐的,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深夜,中心医院。 手术室门口聚集了一大批人,其中一个看起了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中年人,“爸,这次的事恐怕会有点麻烦,天琪撞到的人除了单家的两个孩子以外,还有沈家的小姐。” “孽子!”中年人有些站立不稳,“净给我惹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天琪没事,是我不好,他那么生气的跑走,我应该追着去的。” “追什么,追回来气我吗?” 谈话间,走廊尽头隐隐传来一阵骚动,沈问清和夫人在院方的几位领导陪同下正大步朝这边走来,他皱着眉头朝这边看来,看见仲威之后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仲威其人,才能手腕魄力皆是没的说,就是养了个不怎么着调的二儿子,平时大祸小祸不断,今天竟然还把她的女儿给撞了。思及此,沈问清的眼底风暴聚集,但言语上却依然客气,只在仲威满脸惭愧地上前致歉的时候淡淡说了一句,“等孩子们出来吧。” 单耀荣早就到了,此刻正在低声训斥静默地立在一旁的单均昊,“怎么能让妙歌一个女孩子开车,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单均昊知道他不过是在做戏给人看,掩去眼底的讽刺,他微微抬头,看着他眼中里面无表情的自己,“是我的失误,我很抱歉。” ☆、Chapter 05 沈妙歌看着自己裹着夹板的手臂,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死,算是命大了。但问题是,怎么就偏偏右手伤得最严重? “要我拿面镜子给你吗?”徐子骞抱臂站在窗前,转头看着沈妙歌有些郁闷的脸色,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沈妙歌撑着坐了起来,“我建议你别笑了,怪吓人的,还有,看到了你脑袋上包着纱布的样子,你觉得我还有心思观察自己的模样?” 徐子骞悠悠转身,“女孩子嘛,不都是很在乎自己容貌的吗,而且依我看,你这么一受伤,倒是更漂亮了。” 沈妙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越来越觉得徐子骞嘴巴毒了,她可没忘记之前他评价她的那一句“嘴上跟抹了猪油似的”,现在又伤都没好利索就拄着拐杖跑来刺激她,简直有点不可理喻。不过徐子骞倒是伤得比她还重,范芸熙倒是好好的,只是轻微擦伤。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说徐子骞由于之前身体就不太好,麻药对他的副作用挺大的,醒来后可能会有大脑后遗症。而他昏迷的那段日子,范芸熙一直哀哀地哭,而徐子骞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自然也是范芸熙,沈妙歌十分怀疑是范芸熙把他的魂给勾回来的。 不过目前看来,什么大脑后遗症都是浮云啊,他说话的时候脑子还是转的快得吓人。 徐子骞见她不说话了,慢吞吞地收回放在窗外风景上的视线,“今天是毕业典礼。” 沈妙歌头也没抬,“我知道不能陪范美人参加毕业典礼你特别遗憾,可你能不能别继续折磨我耳朵了,这话你基本上没十分钟就重复一遍。” “我以为你好歹有点遗憾。” 叉了块水果放进嘴里,沈妙歌摆摆头,“你忘了么,我在月森读了一学期都不到,谈不上什么遗憾。”拿起一本书抖了抖,沈妙歌伸手递给他,“看看这个吧,我都感觉得到你的不平静了。” 徐子骞接过书瞟了一眼,嘴角抽了抽,居然是禅语。正准备说话,病房的门却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手捧鲜花的范芸熙和单均昊。 “唔,看来今天很热闹。”沈妙歌微笑地看着范芸熙签满了名字的白衬衫,接着目光又转向衣服十分干净的单均昊,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这几天病房的花倒是换得很勤快,你们的爱慕者最近大爆发吗?” “肯定啊,都要毕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说出来才好。”徐子骞跟上去换花的单均昊,接过一捧,“我帮你。” 单均昊侧头,漫不经心地放低视线,看着徐子骞受伤的左腿,“你还是安静坐着比较好。” 徐子骞微微一笑,“那个,花挺好看的。” “这我知道。” “咳,妙歌你饿了吗?”徐子骞把手圈成一个圈儿放在唇边假咳了一声,看向她。 “谢谢,我不饿,倒是芸熙,她应该是直接从学校那儿过来的,可能还没吃午饭吧。”沈妙歌倒是知道徐子骞为何这么尴尬,他这么一伤,估计把范芸熙吓得不轻,现在整个人心里眼里完全只有他一个,单均昊么,几乎快要被当空气忽略了。虽说之前也就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单均昊看上去也无所谓的样子,可别扭总会有些,沈妙歌之前关于单均昊的态度问题也和他扯过几句,她认为单均昊不是那么心胸狭隘的人,但总归是被打了脸,之前一切都还处于有点朦胧的阶段,所以现在这样,估计谁都会有点不自在。 只是范芸熙,不知道是真的认清了自己的心,还是单纯地被感动。如果是后者,沈妙歌觉得事情可能会更大条。现在大家都算是比较好的朋友,她还真不希望最后闹得面上都不好看。 短暂的沉默过后,单均昊第一个开口,他目光扫过微微有些不自在的范芸熙,对徐子骞道,“你和芸熙去吃饭吧。” 他们走了以后,单均昊把玩着手中有些沉甸甸的打火机,目光不知道凝在哪处。 沈妙歌挑眉,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还是说,看上去冷静的单均昊,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 “后悔了?” “谈不上后悔,就是觉得以前的我,意气用事,有些想法也幼稚。”单均昊看着病床上单手支着下巴的沈妙歌,神情平静而理智。 人总要在经历一段感情后才会真正成熟。沈妙歌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再看向单均昊轮廓分明的侧脸,不知怎么觉得有点闷,“才十八岁,思想觉悟要不要这么高啊,你这样会让人很惭愧。”她有意活跃气氛。 “其实现在这样挺不错的,没准我以后……”他突然止了声,复又开口,语气已经变得轻松,“有时还挺羡慕子骞的,不确定的时候会小心试探,抓准了机会也能一击即中,而且还有你这样知心的朋友,他说和你说话会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所以我试了下,还真的是。” 沈妙歌笑了笑,看进单均昊漆黑明亮的眼里,“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们那点纠结来纠结去的事,以后能不能别找我说了啊,我挺烦的。” 单均昊唇角的笑容加深,轻轻点头,“肯定不会了。” “那就好,我还想我早点康复呢。” “恩,什么时候出院。” “大概就这几天。” **** 走出考场之后,沈妙歌仰头望向有些毒辣的太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揉着手臂朝车子走去。“手很疼?”沈母递给她一瓶水,看着她始终红润不起来的脸色,皱眉问道,语气担忧。 沈妙歌看向她,车祸以后,她这个身体的父母对她的关心程度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尤其是沈母,今天居然一路陪同她来考试。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见她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沈母摸了摸她的额头,“考砸了没关系,想好了要去那个学校吗?” “…………” 这样亲昵的模样,沈妙歌有点不适应,于是向后靠进座椅里,闭上眼睛,“感觉考得还可以,就是字写得比较慢,没做完。” 车开到半路的时候被一个人伸手拦了下,沈母吩咐靠边停下,车窗刚放下来就见到了一张放大的笑脸。“仲小少爷。”沈母毫不掩饰她的冷淡,声音冰得直让仲天琪在酷暑的天气都打了个寒颤。 “看到好像是妙歌坐的车子,所以打个招呼。”仲天琪的眼珠转了转,笑容灿烂得让人讨厌不起来。 “仲天琪?”沈妙歌睁开眼睛,看到一脸傻笑的某人,撇开眼睛,“你又有什么事?”他的司机没跟着他吗?居然又放他出来祸害人,住院的时候他就在她隔壁病房,几乎每天都要闹腾一回,不是砸东西就是吵架,有时候晚上闹起来了弄得人觉都睡不着,而沈妙歌睡眠一向很浅,有一次实在是烦躁,所以在他又吵起来的时候,硬是强撑着不怎么舒服的身体踹开了他的病房门,毫不客气,“吵什么吵?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吧,撞了人还不够,别人在修养的时候也要闹,我警告你,再不安静,我就把你的药统统换成兴奋剂,让你想静下来都没办法!” 沈妙歌脾气一向温和,这种事也是头次做,但确实还有几分唬人的架势,而那人大概也觉得有点理亏,所以就只是有些纳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向旁边的青年男子,“我撞了她?”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又冲她笑了笑,“你怎么今天才来啊,其他那两个早就过来骂过我了。” 他旁边的人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天琪……” 但他只当没听见,“你叫沈妙歌是吧,我是仲天琪,以后你不爽了就来找我啊,我这人还是敢作敢当的,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后果,没事儿,你尽管骂吧。” 沈妙歌打量了他半天,只觉得这人嘴里的话没几句真的,要说徐子骞和范芸熙会骂人,她不如相信面前这人是个女的。所以她转身就走,只认为自己今天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和个不着调的人较起了劲。 但没想到在那之后仲天琪居然收敛了很多,甚至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几乎有事没事就往她的病房跑,而他每次走之前都会一脸同情惭愧地看着她的手臂,弄得她有点莫名其妙。但当着他的面沈妙歌一直都面色平静,只是在他走了以后才问徐子骞到底怎么回事,徐子骞的回答则是说他告诉仲天琪她的手伤得十分严重,可能以后都弹不了她最爱的钢琴了。对此沈妙歌的反应则是直接将徐子骞掀出了病房,净添乱! 不过即使这样,沈妙歌还是不怎么待见仲天琪,不止是因为她心眼本来就不大,更是因为她发现只要面对仲天琪那张有些欠扁的脸,她就有点控制不住脾气,总会口出恶言。 “那个,是这样,过几天我生日,你来吗?”仲天琪在沈母的冰冷目光下有些支持不住,终于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理由,于是立马拿了出来。 眼角的余光看到慢慢停在了他们后面的一辆跑车,沈妙歌有些不耐地挥手,“我知道了,你哥来了,你快点跟他回去吧。” “诶,那你到底来不来啊?”仲天琪有些郁闷地看着慢慢上升的车窗,嘀咕道。 “天琪,不是说我来接你的吗,你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仲天骏下车,轻轻拉住弟弟的手腕朝前走,“快跟我回去,爸说不能放你一个人乱跑,不然又要出事。” “…………” ☆、Chapter 06 接到单均昊电话的时候,沈妙歌正陪着范芸熙在店里挑衣服。范芸熙这段日子心情十分好,以前她走路一步一步迈得极为淑女,现在她比以前更淑女,也更容光焕发,举手投足之间都带上了几分欢欣愉悦的味儿,对了,她和徐子骞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的时候沈妙歌也十分惊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单均昊的手笔。不过她还没傻到去找单均昊和徐子骞求证,只是有时在感受到他们三人之间和谐依然,纠结不再的气氛时,会默默松一口气,终于尘埃落定了。徐子骞赢得挺漂亮的,而单均昊,谁都不会说他输了。 沈妙歌合上手中的杂志,看了眼正半蹲在地上给范芸熙整理裙摆的服务员,又抬腕看表,单均昊他们大概快到了。仲天琪十八岁的生日宴据说要大办,而对方又诚诚恳恳地开口邀请了,沈妙歌也觉得自己还是去下比较好,不然别人还真要以为她们家对上次的车祸事件依然心存芥蒂。 衣服刚整理完,门口就传来了很整齐划一的声音,“两位先生,欢迎光临。”范芸熙立刻转身,语含羞怯,“子骞。”沈妙歌立马掩饰性地转了个身,没办法,她实在是有点想笑。徐子骞那衣冠楚楚面带桃花,明明想笑却依然只勾勾唇角的模样,越看越有喜感。 还好单均昊在,他们也没能你侬我侬很久,一行人很快上了车,不过分成了两拨。沈妙歌没好意思去打扰他们两个,所以很自然地跟着单均昊上了另外一辆车。 “你倒是简单。”她观察了单均昊一会儿,看着他万年不变的浅色衬衫深色长裤,还有那没什么起伏的面色,轻笑着开口。 “你更简单。”单均昊抚着自己的袖口,微微转头,视线停留在沈妙歌由一根簪子挽起来的黑发上,“有时候会有点怀疑,你心理年龄到底多大了。” “你是在说我打扮得像个老太婆么?”沈妙歌笑着理了理自己额前的刘海,“没办法啊,可能我心理年龄已经快三十了吧。”她说的其实是自己的评估值,有一次她做一个心理测试,测出的心理年龄竟然是五十,让她狠狠地无语了一把。 单均昊漫不经心地朝她看过去,“真这么沧桑?” “我哪里沧桑了,你才沧桑呢。” 单均昊微微倾身,低低的嗓音里混着一点笑意,莫名地撩人心神,“我宁愿长一张沧桑的脸,这样比较能忽悠人。” 沈妙歌看着身旁心情明显变好的人,微微一笑,“是吗,可依我看,你不止外表沧桑,连心都已经曾经沧海了。” “心?曾经沧海?”单均昊挑眉,挑出了她话里的一个字和一个词,上挑的尾音,明显的调笑。 沈妙歌忽然意识到和他讨论他的心是否曾经沧海这个问题带着明显的诡异,所以很明智地住了嘴,只盯着窗外没什么好看的风景目不转睛地看。 “你学校选好了吗?”过了几分钟,单均昊再次开口。 “我么,应该就是S大吧,听说你准备出国?” “恩。” “单公子回国之时,想必定是金光闪闪啊。”沈妙歌捏捏自己空无一物的耳垂,笑道。 单均昊叹了口气,“谁让我没你潇洒呢,还是得出国走这么一遭。” 车子已经缓缓停了下来,沈妙歌透过车窗看了眼面前金碧辉煌的酒店,说,“我那是懒,当社会精英国家栋梁太耗心神了,说不定将来你在为国家建设添砖添瓦的时候,我正在百无聊赖地混日子呢。” 单均昊眼含笑意地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压力地收下了她的恭维,下车之后大步走到沈妙歌这一边,亲自为她拉开了车门,“沈小姐,请。” 挽上单均昊的胳膊,两人很有默契地一同抬步,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正东张西望的仲天琪,他和他哥哥站在一起,一黑一白,看起来相当养眼。 “唉,我说沈妙歌啊,你怎么才来?”仲天琪顿了一下,快速朝她走来,完全不顾形象地冲她挤眉弄眼。 沈妙歌学着他的语气,“唉,我说仲天琪啊,你这个主角能稍微注意点形象吗?” 仲天琪反射性地站直身体,理了理自己的领口,目不斜视,仿佛才注意到沈妙歌旁边的人,伸出手,“单均昊,你好。” 听说之前仲天琪和单均昊两人不怎么合得来,仲天琪向来肆意妄为,最讨厌的就是单均昊这类品学兼优,看人一眼都带着一股子傲气的人。而单均昊呢,大部分时候不说话又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过还好他长得确实英俊,否则看他不顺眼的人绝对比现在要多。 单均昊伸手回握住仲天琪的手,很快又抽了回来,对于他意外的示好不怎么给面子。“喂,你……”仲天琪瞪了一眼朝自己哥哥走去的单均昊,复又转向沈妙歌,“真不明白你们女生怎么就喜欢他那类人,瞅瞅他那不屑一顾的神情,你就没觉得渗人啊?” “什么叫我们女生就喜欢他那类人了,我看迷你的小女生也不少啊,你住院那会儿,整个病房都快被那些粉红色的礼物铺满了不是吗?” 仲天琪扬了扬下巴,再配上他那副洋洋自得的神情,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是嘛,我就说本少爷的魅力怎么可能比不过他呢?” 沈妙歌深觉给个甜枣再打一棒子是件很值得回味的事,于是她笑眯眯地开口,“要说魅力你还真和单均昊完全没有可比性,看看人家的爱慕者,那个个都是财阀千金,哪一个不是要貌有貌要素质有素质啊,再看看你的,哪一个不是还没长开的小萝莉?” 此话一出,仲天琪的脸瞬间变黑,愤愤道,“我不和你说了,每次你都帮着他欺负我!” 仲天琪走了以后,沈妙歌在他后面几乎笑得直不起腰来。以前她怎么没发现,逗起仲天琪来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 “啧啧,我说你怎么笑成了这副模样?”徐子骞端着个酒杯站在她后面,瞟了眼沈妙歌因为笑而变得红润的脸色,开口问道。 “恩……没什么。”沈妙歌没控制住又笑了几声,顺手从身旁经过的侍者盘子里拿了一杯香槟。 徐子骞抬起手里的杯子和沈妙歌碰了下,说,“以前我还觉得你挺喜欢对我笑的,现在看到你对仲天琪那副笑脸,唉,原来你以前全是假笑啊?”说着他还捂住了胸口,一副心痛伤神的模样。 沈妙歌镇定自若地反驳,“本来我还以为你有点心痛来着,可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你在餐厅的那副忧郁模样,我突然发现,原来你真的是装的啊?” 徐子骞没忍住笑了几声,“别这样,我说真的,你对仲天琪笑得可灿烂了,我打心眼里为某人深感遗憾。” 沈妙歌睨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不管你口中的某人是谁,我也真心地建议你不要乱点鸳鸯谱,否则我会祝你后院起火。” 这话不可谓不毒,徐子骞微微摇晃着杯子里的酒红色液体,神情若有所思,没可能吗?接着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遥遥望向被人围在中间的单均昊,唇角缓缓绽开一个笑,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徐子骞带着明示暗示的几句话着实让沈妙歌惊了一把,但她反应过来后又不禁在心里暗骂了徐子骞几句,真是不厚道的家伙,用一种无比自然的态度抢了兄弟的媳妇,这会儿又跑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岂一个奸字了得?早知道在得知他们要订婚的时候她就应该少说几句祝福的话,这人一春风得意了就开始操心别人的闲事了。 沈妙歌再次走到了花园里散步,这次她没再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主要是觉得太容易听到一些私密的对话看到一些私密的画面了,不过她依然没能彻底得个清净,转了一道弯,她就又看到了之前被她气走的仲天琪。 仲天琪见了她,似乎准备说些什么,不过最后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便抱着手臂倚着假山,神情傲得不得了。沈妙歌见他这样,依然只是想要发笑,但毕竟人家生日,她也不能一次又一次地落人面子,于是从包里掏了一个小盒子出来,递给他,“之前来得有点迟了,没把礼物给你,喏,生日快乐。” 仲天琪终于赏了她一个笑,一边将盒子放进裤兜一边说,“恩,算你上道。” 沈妙歌扶扶额头,叹息道,“还说单均昊对人不屑一顾,我看你才是真正的不屑一顾吧。奉劝你一句话啊,这话还是莎士比亚的至理名言,说是一个骄傲的人,结果总是在骄傲里毁灭了自己。” 仲天琪双手插在裤袋里,略微弯低了腰,看着沈妙歌淡定的脸,“我说,你怎么就不觉得我这是傲骨呢?” 沈妙歌实在不喜欢被人俯视的感觉,于是退后几步,下巴微抬,“仲少爷,您的傲骨刚刚折了一下。” 仲天琪突然发笑,神情飞扬,衬着几许阳光,整个人像是在发亮一样,“好吧,我得进去了,谢谢你的礼物。” 沈妙歌的笑容依然漂亮,她摆摆手,“不用谢。” ☆、Chapter 07 单均昊出国的那天,天气阴阴沉沉的,本来燥热的天气似乎一下子凉了下来。沈妙歌跟在他们后面慢慢走进机场大厅,漫不经心地听着人群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觉得离别的氛围相当浓厚。登机提示已经拨了几遍了,单均昊最后还是转身对着来送行的人一个一个地给了个拥抱。 今天这么热情? 单均昊对她张开双臂的时候,沈妙歌配合地轻轻回抱了他一下,心中暗自称奇。 “好好照顾自己,希望你回国的时候已经学有所成,恩,说不定厨艺也能大成,听说很多留学生的厨艺都不错。”分开的时候,沈妙歌思量了下,开口说道。 单均昊的回答言简意赅,“恩,谢谢。”言罢对众人挥挥手,潇洒地转身就走。 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沈妙歌拍了拍目不转睛的徐子骞,“走吧,你还准备杵这儿多久?” “惆怅啊……”徐子骞揉揉额头,叹息道。 沈妙歌睨他一眼,暗暗觉得单均昊走得这么急,还真有几分伤心之下远走异国的意味,不过所有人大概都把他看成了金刚一样的坚强人物,所以没人往那方面想。就是徐子骞那看似喟叹的语气,也不知从何而来。 “怎么,人家远走高飞出国镀金去了,你在这边惆怅个什么啊?” “兄弟就这么走了,换成是你你不忧伤吗?”徐子骞牵着范芸熙慢悠悠地走着,迎着微冷的风,回头看了一眼不疾不徐提着个包慢慢踱步的人。 沈妙歌抬手拨开遮住视线的头发,“忧伤这词太优美了,不适合我。” 徐子骞正准备说话,却冷不丁被一个跑得很急的人直直地撞了下,一个趔趄,还是他身后的人及时扶了一把,才不至于重心不稳,“这位小姐?”看着有点眼熟,徐子骞温和地开口。 “单均昊呢?已经上飞机了吗?”来人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甚至抬手就抓住了徐子骞的袖子,直到身旁的范芸熙开口,“均昊刚上飞机,你有什么话好好说,请先放开。” 叶天瑜有点尴尬地松了手,扬了扬手中的照片,“我们发现了这个,打电话给张明寒,才知道单均昊今天出国,所以追来了这里,没想到还是迟了。” 徐子骞接过照片,看着上面极为罕见的花,“这是?” 叶天瑜缓了缓呼吸,“这是红星杜鹃花,它的存在,足以让观美成为国家重要保护区。” 徐子骞皱眉,观美饭店的开发案势在必行,什么都已经计划得差不多,一切只差动工了。而均昊出国前将一切后续事宜交给了他和张明寒,他还好说,毕竟即使再拖上几年,最终结果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可张明寒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一向喜欢采用一些非常手段,不怎么按常理出牌,谁知道最后,这个所谓的红星杜鹃花,在他的动作下,是否会不翼而飞呢? 这块烫手山芋,他其实不怎么想接,但均昊有所嘱咐,他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眼神变了几变,最终还是耐下心来解释,“这件事我还要和张明寒商量一下,其实一个小小的观美,对于senwell来说算不了什么,你们大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没有人会打压你们,就算有一天senwell真的动工,也只是为了让它走向更好的未来。毕竟,在它没有创造出实际利益的情况下,senwell的任何一个人,谁也不会听你们说话,对不对?” 叶天瑜的眼里带着倔强的色彩,“我们会先向有关部门申请保护。” “你们这样做没错。”徐子骞对她微微一笑,“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看向一旁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沈妙歌,徐子骞开口,“你不走吗?” 对方只是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越过他的时候轻轻说了句,“在你身上已经看得到一点奸商风格了。” 沈妙歌走上前,递给叶天瑜一张面巾纸,“看你好像有点想哭,这个给你。” 叶天瑜抽抽鼻子,“他们就是一群强盗!” 随着她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来,沈妙歌轻笑,“是啊,所以面对强盗的时候,你更要镇定,输人不输气势嘛。” “我以为你会反驳?”叶天瑜的眼睛很大,看着沈妙歌的时候真让她觉得里面好像藏了千言万语似的。 “没什么好反驳的,你们的事我也不是太了解,再说,每件事在每个人眼里都不一样。” 叶天瑜带了点迷茫地开口,“很奇怪,每次见你,你都特别能让人安静。” 沈妙歌笑着看向她,“你是在夸我有气势么,谢谢啦,我再多说一句,其实有想要努力保护并且可以为之奋斗付出东西,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就算最后结果不好,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可她现在,这些东西,一样都找不到。 叶天瑜看她的眼神依然有些迷茫,可却是点点头,“很久以前的那件事,谢谢你。” 沈妙歌摇头,“说来遗憾,如果知道和你这么有缘,或许我当时该多做一些的。”一个少女单纯的,憧憬美好的心,也许就那么一次,足以在年少的记忆里留下难以抹平的伤痕。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看着她真诚的双眼,沈妙歌不自觉地笑了笑,“我先走了,再见。” **** 回到家的时候,一反常态,佣人全部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外面,看到沈妙歌回来,管家上前,脸色也是少有的严肃,“小姐,您现在还是别进去比较好。” 沈妙歌皱眉,听着里面传来的器物的破碎声,“怎么了?” “先生和夫人情绪有点激动,争吵了几句。” 他们两个人会吵架?沈妙歌愈发觉得最近是多事之秋,一向在私底下相敬如冰,共同出席公开场合时却又鹣鲽情深的两人,即使一言不合,也不会闹成这样吧?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沈妙歌听从管家的建议停住了脚步,在外面找了一张藤椅坐下。 没过多久沈问清就大步走了出来,神色阴郁,看到沈妙歌之后,只是步子顿了一下,接着头也不回地直接去了车库,沈妙歌目送着那辆黑色华贵的车离开,再看向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女主人,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本来以为这这两人,大概会平平淡淡地一直过下去,称不上什么相濡以沫,却也彼此尊重,双方有着共同的利益,即使婚姻关系形同虚设,也并不算太坏,可现在看来,是她把一切想得简单了。世事太无常,谁也不能确定本来坚信的事,是不是会一夕之间变了个样。 “妙歌回来了,还没吃饭吧?”见她回来,沈母清清淡淡地开口。 “恩。” 沈母吩咐人收拾客厅,又对管家说了几句,然后对沈妙歌招了招手,“坐过来,妈有话和你说。” 沈妙歌依言挪到了沈母对面,对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鬓角,“从小到大,我和你父亲都对你很忽略,他不喜欢女孩,却也没再要第二个孩子,不过现在回头想想,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呢,夫妻快二十年了,今天是我第一次和他红脸,他大概也是吃惊的。” 沈母看了眼沈妙歌沉静如水的面色,眼中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现在你长大了,对我们冷淡,我早料到,可总归……” 沈妙歌看向这个一向坚强自立的女人流露出来的一丝脆弱,开口,“妈……” “但总归,我会为你打算,自己做不到的,总会不自觉把希望寄托到儿女身上,我希望你能活得自在,不要像我这样,一辈子束缚在家族名利里,勾心斗角还哪面都讨不了好。” 沈妙歌听得隐约明白了点,不过也不太确定,所以只是随口安慰了几句,一起吃过晚饭,沈妙歌看着面带郁色的沈母,想了想,还是坐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起了电视。沈母已经渐渐平静了,之前的脆弱和伤感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只是在换了一个台之后,她的面色却忽然变得冷硬而嘲讽,“果然和她母亲一样,一样……”话没说完,近乎呢喃,却带着一丝幽幽的寒意。 沈妙歌看向不远处的屏幕,是一场演唱会,昏暗的灯光,很深情的表演,场中的女子有一张精致的脸,微微阖上的眼睛,纤长的眼睫毛颤动着,模样很惹人怜爱。镜头转换间,沈妙歌看到了观众们高举着的牌子——曼青,我们爱你。 不动声色地掩饰好自己的心思,沈妙歌笑着开口,“妈,没想到您还会看这种娱乐性的节目,我以为您眼中除了财经和公司不会有其它呢。” 沈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手换了一个频道,“没想到人越来越老,却计较得越来越多。” “哪有,如果计较得越来越多,那只能说明您越活越年轻。”沈妙歌故意插科打诨。 沈母终于笑出声,“也越活越回去了?” “您别乱想,我可没这意思。” 当晚躺在床上的时候,沈妙歌心里有点不平静,这一世,她只想简简单单地活,但还魂在这么一具身体上,她就是想简单都不可能,这一点她也早就想到了,但却没料到暴风雨来得这么快。既然无法平静,那就,迎难而上吧。 ☆、Chapter 08 四年后 车子已经快进入T市最繁华的商业区了,在这里,甚至连阳光都是以一种最刺人眼球的角度进入视线。沈妙歌抬手推了推一旁昏昏欲睡的徐子骞,“清醒点,上任第一天,还是注意下吧。” 徐子骞抬抬眼皮,“沈妙歌女士,作为空降部队,我压力很大。” “在SENWELL当个公关经理,对你来说明显是大材小用,我把冠亚的公关部和秘书部都交给你,不好吗?” 徐子骞看着面前气质越来越沉静,也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神情似笑非笑,隐隐还有点幸灾乐祸,“是很好,问题是,均昊马上就要回来了,我看你怎么和他说。” 沈妙歌抚着自己光滑的指甲盖,姿态放松,“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早就告诉他了,他说只要我把你挖得动,结果怎样他都接受。” 徐子骞无语地掀了掀唇,抬手捂住额头朝后倒去,“真不明白你妈为什么那么大手笔,竟然一下就把整个冠亚送你手上了,看看你当了几天总经理,这人都变了样啊。” 沈妙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眼底有些讽刺,她其实不怎么愿意接手冠亚,但她母亲态度十分强硬,沈妙歌一看就知道估计又是为了他爸和那女人纠缠不清的关系在置气,那个人的女儿现在是天后,她干脆就把冠亚娱乐送到了自己女儿手上,而且还是先斩后奏,为这事沈问清没少质问她,但最后结果还是不了了之了。 唯一值得她觉得欣慰的大概是沈问清没他以前的那个父亲那么不顾一切,不会真的和正房撕破脸,但沈妙歌还是想不通,对沈问清的情人,沈母一向都是不闻不问的,因为她们根本对她毫无威胁,但这次,居然会为了一个同样不成威胁的人大动肝火,而且这火一动就是四年,着实挺奇怪的。 车门被拉开之后,徐子骞率先下车 ,然后又笑得一脸温柔地等着某个看似无害实则心黑得要命的女人出来。“总经理,请。”沈妙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这么一瞟竟然让他有种面对的人是单均昊的错觉。在徐子骞愣神的当口,前来迎接的人已经很热络的开口说话了,“徐总监好,以后我将是您在冠亚的特助。” “恩,我们先去办公室吧,我想了解一下我的工作范围。”看了眼把他扔在这里后就直接被簇拥着离开的某人,徐子骞腹诽了几句,面上却是一派的谦逊有礼。 两个小时后。 徐子骞独自一人上了十九楼,最顶层是沈妙歌的办公室。 沈妙歌正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手里还拎着一个空着的高脚杯,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他进门的声音,连头都没有转,“这么快就交接完了?” “这就是你要把他换掉的原因?”徐子骞把一本册子直接扔到了沈妙歌的桌子上,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头,“这种问题每家娱乐公司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一点,我倒是没想到你这儿是这么一团乌烟瘴气,你不会是让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吧。” 沈妙歌终于笑着转头,“唔,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嘛,看看,你这么快就让他把这东西交出来了,这个位子,换你来坐再合适不过。” 徐子骞看了眼桌子上的那本“潜规则”册子,禁不住一阵头皮发麻,那里面的东西虽然早有耳闻,可真看见了,震撼两字实在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 沈妙歌慢吞吞地晃到转椅上坐下,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以前那位总监,算是冠亚的老人,也是沈家资助的大批孤儿的其中一个,本来以为是个办实事的,结果没想到是个最大的蛀虫,换掉他,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不过他毕竟是母亲培养过的人,也不能一踩到底,慢慢来吧,先让他在你手下工作,怎么整治,你应该比我要清楚。” 看着微笑着说出这些话的人,徐子骞没忍住眉毛跳了跳,这女人,简直快成精了。“下手这么快狠准,妙歌女士,我俩到底谁更有奸商风格啊?” “换你坐我这位子,你肯定比我更笑里藏刀出手狠辣,话说我这笑着捅人一刀的本事还是跟你学的。” 徐子骞无奈地住了嘴,她前半句没错,可后面那笑着捅人一刀,怎么就成了跟他学的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啊,点火的东西你给我准备好了吗?” 沈妙歌笑着戳了戳桌子,直视他,“我很负责任地提醒你,要烧什么火你自己决定,只是动作不要太大就行了。” 徐子骞站起身来,点点头,出了门,等电梯的时候他看着光亮的镜面反射出的自己的模样,带上了点沉思的表情,慢慢整治吗,真是很不错的手法。 徐子骞离开后,沈妙歌撑着胳膊发了会儿呆,然后便拿起今天的报纸慢慢地看了起来。翻到娱乐版的时候,眼神驻足在一行标题上,亚洲唱片界的金童玉女,沈曼青和钟晓刚恋情曝光。再往下,就是那个据说斥资三亿打造的漫步云端系列了。沈妙歌放下报纸,手指不自觉地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扶手,这是她想问题时的惯常动作。 沈曼青和钟晓刚,同是SET电视台旗下的,一个是教父级的音乐制作人,一个是流行天后,说起来也算般配,但为什么恋情偏偏在这个时候曝光?是在为漫步云端制造噱头么?可想到那个斥资三亿的漫步云端系列,沈妙歌不禁嗤笑出声,SET不知道被爆了多少次财务危机,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流动资金三亿不算多,可凭现在他们这种危险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拿得出来。 也许,她可以考虑投资。 *** “仲家大少爷今天订婚,均昊今天回国,你先去哪里?”徐子骞坐在他那辆拉风的跑车里面,怀里还抱着一只不怎么温顺的狗。 沈妙歌看着亲热的一人一狗,摇摇头,“我简直无法想象,范芸熙是怎么能忍受你这只宠物的。” 徐子骞一边给狗顺毛一边抽空回答她,“你这种有洁癖的人当然无法理解,我和芸熙跟它的感情可好了,诶,你还没说你要先去办哪样事呢。” “先去订婚宴,单均昊有你们那么多人接,不差我一个。”沈妙歌直视着前方的公路,淡淡道。 “我说你心还真是越来越硬了啊,我们均昊可是说很想见你呢,还有,你这么急着去订婚宴不会是因为仲天琪会出现吧?”徐子骞一脸谴责地看着她。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当年你抢了人家的媳妇我都没这么看过你,再说了,人到了之后,见面是迟早的事,订婚宴快开始了,先去那里。” 徐子骞不依不饶,“什么啊,当年仲天琪母亲跳楼之后,那段时间你和他走得可不是一般的近。” “不要随便议论别人,尤其是这种事。”沈妙歌瞟了他一眼,皱眉道。 徐子骞认输,“你确定先去订婚宴?” “你再不动我自己开车去。” 到了会场之后,沈妙歌正准备上去打声招呼,可还没走到他们面前,就看见有一个保安模样的人跑到仲威耳边说了几句话,接着宴会主人就行色匆匆地带着仲家大少爷去了休息室。起初沈妙歌没怎么在意,但等了许久,本来早该开始的订婚仪式却迟迟未开,就在人群中渐渐出现骚动的时候,仲威却是上来致歉,说订婚宴取消。原因解释得十分含糊,沈妙歌倒是没什么感受,就是有些本来准备来这场婚宴一睹那个传说中的顶级蓝钻的人有些不满。 客人一个一个地开始告辞,沈妙歌也就不再多做停留,告辞后就直接离开了。没去接机,却来参加了一场半路取消的订婚宴,这选择确实做得不怎么对。宴会厅的下面就是商场,也许她应该去给单均昊挑件礼物。逛了一会儿,沈妙歌却觉得有点头疼,要给单均昊这类冷面帅哥挑个适合的礼物,果然应该先向无所不知的徐子骞咨询一下,让她独自一人来,还是有点犹疑不定。 “果然只有万宝龙的笔,才最配我亲爱的十三哥。”正在晃悠的沈妙歌突然听到了这么一个甜蜜入骨的声音,而且内容还是如此的……她转身朝说话的人看去,见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拿着一只线条优雅流畅的钢笔,半举着手对上灯光,神情陶醉。 万宝龙的专柜前,仪态得体的两名导购员已经有些憋不住笑了,其中一个上前对女子微微倾身,“小姐,如果您确认购买这一款,请跟我来收银台付账。” 那名女子挂着一脸幸福的笑离开了,沈妙歌看向柜台里呈列的一支支笔,明亮的灯光下,显得相当漂亮。顿了顿,还是上前,简单实用,钢笔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机场,徐子骞接过单均昊手中的行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比沈妙歌还狠心啊,居然四年没回来!” 虽然刚下飞机,可单均昊全身上下依然纹丝不乱,衣线都笔挺如新,此刻看着徐子骞一脸苦哈哈的模样,勾了勾嘴角,“受什么刺激了你,妙歌又怎么狠心了?” 徐子骞一边说一边观察单均昊的脸色“别说了,喊她来接机都不来,非要去参加一个订婚宴,唉……” “这很正常,回来了,早晚都是要见面的。” 单均昊的回答吓了徐子骞一跳,“你们两个,话居然都说得一样?” 看着对方一脸受了惊吓的模样,单均昊唇角的笑容大了一些,“这有什么奇怪的,只能说明我们对一件事的看法一致。” 徐子骞勾住他的脖子,“老实交代啊,这些年你俩是不是联系得特别多,是不是早就暗通款曲了?” 单均昊夹枪带棒的一眼扫过去,徐子骞立马从他身上跳开,摇头叹息,“不是吧,这就恼羞成怒了?” 薄唇微动,单均昊轻声反问,声音带着隐隐的压力,“联系特别多,还暗通款曲,徐子骞,你是得了妄想症吧?” “…………” ☆、Chapter 09 第二天众人准备聚到一起给单均昊洗尘,接到电话的时候,沈妙歌正小心翼翼地开着车行驶在机动车道上,戴上耳机,徐子骞那带了点笑意又带了点严肃的声音就传来过来,“你今天必须来啊,这么久不见你也不好奇均昊长什么样了啊?” 沈妙歌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车子开得稍微有点慢,后面有好几辆车都不客气地超了过去,有几个还很嚣张地按着喇叭,沈妙歌面上却不见一点恼怒,手下却是毫不犹豫地加速超车,只把那边的徐子骞听得惊吓不已,“不是吧沈妙歌,你自己开车过来了,还在和人你追我赶的?” “不然你以为呢?” 徐子骞的声音又高了几个分贝,“别啊,你那司机都是当摆设的啊,再不然你一个电话我们都可以过去接你啊,你要是自己开车又出了事,我们会死的很难看的。” 车祸以后,每次沈妙歌想要碰车子都会受到不少阻力,通常沈母看到 ,就是一句,老李,你送小姐出去。而公司里更是有司机全天守候,至于徐子骞,不知道是上次受了惊吓还是怎样,每次一起玩,也从来不让她碰方向盘。而那么久没开车,沈妙歌都觉得自己手生了不少,前几个月趁着周末每次去郊外一趟,才终于把手感重新练了回来。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开车这种事,可以归于必备技能里面,根本不能永远不碰。 “不要大惊小怪,我没那么脆弱,行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我才有可能出车祸,我十分钟后到。” “啪”地一下按掉电话,沈妙歌取下耳机,开始全神贯注地开车。 到了会所门口,很快就有服务员迎了上来,沈妙歌被带着拐了好几个弯,最后在一扇很奢华的门面前停了下来。进去之后一眼就看到了犹如众星捧月般的单均昊,这人出国四年,回来后倒没以前那么面瘫了,整个人都带上了一层不太真切的暖意,总之看着是顺眼又亮眼。 见到沈妙歌进来,不少人开始起哄,说是来迟了,罚酒。 沈妙歌瞟了一眼跟着起哄的徐子骞,再看向一直带着浅浅笑意的单均昊,忽然间觉得世界有点玄幻了,周围起哄的声音简直可以组成一曲欢快的交响乐,什么节奏啊调子啊可都是动听又悦耳,但这种动听和悦耳都是建立在他们起哄的对象不是她的基础上,沈妙歌缓缓扫视了几个闹得最凶的一眼,然后很干脆地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酒,一口喝完。 喝了一杯之后倒是没人继续起哄,只是有个人指了指桌子上剩下的两杯酒,“我们都已经喝了一轮了,剩下三杯是打算留给迟到的朋友的,没想到来的却是沈小姐你,这样吧,剩下两杯你从在场的男士中挑一个,让他替你喝,怎么样?” 这时坐在单均昊旁边的张明寒已经起身了,一边重新找位置一边笑道,“我已经接了好几个眼刀子了,再不让座估计会被喷死的,沈女士就给个面子,坐这儿吧。” 在众人的戏谑神情下,沈妙歌很自然地走到单均昊旁边坐下,“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既然迟到了,酒还是本人喝比较有诚意,是不是?”说着她顶着不少人失望的眼光端起了酒杯,但还没送到唇边酒杯一只指节修长的手给拦住了,手的主人是单均昊。沈妙歌抬头看着他,他只是低头凑近,“我替你喝,想看戏就让他们看好了,反正我也不差这两杯了。” 说完一饮而尽,接着又喝完了第二杯,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爽快得不得了。沈妙歌叹了口气,单均昊估计是真的喝高了,竟然还主动挡起酒来了。 又是一片叫好声。 沈妙歌望着装潢奢侈的墙壁,再次感叹起哄力量的强大。 “哎哟不错哦,以退为进,够奸诈的啊你,”徐子骞用手肘推了推她“我们均昊都被你忽悠得主动喝酒了。” 看着他那副挤眉弄眼的样子,沈妙歌忽然就觉得胃疼,“我发现你自从领了结婚证之后就越来越不着调了,别人都说男人成家之后就会褪去浮躁,可你怎么反着来啊,今天还和那群家伙起哄怂恿我喝罚酒?”说着沈妙歌拿起一个空了的酒瓶,在他膝盖上狠狠敲了一下。 徐子骞疼得龇牙咧嘴,看着她的眼神带上了一股装出来的怨愤,“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开心时就对我笑几下,不高兴了居然就直接动手了,要不要这么狠啊?” 沈妙歌将酒瓶放回桌上,阴阴一笑,“你真的想知道我把你当什么?” “特想知道。” “闺蜜一号。” 徐子骞:“…………” “说什么呢你们?”单均昊勾着一个酒杯,朝他们看了一眼,问道。 沈妙歌冲她一笑,“讨论闺蜜。” “你有闺蜜?难道是这四年培养的?”单均昊的眼神带了点儿诧异,他记得以前读书那会儿沈妙歌看上去和谁的关系都好,但仔细观察又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不管面上看上去多亲密,却总感觉是隔了一层纱。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她和徐子骞是一类人,但神奇的是,她和徐子骞的关系倒是真的好。 “我的闺蜜就是你的好兄弟啊。”沈妙歌端着一杯色泽漂亮的酒,视线在杯沿的那枚水果上打转,“唉,闺蜜难觅啊,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可以讲话的人却越来越少。” 单均昊轻笑几声,还没说话就听到徐子骞嗤了一声,“沈女士,套用您一句话啊,这么感性的话不适合从你口中说出来,你就别发这种感叹了成不,还有,要说话还不简单,你只要想说,想必均昊任何时候都是洗耳恭听的。” 沈妙歌和单均昊齐齐的看向他,开口的时候语气出奇地一致,“你皮痒了是不是?” 徐子骞耸耸肩,很快就明智地不再说话。 一个笑声有些突兀地插了进来,声音很好听,也很有磁性,但却让沈妙歌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刚刚劝酒最凶的就是他。 这个叫周启回的人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一双桃花眼染着些许笑意,衬衫扣子扣得没个正形,偏偏头发又打理得一丝不苟,一开口说话就有种调笑的意味,可看上去绅士风度极佳,不太容易让人讨厌,“我对沈小姐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单均昊先沈妙歌一步开口,他单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一见如故么,以前我提了下这个词,然后她就说这是最俗气的搭讪开头。” 这话一出倒是有几个人都低低地笑开了,沈妙歌咳了一声,开口,“你后来不是还说俗就是实在嘛,我也实在点,对周先生我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单均昊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嘴里不知道嘟哝了一句什么,谁也没听清。 周启回笑得很开心,很快就移到她的对面坐下,继续找话题,“说来我们还是同行,可是沈女士一接手冠亚就大刀阔斧地改革,也不在媒体前露面,听说至今没哪个杂志社拿到您的专访,今天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我就先干为尽了。” 一来二去,她和对面的人就演变成了互相追捧互相奉承,你推我一杯我灌你三杯,沈妙歌自己听着自己的话都觉得虚伪,在周启回又提到专访的时候,沈妙歌直接把皮球踢给了徐子骞,“冠亚的所有对外事宜都由徐总监负责,我可以保证,其实采访徐总监更有价值。” 成功把话题引了过去,沈妙歌终于缓了口气,于是起身直奔洗手间。出来后再随着搭话的人东扯西扯了一会儿,主角终于发话散场,但也有几人兴致颇高,说要换地方继续,沈妙歌直接告辞,到地下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后就钻进了后座,拿出电话准备找个代理司机来载她回去。 可还没等几分钟,就有一人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接着一只好看的手就伸到了他面前,低沉的声音随后响起,“车钥匙。” 沈妙歌半睁着眼,顺着来人的手往上看,是一只价值不菲的名表,再往上就是手臂脖子,看到脸的时候沈妙歌本来有些醉了的脑子一下子清醒,“单均昊?”没等对方应声,沈妙歌又甩了甩脑袋,努力赶走那几丝醉意,“我建议你不要酒驾,还是找个代理司机吧,上次我和徐子骞一起出了场车祸,这次换成是你和我不见得还能大难不死。” 后来沈妙歌连自己是怎么把钥匙交出去的都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单均昊说话实在是字字在理,她被忽悠了几下就放心地把车子交给他了,车子开得相当平稳,她趴在座椅上,晃着晃着就睡着了。而且后来,她好像还说了点什么,似乎……还递给了他一样东西。而且…… 沈妙歌有点懊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宿醉的感觉不算好,可她现在感觉最糟的是她竟然完全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翻出昨晚自己带着的包,果然,那支本来要送给单均昊的钢笔不见了,沈妙歌盯着空空如也的手袋,一时之间有点无语。 看来她是稀里糊涂地把东西给递了出去,揉揉额头,沈妙歌决定不去想这件事,反正是送了出去。就是以后不管别人再怎么灌酒,她也打定主意要三两拨千斤地把劝酒的人给堵死,酒这东西,实在不是什么好货。 洗漱完毕,一出来就看到了茶几上微微震动的手机,拿起来一看,是单均昊的简讯:礼物我很喜欢,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删掉短信,沈妙歌倒在了床上,几乎可以确定她昨晚大概是说了什么让单均昊误会的话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Chapter 10 第二天开会的时候,徐子骞汇报完自己的工作,慢慢地回到座位上等着沈妙歌发话,但等了许久也没见她说一个字。抬头看向坐在会议室首席的沈妙歌沉沉的眉眼,徐子骞没来由地抖了一下。 “大家对徐总监的安排有什么异议吗?” 底下众人心里暗暗叫苦,虽然徐子骞这人只顶了个艺术总监的名头,可冠亚核心的部门都捏在他手里,是总经理一上任就换上的心腹,他的安排不就是某人的指示么,他们就算是真的有意见,也只能意见保留了,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地被换下去。Boss嘛,即使表现得再民主再能听进群众意见,那也只是表面上而已,真正意义上依然和□没有区别。 “既然这样,那就尽快联系SET的有关负责人,一切事宜皆由徐总监负责,就到这儿吧,散会。” 冷淡的“散会”两个字被沈妙歌吐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心里松了口气,但也有一些人感到莫名其妙,总经理今天似乎心情不怎么好,整个早上都没什么表情,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一直散发着丝丝冷气,十个形状完美的指甲一直都捏着一份没什么内容的报表,明显经过水润柔光处理的指甲盖,却一直都反射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光,心脏不够强大的人,往那边瞟一眼都会觉得一阵发怵。 很快会议室里便变得空荡起来,助理走出去的时候已经顺便把门带上了。 “你怎么了?”徐子骞捧着一杯提神的咖啡喝了一口,有些奇怪地问。 沈妙歌慢慢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底下来往的车辆,声音不疾不徐,“见到单均昊了帮我说一声,今天我要回家,大概不能和他吃饭了。” 徐子骞点点头,神情了然,“每次你回家吃个饭都这副表情,不至于吧,一个不成气候的情人而已,至于把你们家搅得这么乱么?” “是啊,一个不成气候的情人而已,但我妈讨厌她,要和她死磕到底。”沈妙歌冷笑一声,“上次沈家的一场宴会,那个女人竟然出现了,虽然面上没人说,可那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不是么,我妈被打了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徐子骞点点头,“你劝着你妈点啊,把心思放你头上才是正经,其它的先放一放,将来慢慢整,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沈妙歌抬手将手里的笔扔回会议桌上,眼神在长长的眼睫衬托下几乎深邃不见底,“她现在是把心思放我身上了,但如果她想的是要我陪着她一起对付我爸的情人,这又有什么意思?” 徐子骞的表情有点纳闷,“是没意思,不过你妈心思一向缜密,再说了,这些事即使你不想沾,也已经被卷进去了。还有啊,据说你爸年轻的时候玩得乱的很,当然 ,我没见过他乱的样子,只是听说的,后来收了心,夺继承权,扩大产业,跟个赚钱机器一样拼命吸钱,到现在他依然是个传奇,上次和周老喝茶时他提起你爸,那都还是赞不绝口,可怎么到了今天给整出个私生女和养了那么多年的老牌情人呐?” “是啊,年轻的时候乱,后来他收心,也不过是因为老了腻了而已,这世上找不出几个男人和他不一样,区别在于,沈问清到了今天也还是能给人整出一桩又一桩不痛快的事,不过好在他够强大,捏得住周边的人的命脉,是绝对权威的存在。” “你恨你爸?” 沈妙歌转身往那扇玻璃门走去,声音远远传过来,“我没什么资格恨他,只是那堆子事挺让人闹心的。” 沈妙歌一直觉得,沈问清在外边的孩子肯定不止沈曼青一个,问题只在于,他外面的情人是否在他心里有点分量,或者他想不想认而已。很明显,沈曼青和她母亲在他心里绝对有分量,而且还不轻。她回到沈宅的时候,一进大厅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和沈问清交谈的那位天后,姿容绝佳,态度恭敬,回答沈问清的问题时语气柔柔的。 沈问清对她说,“喜欢的话可以在那个圈子里多玩一些时日,这也无妨,倦了的话就离开,你后边还有我这个父亲。” “恩,谢谢爸。” “你妈身体最近不怎么好,你该抽空多陪陪她。” “是。” 沈妙歌慢慢地朝她母亲坐着的那组沙发靠近,坐下后轻轻握住了她有些僵硬的手,沈母朝她无声地勾了勾唇,继而转向沈问清,“差不多可以开饭了。” 四个人,沈问清坐在首座,沈母和沈曼青分别坐在他的两手边,沈妙歌坐在沈母的旁边,基本上只有那两个人在不咸不淡地聊着天,沈母今天安静得有些奇怪,所以沈妙歌也就把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以防出什么状况。不过等到饭吃完了也没见发生什么冲突,沈妙歌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吃完饭,沈问清领着沈曼青上楼,沈母吩咐佣人收拾餐桌,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正在上楼的一对父女,视线最后落在沈曼青的曳地白色长裙上,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过了一会儿,沈母悠然地捧着一只骨瓷茶杯慢慢啜饮着,看着窝在沙发里神情惫懒的沈妙歌,轻轻一笑,“自从你上了大学,回家的频率就比你爸还要低,偶尔喊你回来吃顿饭,你也是这副模样,到底是怎么啦?” 沈妙歌从手袋了拿出一个紫色丝绒盒子,在沈母面前晃了晃,“我来之前给我这个妹妹买的见面礼,可是好像没什么机会递出去。” 沈母笑了笑,“她走之前递给她吧,见面礼么,的确是该准备一份。” 沈妙歌看着沈母清淡的面色,压下心中的疑惑,“那您给他的见面礼是什么?” 沈母放下茶杯,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开始飘着细细雨丝的夜幕,“我就没什么必要了,我又不需要压着我对她的不喜,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至于你,从小就没什么兄弟姐妹一起玩耍,如果真想拿她当妹妹也不是不行,不过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那些陈年往事沈母很少和她提及,但沈妙歌有心调查,又从不少人口中套出过一些话,也只隐约知道沈曼青的母亲当年让她妈吃了点苦头,十几年后她再度挑衅,沈母却不是当年还不够心狠手辣的少妇了,这次大概到了一种不死不休的状态,可沈母一身雍容气度,即使面对厌恶之人的女儿,不仅没大打折扣,反而愈发闪光了。 没过多久沈曼青就下了楼,司机已经把车停到了外面,两个佣人一个拿着伞和其它零碎物品,一个正拿着一件外套往她身上披。临到出门,沈妙歌拿着礼物叫住了她,在沈曼青转头的时候,她细细地盯着她描摹得精致的眼线,“很高兴见到你,一点心意。” 沈曼青有点诧异,手微微抬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迟疑了大概一分钟,最后还是笑着接了过去,“谢谢……姐。” 沈妙歌对着送她出去的佣人交待了几句,然后摆摆手,“慢走,妹妹。” 引擎发动的声音远远传来,沈妙歌回到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我也该走了。” 沈母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不满,“走什么走,今天就在家睡,你来我房间,我有话和你说。”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无非两样事,她的事业沈氏的股份,再就是给她推荐青年才俊。 沈妙歌慢吞吞地跟在沈母后面,进了房间之后沈母就远远没有之前喝饭后茶的悠闲了,看人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些严肃的利光,“妙歌,你给我提起点精神。” 沈妙歌挺直脊背,一副垂头听训的模样。 “我和你爸商量了,我们手里的一部分动产不动产,也是时候归到你的名下了,之前我把冠亚交给你,你爸不同意你也不怎么乐意,那件事算我没有考虑好,但无论怎么样,我是不会让它落到沈曼青头上的,你爸要对她好就用他自己的东西去当筹码,我是半分也不会沾的。话说回来,你又是个什么想法?” 最近天干地燥,沈母即使面上再淡定,可也掩盖不了她其实有几分火气的事实,于是沈妙歌尽量避开,不想让自己成为容易引起爆炸的柴油,“一切随您安排吧,只是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虽说有些人的气候得在没成之前就给压住,但是压狠了的话那人就会处于过于明显的弱势地位,爸会偏向谁您肯定也知道,再者,虽然我觉得几个人拼命地争夺前人留下的产业没什么意思,但如果您觉得这是我的权利和义务的话,我会尽量满足您的期望,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您顺心我也不难过的前提条件下,至于其他,我相信您自己会给自己一个好的交待的。” 沈母面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当时没结婚之前我就是蠢,还指望着能和你爸好好过,所以让家里人帮着施压逼他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人关系全部理清,可结果……男人的劣根性哪有那么容易就消退……那些糟心事不提也罢,就是你,到今天也没个男朋友,你在想些什么?” 沈妙歌本来还指望她多说一点,结果她没几句话就把话题给转到了她头上来,于是她只有硬着头皮胡扯,“妈,这种事不用急,我么,谈一次恋爱不就够了,谈完了直接结婚呗,您对我有点信心成不?” 沈母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就是对你没信心,确切地说是对你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没信心。” 沈妙歌暗道她即使再有信心,可看到了她和沈问清之间那糟糕之极的夫妻关系,多少会对婚姻这种东西产生点抵触情绪吧,何况她也第二个本命年都还没过,有必要催吗? ☆、Chapter 11 “妈,我困了。”沈妙歌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了,确切地说也许是懒得再争论这种问题,交男朋友谈恋爱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 沈母目光沉沉地看来她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在沈妙歌非暴力不合作的坚定立场下轻轻点了个头,只是那眼神,怎么看都有种“你还敢给我单身试试看”的意味。沈妙歌从沈母房里出来后,慢吞吞地晃到自己房间,这时才轻轻松了口气。以前他的那对父母一直在该拎得清的位置拎不清,现在这对呢,不管在哪一方面,都太拎得清了。 沈母是一个既拎得清又不爱睁只眼闭只眼的人,她这种性格,感受得最直接的就是沈妙歌,现在她很无奈也很无语,甚至她有点怀疑自己和男人是否只适合做哥们和朋友,超出这方面的感觉,她至今未有任何过于强烈的感受。她一直觉得自己需要一颗极度理性极度冷静的头脑,所以就算偶尔对谁产生了一丝好感,他也会逼自己把那个人的缺点挑出来,然后反复放大反复自我暗示,从而得以把那些好感都给剔出去,然后逼着自己冷静。这种方法虽说有点偏激,但却一直相当奏效,甚至奏效到,她觉得自己已经快成了情冷感了。 由于边洗澡边想事情,走出浴室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擦着头发走到了床边,沈妙歌拿起快要没电的手机一看,未接来电还真是多。 揉着有些发晕的脑袋,沈妙歌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按下通话键,“徐子骞,你是要对我进行睡前问安么?” 那边徐子骞呵呵一笑,“不是,我就是想说,你和均昊今天不是没吃成饭么,我再次给你传个消息呗 ,你们明天要吃饭么?” 沈妙歌扭开床头灯,把自己整个人都陷进柔软的被褥里面,语气都变得慵懒,“正主都不急,你在那边激动个什么呢?” “我不是激动,我已经亢奋了。” 沈妙歌被噎了一下,“我总觉得,你对我和单均昊之间的关系有着一种不可理喻的紧张感和兴奋感,你究竟动机何在啊?” “不是,我就是想看看,两个同样理智同样冷静的总经理,碰撞起来会产生怎样的火花,我对此相当好奇,而且一想到你们若能在一起,这里面还有我的功不可没,那我该是多么的有成就感啊?还有啊……嘶……”沈妙歌耐心地听着他还能扯出什么不着调的理由,但等到一半就只等到了一声倒抽气的声音,接着徐子骞就说,“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啊,早睡早起身体棒。” 沈妙歌眯眯眼,“你旁边有人,是单均昊还是范芸熙?”单均昊做出旁听别人电话的可能性不大,更何况,现在这种时间,陪在徐子骞身边的,还能让他发出这种抽气声,除了范芸熙应该不用做第二人想,但她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这种古怪感让她最先脱口而出单均昊的名字,但想想实在觉得不可能,如果非要请她吃顿饭当做对她礼物的感谢的话,一个电话而已,他单均昊完全没必要弄得这么迂回,只是,那丝怪异感,究竟从何而来? 徐子骞的笑声极不自然,“我不吵你了,原本就没指着你能接电话,晚安啊。” 沈妙歌盯着渐渐变黑的手机屏幕,突然有种自己被算计了的感觉。 **** 第二天一早,吃早饭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居然坐到了一起,这在沈妙歌的记忆里着实是稀有场景。她和沈问清见面的频率,实在是低得可怜,沈问清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奉献给了长途飞机,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奉献给了沈氏的那栋大楼,剩下的三分之一再细细地由书房,娱乐,酒会,运动,情人等等瓜分,能留给这个家的,就更是少得可怜。 像这样坐在一起吃早餐的次数,恐怕还真是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周五有一个为曼青举办的宴会,到时你务必要到场。”这是沈问清在喝完一碗粥后,又擦拭完唇角,慢慢用手指扣着桌面对沈妙歌说出来的话。 认女宴会么,沈妙歌清浅一笑,“我会的。” “既然现在冠亚在你手里,那么能帮衬的,你尽量多帮衬点。” 其实只要他承认了沈曼青这个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估计谁都会给她背后的沈问清几分面子,现在他这么说,就是在暗示她不要暗中给沈曼青使绊子了,并且在表示,他希望看到她们两姐妹和睦相处。不过她倒是有点好奇,这个认女儿的事,他怎么拖了四年。四年前他和她母亲之间的那场令人印象深刻的冲突还历历在目,又联系到沈母昨晚说的话,估计他为了认回女儿,确实还放了点血。沈问清厉害,沈母也不是吃素的,让他如了愿,却也从他身上刮了一层东西下来,虽然不痛不痒,可她总归是做到了。 吃完早饭从沈宅出来,沈妙歌带着一种有些奇异的心情去了公司,经过十八层的时候她刻意停了一下,就是打算去“慰问”一下徐子骞,悄无声息地站到了秘书室的门外,沈妙歌丢给她们一个噤声的眼神,在她们疑惑又难掩兴奋的神情下转过一道弯,站到了徐子骞的办公室前。 敲门进去之后,沈妙歌毫无疑问地看到了哈欠连天的徐子骞,他整个人陷在座椅里,用手支着脑袋,手中却还拿着一份文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但不得不说,由于早上的阳光确实美丽灿烂了点,所以即使是照到徐子骞这副不怎么正经的姿态上,都给他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整个人看上去不顺眼归不顺眼,客观上来说却是真的好看。 “徐子骞,我是该夸你呢,还是该夸你呢?” 徐子骞指了指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双腿交叠的某人,声音轻得像是蚊子在叫,“看看均昊悠闲自在的样子,再看看我累得跟条狗似的样子,你觉得你是该是夸我呢,还是该夸我呢?” 单均昊对着沈妙歌微微一笑,唇角翘起的弧度优雅迷人,“他一个案子给我拖了四年,你说我是揍他呢,还是揍他呢?” 徐子骞大声喊冤,“你不能这么总结好不好,你也不看看那个观美的案子有多难搞,光是那个红星杜鹃花就费了我和张明寒不少功夫,再后来,那个观美旅店的老板还跳楼威胁我们不准拆,那事影响多坏你知道么,我们又花了多少力气抚平上面的火气你又知道么,一个劲给人施压,我看你自己亲自上阵试试?” 单均昊依然的语气依然悠闲而从容,“就算有意外,就算有劣势,但你最擅长的不就是把劣势转变为优势么,撇开其它不说,那欠了SENWELL那么多钱的所谓的老板,你们究竟是怎么样给他机会让他上了SENWELL天台的?你还顶了个公关经理的名头吧,而你公关出来的结果就是让人爬上了天台去跳楼威胁债主?你在演喜剧吗徐总监?” 单均昊的话可谓一针见血,一下子就让徐子骞哑口无言,最后他干脆以纸覆面,“行,观美那案子全是我的错,我负责收尾好不好,单总你还有什么指示吗?还有沈总,你又想到什么新的折腾人的法子了么?” 虽然徐子骞这副苦不堪言的模样大部分是装出来的,沈妙歌却打算给几分面子不戳穿,她之前来就是打好了折腾人的算盘,不过既然单均昊在,这项光荣的任务明显可以由他接手,单均昊演了黑脸,她自然而然会接手白脸了。 “关于漫步云端的投资案,如果你还没和SET开始洽谈的话,那这事可以作罢了。” 徐子骞终于微微睁大了双眼,“你昨天给的指示,我这儿还在整理方案什么的,现在依你的意思,是可以停了?” 沈妙歌慢慢挪向单均昊对面的那组布艺沙发,一边思考一边道,“恩,漫步云端我完全没必要插手了,我爸都打算认女儿了,我再往由沈曼青主唱的那片子里插一脚,容易引起误会,就算漫步云端再有潜力,我也打算放弃了。” “可我听说,因为之前记者招待会里试听的反响不怎么好,那事事追求完美的钟总监已经开始着手挑选新声音了。” 沈妙歌抬抬眉毛,“你的意思是钟晓刚要换掉沈曼青?” 徐子骞点头,眼神有几分玩味,“真不明白那些人的想法,SET已经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了,还要费那么大力气折腾个什么,依我看啊,就算沈曼青的声音再让人腻味,漫步云端也依然舍她其谁,什么挽救SET的财务危机,我看到时如果沈曼青被打了脸,上你爸那哭诉一下,SET可就不止是财务危机那么简单了。” 沈妙歌耸耸肩,“如果沈曼青喜欢这个圈子,她将来能到什么程度,还真是无法估计。” “诶,她有可能到冠亚来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沈妙歌捏了捏眉心,看向一直默默听着他们对话的单均昊,“周五的宴会你们收到邀请了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沈妙歌有些兴味地看向单均昊正在理着自己袖口的手,有点憋不住笑,“单总,刚刚我说话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一下,发现你频率最高的动作就是整理袖口,您那袖口那里有什么宝么,值得你这么小心地对待?” 其实这是单均昊的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怪癖的习惯,只要他的两只手都空着,那么不超过一分钟,他的动作绝对会变成一只手理着另外一只手的袖口,理来理去,动作优雅自然,重复N遍也依然令人觉得赏心悦目,沈妙歌看了很久,都没能理解这究竟是为什么。 单均昊没有给出回答,徐子骞却是大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如果是左手碰右手,那就是表示他紧张或是不好意思,右手碰左手的话,那就是条件反射外加霸气外露,你看看他现在,左手碰右手诶,真的是!” 徐子骞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站起了身,风度全无,眼里发出的全是惊奇的光,复又转向沈妙歌,“沈女士,你太神奇了,我们均昊这是在对着你紧张么,你知道他有多久没……唔……” 最后徐子骞的话以单均昊精准地将一瓶矿泉水砸向他而告终,沈妙歌装模作样的功夫绝佳,她在听到徐子骞的话后很淡定地没有转头看向单均昊,她十分怀疑如果她再表现得雀跃一点得意一点,单均昊是否会直接将徐子骞从十八楼扔下去。 ☆、Chapter 12 “周五的宴会……”在徐子骞噤声夏子虚屏气后良久,单均昊缓缓开口,“你有男伴了吗?”在沈妙歌用眼神向他询问的时候,他淡淡地问出这么一句。 无视徐子骞暧昧的目光,沈妙歌微笑,“还没有,正好我也想请单总当我的男伴。” “我的荣幸。”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站了起来,逆光的方向,她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只隐约感觉好像是笑了一下,然后单均昊便大步迈向了那扇玻璃门,离开的背影潇洒又优雅。 等了一会儿,看着还是笑得像是抽了风般的徐子骞,沈妙歌无声地扔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脸上表情过多会促使皮肤老化,所以你应该保持严肃和冷静,不要动不动就笑得跟被人点了笑穴似的,就这点而言,你应该向单均昊学习,看看人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面无表情,所以他的皮肤好得要命,一条细纹都没有,不用上妆直接一拍就可以上时尚杂志给化妆品做广告了,再看看你,继续这样笑下去,我严重怀疑你会未老先衰,到时候范美人一脚把你踢开了,你别过来找我哭。” 徐子骞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凑到沈妙歌面前,“你看看,我向他学习了下,你感觉如何?” 沈妙歌终于再绷不住一张脸,捧着肚子笑了出来,徐子骞见此,慢慢直起了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沈女士,保持冷静,你知道你刚刚眼角是什么状况吗,那儿皱得活像是从一条鱼尾巴上拓下来的,你别笑了啊,不然周五的时候你和均昊站一起,别人会以为是老少配的。” “我懒得和你争。“沈妙歌睨他一眼,很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是被堵死了。 徐子骞见好就收,唇角的笑容变得很标准,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亮得几乎可以当杀人武器使,“既然漫步云端我们不需要准备合作案了,那么,我的工作强度是否可以稍微降低一点,芸熙最近都抱怨我没时间陪她了。” 沈妙歌似笑非笑,“你倒是个标准好男人。” “只要你对均昊稍微亲近点,你会发现他是个绝佳好男人的。” 沈妙歌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盯着徐子骞笑,“那你的意思是你比他坏了很多么,不然当初范美人怎么会转投你的怀抱呢?” 徐子骞移开视线,“其实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个定律挺坑人的,真的。” “我倒觉得这定律很对,你们三个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沈妙歌起身离开,手覆上门把的时候,微微转头说道。 徐子骞看着沈妙歌笑意下隐藏的拒绝姿态,语气无奈,“诶,我说你到底准还是不准啊,就半天假,可以吧?”沈妙歌的笑容大了一点,轻轻点头后就很快消失在了他的办公范围内。 徐子骞看着空荡的办公室,揉揉下巴,笑得像一只狐狸,虽说沈妙歌心确实挺硬,不过偶尔打下商量还是可以的,如果今天换成是单均昊,半天假?想都别想。那位真就是一位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牲口使的主,平时话就少,工作的时候更是一丝人气也无,再回想到沈妙歌工作的样子,同样是冷漠到极致,想起那天开会时她的模样神情,徐子骞依然在心里无限唏嘘,那两只啊,如果他们不互相成为对方的半圆,那他还真好奇将来谁能分别降住他们了,光是远远看一眼,的确赏心悦目,可凑近了才知道,就那种捏住人便可以把人压榨得一滴油都不剩的本事而言,他们绝配。 祸害么,还是让他们互相祸害比较好。 **** 周五的宴会,沈问清的面子很大,捧场的人随便往那儿一站,个个都是跺一脚T市就会跟着抖三抖的人物,看着由沈问清带着穿梭在一堆叔叔伯伯中笑靥如花的人,沈妙歌淡淡收回目光,抿了口手中的红酒,味道还不错。角落里的乐队演奏着舒缓的曲子,整个大厅里觥筹交错,一张张脸上都摆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彼此握手时的力道、时间和姿势若仔细研究起来,估计都可以编成一本册子供人研究讨论。 “一个人?”好听的男声响起的时候,沈妙歌正觉得肚子有些饿,准备去吃一块小蛋糕,看向来人,沈妙歌对他颇有印象,不算太深刻,却是那种需要寒暄几句应付一下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之前思绪过于天马行空的关系,她竟然一下子想不起来人的名字,如果仅仅是想不起名字还好说,她连这人的姓都有点不确定,不知道是周还是纪,只知道他是一家娱乐公司的总裁,背景深厚,手腕了得。 这种错误实在很低级,沈妙歌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几分怀疑。 对方风度很好,细细看着她的表情,不着痕迹地掩饰了她的尴尬,笑容璀璨又耀眼,“是我的失误,上次喝多了,只记得找你要专访,却忘了介绍自己,我叫周启回,和沈小姐是同行,上次的专访是帮我一个朋友要的,虽说沈总依然保持低调,但安排了徐总监接受采访,可是让我那朋友遭一帮同行羡慕坏了。” “周总哪里的话,这样吧,你朋友的杂志什么时候有需要,就来和我的助理约个时间,目前我已经有了接受采访的打算。”沈妙歌对对他的体贴态度感觉很好,别人给面子给方便,她自然要给点回馈,专访她迟早要接,现在卖个人情也不错。 “那我就现在这里替他道谢了,可惜她今天没来,不然我一定要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的。” 对方言笑晏晏的态度让沈妙歌跟着笑得灿烂,“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同时她也有点好奇连沈问清的面子都不给的人是谁,今天名流云集,有几分脸面的人几乎都在,而让周启回那么卖面子的人,显然不是等闲。那这就有点意思了,莫非是和她母亲沾亲带故的人?沈妙歌环视了一圈这奢华的大厅,没有看到沈母的身影,今天宴会开始之前她给沈母打了个电话,问她来不来的时候,她的回答言简意赅,不怎么想去。 “要出去透透气吗?”看着微微走神的人,周启回带着征询语气的声音十分柔和。 沈妙歌朝他歉意地弯了弯眼睛,“有点饿了,我准备去吃点东西。” 吃完蛋糕,沈妙歌拿起一个盘子挑选其它食物的时候,冷不丁一个声音从后边响了起来,“我数了下,你吃了三块小蛋糕,喝了一杯半的红酒,现在这个盘子已经装了一小半了,你确定你吃得完?” 沈妙歌慢悠悠地转了下头,瞟了眼来人打理得平整妥帖的衣角,不用再抬头就知道是谁了,那截比雪还白的袖口,还有插在裤袋里的万年不见光的手,除了单均昊不做第二人想,就是他今天说话的声音不怎么对劲,有点哑,语气也不太对,说的话毫无含义却又让人觉得话里有话。 将一片食物细细嚼碎吞进肚子里,沈妙歌晃了晃手里的叉子,“陪你在人堆里绷着神经说了半小时的话,再笑了无数下,跟着又到舞池里晃了一圈,本来就空着肚子的我已经快要倒地了,而且你不是也数了么,三块小蛋糕而已,还有啊,我听你声音有点哑,怎么了,话说多了,喉咙疼?” 单均昊给了她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唔,居然这么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 不论是表情还是言语,实在是不像正常情况下的单均昊会有的。看着他红润得过分的脸色,心里本来就有的疑虑似乎得到了肯定,沈妙歌迅速将手里的盘子放下,拖着单均昊走到了露台,坐下后毫不犹豫地直接将手覆上了他的额头。沈妙歌的手本来就偏凉,碰到身体的哪个部位都会觉得温度高,所以覆上去以后并不能得到确切的结论,迟疑了几秒钟,她还是缓缓倾身用唇触上了他的额头。果然,在发烧…… 想到这人有可能是顶着一颗发着烧的脑袋完成了他身为一个男伴的完美外交任务,沈妙歌的感受用复杂一词都不足以描述得尽,稍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盯着单均昊黑得像是用刚磨出的墨画出来的眼睛,语气严肃,“你在发烧。” 他的唇角勾起的弧度大了点,眼神看上去无比清醒,可仔细观察会发现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蒙,“好像是。” 沈妙歌回想着刚才嘴唇上的热度,努力压下心底的一丝怪异感,“温度好像还不低。” 单均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也觉得有点晕。” 沈妙歌有点无语地盯着他 ,虽然这样精明不再自持不再的单总经理让她觉得很新鲜也很意外,但如果是在他生病了而且还撑着半个字没说的情况下,她再有这种感觉就是不厚道了,“我说,你就不怕你和人谈着话的时候突然晕倒?” “晕倒?这种字眼我的字典里没有。” “字典里没有晕倒,那看医生呢,不会也没有吧?”沈妙歌注视他强自清醒的眼神,声音凉凉的,“我确实佩服你晕着一颗脑袋还能风度完美态度得体地和人进行交谈,同时还谈成了几笔不小的生意,对于这一点我可以向你表示崇高的敬意,但是现在,你确定你还要呆在这里吗?” 单均昊眨眨眼,突然低低地笑了几声,然后伸手抚上她的唇,沈妙歌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正准备挥开她的手,却又被他极为深沉专注的眼神定住,“我之前看见你和周启回在一起笑得很开心,你们聊了些什么?” 沈妙歌恢复了镇定,扒开他的手,掏出纸巾把他染上了她的唇彩的额头和手指擦干净,用力到让那根白皙的手指都泛了红,然后抿抿唇,“我确定你脑子已经有点不清楚了,在这儿等一会,我去喊你的司机,让他帮忙把你弄回去。” **** 沈妙歌离开后,不远处的休息区,一个盆栽后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握着手里的半杯像是红宝石的液体微微晃了晃,口气揶揄,“徐子骞,你也太无聊了吧,撮合人就撮合人嘛,干嘛还要躲在这里观察进展?” 徐子骞叹了口气,“难得均昊有这么解风情的时候,沈妙歌啊沈妙歌,你究竟不解风情到了什么地步啊?” 坐在他旁边的人没忍住踹了他一脚,“风情你个头,你哥们估计都快不支倒地了,你还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你以为以单均昊的精明程度,等他清醒过来,他不会觉出一点猫腻来?” 徐子骞语气慵懒,“觉出猫腻来也没什么嘛,你没见到他刚才都提到你了么,到时账肯定都往你头上算,谁让你那么不知好歹往沈女士身边凑的。” “我算是看清你了,奸诈也不带你这样的吧,还有啊,我奉劝一句,少自作聪明了,现在你以为你在撮合人,到时候他俩真好了,当心他们反过来折磨你。” “经验之谈?” 周启回哼了一声,“是教训。” 徐子骞微微一笑,扯开话题,“对了,上次MINI·J的总编,要你帮她拿妙歌的专访,你搞定了么?” “本来我都没抱希望了的,不过刚刚她自己答应了,可真是个大惊喜。” 徐子骞的笑得像只狐狸,“这就是你消息不灵通了,那位总编的婆婆和妙歌的母亲好像是堂姐妹。今天也就她一人把记者给派了进来,沈伯父都默认了,你觉得,她明天会怎么写?” 周启回挑眉,“倒是我忘了这么一层关系了,你觉得会怎么写?” 徐子骞正准备回答,眼神一转却看到了正抱臂盯着她的沈妙歌,那眼神,简直能剜死人,他顿时背后冒出一阵冷汗。“恩,妙歌?” 沈妙歌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唇边甚至挂上了一丝奇怪的笑意,“行嘛,我说单均昊都快倒了怎么也见不着你人呢,原来是杵这儿跟人说话来了,当红娘的滋味如何啊,被抓包的滋味如何啊?”不等他回答,沈妙歌继续道,“想来是不错的,你这么卖力,我不意思一下也说不过去,听说皇朝娱乐有意收购SET,想必徐总监和周总的关系是极好的,这分一杯羹的游说任务就交给徐总监了,希望到时冠亚和皇朝合作愉快。现在我要去看看单均昊,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今晚我肯定会照顾他,力求让他明天一睁眼便明白今晚的种种,你们的谈话我也会剪辑一下后说给他听的,放心吧。” 徐子骞和周启回面面相觑,等沈妙歌离开后才回过神来,徐子骞苦着一张脸朝对面的人看去,“你们皇朝娱乐什么时候要收购SET了?” 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我也不知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吗,她是想要我出面先当刽子手,SET一倒,你觉得沈曼青能去哪里,除了冠亚就是皇朝,但她会来皇朝吗,又或者,你觉得沈妙歌真的对她毫无芥蒂?再退一步,你觉得沈问清会过问这件事吗?” 徐子骞捂住眼睛,“你那乌鸦嘴这么快就应验了,沈妙歌好狠……” ☆、Chapter 13 沈妙歌着实被徐子骞和周启回气得不轻,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就是徐子骞刻意派了周启回上阵,然后给了单均昊某种暗示把人引到她身边去,等到她发现了单均昊的不对劲,他们就躲在某个角落里观察进展,顺便把她和单均昊之间的动作对话当做下酒料,两个人还讨论得滋滋有味。 沈妙歌啊沈妙歌,你究竟是有多不解风情…… 想到这句话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徐子骞那有些奸诈有些遗憾的笑就一直在她眼前晃,再看看旁边躺在床上输液的某人,紧闭的眼睫,蹙起的眉头,还有微微发白的唇,难得的有了点“我见犹怜”的味道,有徐子骞这种损友,天可怜见的…… 医生和司机都已经离开了,沈妙歌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心情等着那小瓶液体一滴一滴地全部流进那根淡青色的血管中,晚间十一点,利落地拔了针头,用棉签按了一会儿,正准备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冷不丁却和一双漆黑色的眸子对上了,沈妙歌顿了下,继续塞,扯了扯被角,“你醒了。”这话其实很傻,但此刻她对着单均昊那双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眼睛,她除了语塞还是语塞。 单均昊盯着眉眼沉静的沈妙歌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饿……” 沈妙歌早有准备,淡定地回答,“厨房里炖着粥,不过可能还要等一会儿,你是先喝水润喉还是先吃蛋糕垫肚子?” 单均昊把他没输过液的手伸了出来,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蛋糕你吃吧,我喝水。” 沈妙歌起身端了一杯水和一块蛋糕来,放到茶几上,看着单均昊犹如被拉长的电影慢镜头般起身的动作,虽然好看,可真的挺不容易的,“你继续躺着没问题,不用有心理压力,话又说回来,你要是像之前那样栽过去,我可没力气扶你躺回去的。” 单均昊慢悠悠地回过头来看她一眼,一双流光的眼配上那张冷酷不再的棱角分明的脸,杀伤力十足,“关心的话都不会说得好听点,你被徐子骞祸害了。” 沈妙歌不想刺激生病的人,却又被他的话弄得不反驳都不行,顺便她注意到了他口中的“子骞”已经变成了“徐子骞”,所以她抓住机会就开始下绊子,“比起从来不会说好听的关心的话的单总,我算好了,徐子骞那个祸害说了,你的员工加班加到死都不敢和你开口说要加工资,这得说明你是有多么不近人情啊,看吧,压榨人过头了,举头三尺在看你的神明都怒了,所以你现在如此虚弱如此无力如此的令人想要压榨。” 单均昊被她不带喘气的几句话逗笑,本来已经白下去的脸色瞬间浮上一抹红晕,“如此虚弱如此无力如此的令人想要压榨?你来压榨试试?” 沈妙歌毫无迟疑地端起那杯本来属于单均昊的水喝了下去,看着剩下的那块小巧精致的蛋糕,说,“走十步左转是卫生间,你可以进去整理整理,不用我扶吧,还有,你刚刚说话的语气和你一贯的形象不符,你可以顺便做下自我检讨,你这是怎么了呢,高烧后遗症?” 顺便她也应该检讨一下,平时她的话可以说是十分少,除了偶尔和徐子骞互相拆台互相攻击时,她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吐出一大串毒气腾腾的话外,她大部分时候都是怎么平静怎么来,怎么简洁怎么来,可她发现自从单均昊回国后,她和这位的关系,不仅仅只是在众人眼里暧昧不清,就连单均昊的态度,也耐人寻味。 而要她回想他耐人寻味的态度的起源,她只能想到那场见鬼的接风宴了,挡酒,送她回去,约吃饭,一起出席宴会,等等一些事串起来,其实她隐隐有了一种猜测,可是这种猜测又太不靠谱,她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没信心,而是一直把单均昊看作了一种凌驾于感情冲动之上的存在。想当年,媳妇直接投向了最好的兄弟的怀抱他都面不改色,甚至还送佛送到西地帮他们扫清了一些障碍,直接把他们送上了订婚的礼堂。 要说这可以概括为一个男人的大肚心理,打死沈妙歌都不会相信。后来在他出国的日子里,她隐隐有了一种猜测,那就是从头至尾,单均昊的那颗心就没动过,情分肯定有,在乎也该有些,可准确说来,都算不上什么。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单均昊把徐子骞看得比范芸熙要重得多,范芸熙之于他们,甚至只能算是一场年少轻狂的拉锯战的战利品,摆在那里,好看又光鲜,却一直只能以一个陪衬的身份出现。 男人啊,其实真的比女人还要难以弄懂。想了半天,她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赶走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沈妙歌认命地起身去端粥,不爱吃甜对食物挑剔的单公子,她决计不要再伺候第二次了。沈妙歌盛好粥,顺便将几样开胃的小菜装盘,端着餐盘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倚在厨房门口,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单均昊,那双眼睛里,满是兴味。 “我该说我很荣幸吗,竟然能让你为我准备吃的?” 沈妙歌越过她,声音冰凉,“我发誓没有第二次,像你这样在女人忙活时不仅不搭把手还说风凉话的男人,我表示鄙视。”单均昊跟上她,拉开沈妙歌旁边的一把椅子,然后又走到对面坐下,只是笑,并不反驳。 沈妙歌继续攻击,“看看,你这样的也就只能拉拉椅子顺便坐下来笑得一脸傻气了,不过你为什么要笑啊,你不知道你面无表情时比较帅吗?” “我是不是面无表情时比较帅我不知道,不过你对我的态度变得熟稔了一点我还是知道的,所以我笑一笑,这很好理解。” 沈妙歌喝了一口粥,温度不温不火刚刚好,流进胃里,让她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今晚之前我都觉得你就像那天山的泉水,不染尘埃不食人间烟火,但后来我发现,其实你也就是个**凡胎啊,再高高在上再完美无瑕,那也是有可能变成刚刚我倒掉的淘米水的,生活啊,太磨人了。” 单均昊喝粥的动作优美,两只眼睛却跟两把钩子似的在沈妙歌身上打了个来回,最后轻轻叹息一声,“本来我以为你只对徐子骞嘴巴毒,只把他损得一无是处,现在发现我竟然也可以引起你的兴趣,弄了半天,原来是你觉得我会是你倒掉的淘米水啊。” 断断续续喝了小半碗,沈妙歌对于她此刻和单均昊一起坐在他的单身公寓里用餐的诡异又和谐的气氛毫无认识,只想把心里之前对单均昊的那点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气闷感给发泄出来,于是她直接忽略了单均昊有点食不知味的事实,而更加令人忧心的事实却是,她还在毫无所觉地打击人,“你误会了,我对你其实什么兴趣也没有。” 单均昊的勺子被直接放了下来,他支着额头看她,说话的语速颇快,“沈妙歌,我也很想说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我比较习惯坦诚,再加上你对我一直比冰还冷的态度有了变化,我想说我希望破冰可以吗,我想说我对你有兴趣可以吗?” “我不承认我对你的态度比冰还冷。” 单均昊冷笑,“你可以拒绝承认,但我不蠢,你对我明显比对你周围所有男性生物的态度都要冷,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徐子骞和仲天琪我就不说了,我可以认为是他们比较合你眼缘比较讨人喜欢,但是你对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周启回都可以笑得比花还灿烂,再想想你平时对我说话的态度,是不是冷静疏离得不得了,是不是礼貌得不得了,今天你这么令人意外地打趣起我来,弄得我还一惊一乍的,可结果呢,原来你是在暗示要我自动退散,我就是一瓢只能被泼掉的淘米水么?” 沈妙歌戳着桌子直视他,“你现在的语气就像个怨妇。” 单均昊同样戳着桌子直视她,“我还没说完,就算我是淘米水,你也不可以乱泼,当心湿衣服。” 沈妙歌学着他冷笑,“幼稚。” 说一个男人幼稚其实可以称得上是侮辱,但单均昊显然修养功夫绝佳,“可能是烧坏脑子了吧,说出这种话确实幼稚了。” 沈妙歌和他静静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笑了出来,“今晚的对话我会选择性遗忘。” 即使说出这样的话来,单均昊的一张面孔还是冷静又英俊,饭厅里的光线不算明亮,打在他的脸上显得有几分影影绰绰,他慢慢地把视线移到沈妙歌背后的一张画上,盯着那些繁杂的色彩看了半晌,垂下睫毛,静寂无语。 粥是不能继续喝了,沈妙歌站起身后看向敛着眼静默无声的单均昊,忽然间觉得有什么哽在了心口,上不来下不去,令人莫名地烦躁。“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单均昊虽然不拿眼睛看她,态度却很鲜明,坚持要送她回去,理由是太晚了不安全,沈妙歌试图向他证明她和他住得不算是太远,再加上这里都是高级小区,保全系统相当完善,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单均昊一旦坚持起某种事来,那就是毫无反驳的余地了。更何况,她刚刚算得上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但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再推脱,显得矫情。 其实,沈妙歌骨子里真就有那么点矫情的因子,只是暂时还没被完全发挥出来,而她自己大概也没认识到。不过总会不经意地把视线放到沈妙歌身上的某人,是否有所察觉,那就不得而知了。 ☆、Chapter 14 周末过后,沈妙歌起了个大早床,一走进冠亚的大楼,就看到了在前面慢吞吞晃悠的徐子骞,此时上班的人还比较少,但仅仅几人的过道上,几乎每个人的眼光都放在徐子骞身上,有惊讶有纳闷也有关心。 沈妙歌上前几步和他并排而走,见到他的尊容后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你这是,被揍了?” 徐子骞揉了揉自己的脸,自动地跟她走进专用电梯里,“幸灾乐祸吧你就,也不想想我这是被谁害的。” 沈妙歌按下楼层,斜他一眼,“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我这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就有人提醒过我你们俩可能合起来整我,之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出了电梯,两人抬脚跨进了办公室,沈妙歌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对着徐子骞晃了晃,“你要不要?” 徐子骞看着她悠闲自在而且心情颇好的模样,觉得憋屈又恼怒,“谢谢,不需要。” 沈妙歌很自然地撕开吸管开始喝牛奶,径自走到办公桌后打开电脑,“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徐子骞等了半天,却只听到沈妙歌敲字时发出的细微的声响,看着她纤长细白的十根手指像跳舞一样的在键盘上敲击,再看着她恍若无人的安然姿态,最终只憋出两个字,“恶毒……” 沈妙歌掀了掀唇角,“是,我恶毒,就你善良就你可爱。” “你那天晚上到底给均昊说了什么,你知道么,他折磨了我整整两天。”徐子骞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哀怨。 沈妙歌写完邮件,将光标移到“发送”上,轻轻一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发送成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说了什么并不会影响他的判断,你跟他那么多年的朋友,应该比我了解他。还有,我不找你麻烦已经是我大肚和仁慈的体现了,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对单均昊说那些见鬼的话,弄得我现在还要写道歉的邮件。” 那天晚上回家后她困倦至极,这个周末过得也并不轻松,她给自己安排了许多活动,听音乐会看画展登山练瑜伽等等,但即使是这样,每每到了无人独处的时候,她脑子里还是会不自觉地浮现起那天他们两个人有些偏激的对话。 是的,偏激。 单均昊的话有些偏激,他说她对他的态度比对她身边所有男性生物都要冷,这是客观上绝不存在的事,但他偏偏说得一脸理所当然,还拿出徐子骞和仲天琪来作比较,更甚者,还自动地把她那句没什么意义的调侃自动转化成了一种语言暗示,还是暗示他自动退散? 抛开这些都不说,单只看平时他的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和看人一眼都仿佛带着冰渣子似的眼神,谁对着他还能轻松谈笑泰然自若?她沈妙歌就算心理再强大,对着他,和对着一直都是以欺负和玩笑为主的徐子骞和仲天琪,那能一样么? 但她后来回想自己的某些话,也发现了许多不对。淘米水什么的,果然还是不能当着单均昊说,这个男人肚量确实有,还不小,但神经也是异常的敏感。这两种看上去不怎么相容的脾性融在了一个人身上,就给了她一种违和,却又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感觉。 而那天晚上他敛眸寂然的模样,一直困扰了她两天,最后沈妙歌自己得出结论,她应该道歉。如果那天她的话是向着一个对她毫无感觉的人说的,那么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但对方偏偏是单均昊,这就很有问题。其实沈妙歌反省的时候,还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吓,她面对单均昊的时候,开始口无遮拦起来了,这是一种不自觉的放松信任姿态,这种姿态,出现得毫无征兆,却又好像很自然。 想到这里,她朝沉默了半晌的徐子骞看去,照进这件办公室的光线稀少而微弱,此种情况下他的脸破相指数三颗星,青紫的眼眶,快要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看上去让人想笑又笑不起来,“我其实,不怎么相信单均昊会揍人,尤其对象还是你,我以为他顶多扔给你几个繁重的案子,嗯哼,真的是他动的手么?” “虽然他不说,可我猜得到七八分,该不会是他表白,你拒绝,然后他恼羞成怒,拿我出气吧,毕竟是我一直怂恿他来着。” 沈妙歌不想围绕那个话题继续转,“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他亲自动的手。” “沈女士,不要试图转移重点,”徐子骞换了一个很严肃认真的坐姿,“你先告诉我你俩发生了什么事。” 沈妙歌把眼珠拉离徐子骞,开始浏览新闻,“我说是nothing你信么?” “鬼才信。” “无可奉告,要么你去问单均昊,要么你就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去猜好了。” “你以前还说我是你的闺蜜一号,原来你都是骗人的。” 沈妙歌被他的语气给雷到,“你早就该退场了,都要结婚的男人了,还是安心伺候老婆孩子去吧,以后我们就做普通朋友。” 徐子骞捂住脸,语气悲伤,“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看上谁了,你想让谁顶替我的位置,仲天琪那个妖精吗?” 沈妙歌笑了出来,“不管是谁,反正我已经找到接任的闺蜜了,你打哪来的哪去吧。” 徐子骞瞅她一眼,“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打击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我们均昊折磨成那样,他这两天都瘦了,你于心何忍啊?” “请你语气正常一点,你再这样,我就直接叫保安了,哪里来的人妖,竟然跑到我的办公室来表演苦情戏?” 徐子骞脸朝下地栽进沙发里,蹭了蹭抱枕,露出一只完好的,黑豆般的眼睛看着她,“好吧,我说最后一次,其实你完全可以和他试试的,就算是增加恋爱经历也好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恋爱经历?”沈妙歌冷笑,“什么叫试试?我为什么要随便试试,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比较希望能一次恋爱成功直抵结婚殿堂呢,就像你和你的范美人那样。” 徐子骞的眼神瞬间变为一种名为灰溜溜的躲闪,“每个人的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嘛,你干嘛要和我比,再说了,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我也知道完全没有可比性,所以请你别再折腾些有的没的,我可不希望你再次被揍了以后再次跑到我这里来攻击我,说我恶毒,我告诉你,就算我恶毒,那也是给你激出来的。” 看着沈妙歌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的神情,徐子骞脑子里忽然想起这两天和单均昊呆在一起时,只要提到沈妙歌,提到表白,他就瞬间变了几变的气场和眼神,他忽然就觉得这两人都心有灵犀得快没边儿了。 但偏偏,一个人明显是打算钻进乌龟壳里再不轻易出来,一个明显是坚决不从。这条路,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在心底哀叹一声路漫漫其修远兮,徐子骞认命地转开了话题,“皇朝已经开始着手收购SET的相关事宜了,其中情况虽然不算太复杂,可也并不简单,你什么时候有兴趣,我再帮你和周总安排一个时间仔细商讨一下,还有,这几天我是否可以把工作搬回家里,顶着这么一张脸,总归是有碍公司形象。” “不用了,时间我可以自己安排,给你三天假去养伤吧,不过你也要做点事,上次不是说签了一批新人吗,培训营的事你都安排完,还有几个跃上一线的,给与重点关注,上次清人的时候,留下的里面可以撑门面的不多,是该培养几个出来了。” “是,还有其他安排吗?” “没有,你可以走了。” 高层例会结束后,沈妙歌独自坐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思维有些落空。随意抬头一看,发现几朵白云缓慢地飘过天空,看上去令人很是舒心。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一看上面三个规范的宋体汉字,单均昊,她忽然就有点不想接。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在她静坐不动的几分钟里,他大概打了四个电话,这么笃定她是故意不接的吗? “喂?” “下午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是单均昊声线华丽的,却又让人觉得有几分清冽的声音。 “今天下午我有一个采访。” 那边静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那天晚上,是我的问题,不过我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而且不会有任何改变。” 沈妙歌搭在扶手上的拇指反复触摸着有些冰冷的皮革,垂下眼睛,“嗯,还有其他事吗?” 在那边安静得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后,等了一会儿,感觉他还是没有任何要说话的迹象,在一片沉默凝滞的气氛中,沈妙歌掐断了一直捏在手里的电话。 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有些不解地蹙起了眉头,尽管是她先道了歉,但以单均昊的脾性,是不可能在一次交涉失败后又这么快试图开始第二次的,虽然她对单均昊算不上了若指掌,但单看他平时的行事风格,她也是先做了预测才动手写邮件的,他的种种反应她都设想过,就是没想过他会这么快打电话过来,并且还要和她谈一谈。 单均昊是谈判高手,同时把握全局,以最少的本钱换取最大的利润,这些都是他的强项,或许是她太想当然,以为以单均昊的骄傲,,即便是在感情里,他也不可能是先把姿态放低的那个。 事实证明她错了,就目前而言,她或许真的不够了解他。 **** SENWELL 总经理特助在接了一个电话后拨通了内线,请示的声音恭敬而柔和,“总经理,MINI·J总编的电话。” 单均昊将显示着通话结束的手机握在手里,线条完美的下颌崩得极紧,一向淡漠的眼里闪烁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听到助理的声音后顿了几秒钟,才道,“接进来。” ☆、Chapter 15 “是这样,本来我们是打算在下一期努力拿下单总专访的,但是知道二位素来交情不错,再加上单总好不容易同意接受采访,所以也就顺水推舟了,你们如果一起的话,效果也许会更好一点。” 对面,阳光格外充沛的位置,MINI-J的总编十指交叉地放在膝盖上,谈笑的姿势优雅知性,带着征询的语气令人难以拒绝,沈妙歌手里拿着一只钢笔无意识地摩挲,看着对方一成不变的完美笑脸,轻轻点头,“既然这样,就随夏女士安排了。” 对方抬腕看表,“单总应该快到了,我们先聊一聊?” *** “冠亚在圈内的地位众所周知,在沈总接手以后,更是有隐隐压过皇朝一头的趋势,只是不知您对这次皇朝有意收购SET电视台的举动怎么看?” 沈妙歌在心里感叹这位主编果然是一般不亲身上阵,一旦上阵能招架得住的人确实少之又少,问题犀利不说,言谈之间更是容易捧杀人,冠亚隐隐有压过皇朝一头的趋势?估计眼睛稍微亮一点的人都不会相信,之前的冠亚简直一片乌烟瘴气,只不过底子在哪里,再加上综合性强,背景够硬,所以看上去风光无限,但从某个角度来说,却是加剧了娱乐圈这个地方的混乱与倾轧,冠亚旗下的艺人,有真材实料的不多,关系网却是复杂得要命,但皇朝不同,那里和冠亚比起来,算得上是净土了。 而这位主编和周启回是深交,是谁都知道的事,也就不奇怪她能无所顾忌地拿皇朝来开涮了,只是这问题里面是否带着周启回的影子,也就不得而知了。沈妙歌对着她微微一笑,“皇朝的周总是能人,至今为止他的每一个决策,好像都是把皇朝带上了更高的位置吧。” 总编对于她的避重就轻并没有穷追不舍,很自然地接下了话头,“冠亚这次的大整合,由以前的六部变为四部,之前我们采访的徐总监已经解释过,只是我们很想知道您任用这位跨业的总监的理由,想必之前曾在冠亚任职的郑副总的公开言论您一定有所耳闻,您在这里有什么想说的吗?” “礼让三分是冠亚公关部每个人都会做的事,但这并不代表一味忍让,对于从冠亚出去的,又出言‘揭示冠亚内部黑暗’的人,我们的宗旨不变,徐总监让我最满意的地方,便是对于一切无迹可寻的突发事件都能处理得很完美,更为难得的是,他是个全才,这点,单总或许更清楚。” 镜头转向单均昊,沈妙歌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一杯温水,顺便看向正在回答问题的单均昊,经过细微的修饰以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立体感十足,本就英俊的面貌再配上一种只能感受不能触碰的气质,也许就很难再找到形容词来修饰。沈妙歌动动脖子,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女同胞,虽然很隐晦,可眼神俱都是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他身上。 魅力可见一斑。 采访接近尾声的时候,那位总编的笑容愈来愈大,“听说二位从高中起就是好友,而从刚才的采访来看,二位更是默契十足,不知是否有牵手的可能呢?” 这个问题实在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沈妙歌的原则是没有被看就绝对不会看回去,他不回答她就不会搭腔,更何况,这位主编的个性是有名的难以忽悠,再者这种事越解释越容易令人浮想联翩,但是如果他们皆是但笑不语的话,或许会被曲解为心有灵犀默契无比早已牵手也说不定。 至于那句她和单均昊从高中起就是好友,还是让它自己见鬼去吧。 “呵呵,我和单总早就牵过手了,就在上次宴会跳舞的时候。”沉默了大概有五分钟,对着不断围着他们扫射的种种目光,再加上某位总编玩味的眼神,沈妙歌虽然依然hold得住,却也在心里把单均昊问候了好几遍了。 明摆着让她解决是吧?看着是把决定权放到了她手中,又何尝不是想先听听她的答案,再或者,她和那位总编早有合谋了,毕竟同性相斥这种理论适用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尤其是当一个女人对着单均昊这样的雄性荷尔蒙散发得恰到好处的男人时。 故而他们的刻意指数,也能高达百分之八十。 “单总,您刚刚似乎笑了一下?” “嗯,是早牵过手了,拥抱也有过,在机场分别的时候。夏女士还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站起来和他们分别握了下手,笑意盈盈,“开个玩笑而已,不过二位的回答倒是有趣,我们再拍张照片就可以结束了。” 拍照的时候,没什么人敢指示他们的动作,直到那位摄影师有些为难地挠挠头,看向他们的总编,又很隐晦地指了指他们所在的方向。从沈妙歌这个角度看去,那个偏暗的位置只有那个笑容璀璨的女人能被注意到,没办法,她一直用一种看好戏的目光对着她和单均昊,想不注意都难。 “唔,可以稍微靠近一点吗?单总,你应该稍微站在她的斜后方,pose么,自由发挥就可以了。” 听了那位总编的话,沈妙歌转过头看了单均昊一眼,在他的手缠过来的时候,沈妙歌还是没忍住在衣服的遮掩下用尽全力地掐了他一下,只是脸上的笑容依然明媚,“很得意?” 单均昊面上不显,可微微俯低的上身,靠她很近的脑袋,还有那双漆黑色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笑意,“哪里,我在配合你。”说着握住了她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对,就是这样,挨得近一点,快拍!”连续几下的咔咔声,那副基调深沉,氛围暧昧的画面就被定格了下来。 沈妙歌剜了他一眼,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这期的采访,或许放到娱乐版让人娱乐一下比较合适。” 单均昊和她并肩走出那个灯光聚集的位置,“娱乐版的位置想必早就安排好了吧,估计是沈曼青。” 沈妙歌任由助理卸妆,看着对面由于脸被触碰而皱眉的单均昊,开口,“不习惯脸被涂抹又何必跑来被折腾,不仅折腾自己,还折腾别人。”本来一个小时可以搞定的采访,由于单均昊这尊大神,硬是拖成了三个半小时,而其中的那些问题,又有几个是真正有价值的,还不都是在扯淡。 单均昊挥开化妆师,“你不肯和我谈,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待会儿要一起吃饭吗?” 沈妙歌的目光在他清爽干净的脸庞上打了个转,“单总果然天生丽质,不化妆令人‘倍感清新’,化了妆令人‘大感惊艳’,刚刚您可是吸引了这里所有女性的目光。连我都要忍不住为你的魅力而感慨了,夏总编你都能拿下,佩服佩服。” 单均昊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人家有老公,说起来还是你的一位表哥,待会儿真的不一起吃个饭?” 沈妙歌冷笑,“那就更要佩服你了,有夫之妇你都能吸引,还能让人家和你在同一阵营共同进退,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老少通杀了?” 单均昊起身走到她旁边,帮她拿起包,“我错了可以吗,我就应该光明正大地跑到冠亚来堵人,压根就不该折腾这个什么采访,所以当做赔罪,我请你吃饭?” 沈妙歌起身走出这间只剩下她和单均昊的房间,凉凉地对他吐出两个字,“吃货。” 带着一股子莫名的火气走出了冠亚的大楼,沈妙歌正准备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她,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就突然停到了她的面前,车窗缓缓下移,露出一张带着笑的精致脸庞,“沈妙歌,一起吃个饭?” *** 果然谈什么都离不开吃,拒绝了单均昊,这位优雅美丽笑容和煦的总编她却无从拒绝,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但既然算得上是“表嫂”,吃顿饭是应该的。 “远远的我见过你几次,每次想认识,都找不到什机会么啊。” 她们位于海边的一家高级会所里,环境很好,气氛也轻松。沈妙歌将视线从一位琴师的身上收回来,抿了一口红酒,“夏小姐的大名我有所耳闻,但据说你极少参加宴会,我倒是很好奇你在什么时候远远见过我几次。” 对方单手支着下巴,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圈,不施脂粉的脸庞,轻轻一笑却带着一丝妩媚,“唔,第一次是在医院,你骂钟家的那个调皮鬼的时候,哈哈,很有意思,我也很奇怪,四年后再看到你我还有印象,哎,这是不是说明我依然年轻,记性竟然这么好。” 沈妙歌暗暗吃惊,“你记性确实好,不过,你本来就年轻,我那位表哥,虽然我一直没怎么见过,不过我也听说他是年轻有为才华横溢,我大伯一直拿他当榜样教育儿子来着。” 刚来这个世界,沈妙歌做的亲属功课只限于沈家和她母亲那边较近的直系,稍微远一些的,后来虽然也有慢慢了解,可那些一直低调神隐的人,她和他们打的交道几乎为零,面前的这位,还是周启回提过以后她才了解的。 沈妙歌的母亲是家中独女,只有一位同为独女的堂姐,嫁在LA,沈母之前虽然也在美国生活,却和她不在一个地方,后来和沈问清归国,这几年一直都没有再离开。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位,便是沈妙歌姨妈的儿媳,关系不算太近。 “噗嗤——”沈妙歌看着对面笑容怪异的女人,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她刚刚似乎没有说什么令人发笑的事。 “年轻有为才华横溢这俩词你还是拿去形容单均昊比较好,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老公是过去时的年轻有为的话,单均昊那绝对是现在进行时的,我说你也不好奇我怎么不直接找你要专访,偏偏让周启回上阵的原因?” 沈妙歌专心致志地切着牛排,弯弯长长的睫毛在光洁的脸上投下了两小片阴影,“是好奇过,不过后来觉得这并无什么太大的区别,非要说出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我和他多说了几句话吧,不过后来他和徐子骞的一点对话被我不小心听到了,打那以后我对他又有了新认识。” 对面的女人翻白眼的动作都很漂亮,她捏捏自己的眉心,“我就知道,周启回那个二货只会把事情搞砸,有一次他好像还对着我说很欣赏你来着,我送他机会让他摆脱单身,他居然给我跑去撮合人,我简直想揍他。” 沈妙歌拿起方巾擦净唇角,对她粲然一笑,“徐子骞已经挨了揍了,周启回就交给你了,他嘴里的欣赏我大概就是躲在后面看我的好戏吧,虽然你也有看戏的嫌疑,不过看在你是大美人的份上,我可以一点都不介意哦。” 听了沈妙歌的话,夏姓总编笑得矜持全无,“那看在你这么大肚的份上,这次娱乐版的新闻写什么,我交给你决定吧?” 沈妙歌撇撇嘴角,“不了,多帮我捧捧沈曼青,我爸都说了,能帮衬的尽量帮衬,我现在还不想逆他的意。” “沈曼青流行天后的位置是保住了,可是她和她那位天才音乐人男友可是快要崩了,而且据说她要转型,真是期待啊。” “站得越高,摔得可就越痛。”听着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沈妙歌淡淡道。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出电梯之后拐了一个弯,就到了她家门前,明亮的灯光下杵着一个人,一看就是等了很久的样子。沈妙歌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说,“你的某些行为实在是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没说不和你谈,你干嘛一副错过了今天就再没机会的样子?” 单均昊跟着他进了门,先是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在沈妙歌递给他一杯水之后才开口,“我是觉得我得趁着还有勇气的时候继续,你看看你今天多打击人,你宁愿和一个才认识的人去吃饭,都不愿意和我一起。” 沈妙歌抱臂坐在沙发上,“就是因为才认识所以更要吃顿饭交流感情啊,要是和你吃饭,即使你不拿话堵我,我估计都会自己把自己给堵死,你自己想想你平时的那副样子,除了徐子骞,哪个人还有抗体啊?要不是有一个范芸熙在那儿,我都怀疑徐子骞会陪着你过一辈子了。” 单均昊终于还是被水呛到了,咳得撕心裂肺,沈妙歌挪过去帮他拍了拍,“别激动别激动,虽然我很高兴看你变脸的样子,但是你也别这么快啊,再咳下去就形象全无了。” ☆、Chapter 16 那晚的谈话最终还是胎死腹中,原因一是由于单均昊的咳嗽声太过撕心裂肺,二是由于沈妙歌打太极的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单均昊本就有点轻微的不自信,这下更是无缝可钻了,以往在商场上的那些谈判手段也就没了用武之地,于是在喝了三杯水之后,单均昊认命地站了起来,“沈女士,爱要越挫越勇。” 沈妙歌强忍着笑意把他送到门口,接着他的话说,“嗯,爱要肯定执着。” 单均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晚安,再见。” 等人一走,没过几分钟沈妙歌就倒在了床上,笑得形象全无。他原本以为单均昊即使不失态,也会恼羞成怒,毕竟比起上次的直言不讳,她这次虽然委婉了不少,却也没那么坦诚,单均昊一向坦荡直接,面对着一个不肯说心里话的谈话对象,或多或少应该都会有点不爽吧,可没想到他竟然全忍了下来,郁闷到极点的时候也就是默默地喝水,最后竟然还来了那么一句话…… [在偷笑是吧,让我吃瘪你很有成就感是吧?] 以上是单均昊在午夜十二点差一分的时候发来的简讯,沈妙歌无意识地弯了弯嘴角,发过去一个“嗯”字,然后关灯拉被,睡觉。 过了几天,沈妙歌和周启回约了一个地方见面,说是商谈关于收购SET的相关事宜,还不如说是在闲聊,这几天因为徐子骞不在,需要沈妙歌亲自决策的事多了不少,虽然应付它们绰绰有余,可毕竟还是有点累,而现在坐在她对面的这位,毫无疑问是消遣放松的上好人选,分寸拿捏得极好,言谈中幽默中不失正经,再加上他那张脸也够赏心悦目,所以闲话了有一阵子,两人才慢慢进入正题。 “所以说家和万事兴这句话真的是闪光的真理啊,徐泽亚现在撑着一个SET着实辛苦,有那么一个会使绊子的妹妹和后妈,想施展抱负都不可能。” 家和万事兴……很普通的一句话,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句话在她心底勾起了多大的波动,家和,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也太过遥远,“徐若谷还活着呢,我以为要入股SET很简单,收购,或许不是那么容易,但可能性还是有一些。” 周启回点点头,“我之前也这么觉得,不过你知道那位后妈干了什么事吗?” 沈妙歌抬头看着他,对方继续道,“她贱卖了SET名下很多产业,要筹钱也不是这么来的,但她真的就这么来了,简直是把空子露出来让人钻啊,现在加上我收购的一些散股,皇朝已经是SET的第二大股东了。最大股东是谁不必我多说,还有百分之十的股份,虽然没有太明确的痕迹,不过我猜,是在你手里吧?” 沈妙歌点点头,“徐泽亚我见过,是个人才,也许SET以后继续交给他打理也不错。” “所以我们要利诱他啊,不过这事可不简单,他对SET够有心,对徐家也够死心塌地,说来我也真是弄不懂,莫非他真没看出来徐若谷只把他当棋子么,要不然怎么可能只让他当一个光头总经理,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还处处受制,我看着都觉得憋得慌,换我我早走人了。” 听了周启回对徐泽亚的一番谈论,不知为什么,她却忽然想到了徐子骞,这家伙,对SENWELL也是尽心尽力,虽然之前她打着压榨的名号把他拉来了冠亚,但实际上也是由于他在SENWELL的地位有些尴尬才这么做的,单均昊不在国内,张明寒过得可谓是春风得意,徐子骞作为单均昊的亲信部队,自然处处受打压,但现在想来,单均昊那时同意她的做法,未必也没有同样的思量在里面。 单父明面上疼爱徐子骞,但事实上到底如何,也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真的为他好,那么徐子骞成年以后,他不可能连SENWELL的一分股份都拿不到,更何况,当年那场气爆意外,还有那纸让人无法理解的股权让渡书,通通都有疑点。 这些,以单均昊和徐子骞的聪明程度不可能想不到,以前她从未深想过这些事,因为她觉得他们自有打算,虽然都是要好的朋友,可有些话依然不能说,有些事也依然不能管,但此时此刻,她却忽然觉得一阵闷得慌,总觉得有些事,似乎已经像撒蹄子胡乱奔腾的野马,开始不受控制起来了。 “沈女士,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应该不会出什么变数了吧,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交由你打理,我就等着皇朝入主SET的好消息了。”沈妙歌压下那些莫名其妙跑出来的思绪,对着周启回一笑,带着十成十的狡猾。 对方扬扬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和夏子虚那个女人,简直是典范中的典范,都喜欢躲在背后看好戏,坏人全部由我们男人做了,你们就在背后数钱数到手抽筋,我可以说我其实很郁闷吗?” “前几天我和夏女士见过一面,她说,你明确表示很‘欣赏’我,她还说她在给你制造机会,可你把一切都弄砸了。”解决了一件事,沈妙歌心情相当不错,所以抓住机会就开始打趣起人来。 对方的脸色变得很精彩,甚至微微侧过了头,“诶,厚道点成么,我都为你做牛做马了,那点事儿你就不能揭过啊?” 沈妙歌哼笑,“那我岂不是还要感谢你撮合我和单均昊?” 周启回摸摸鼻子,“我看单均昊也挺欣赏你的,再说了,徐子骞都把话说得那么死了,我还能做什么呢,天时地利人和单均昊一人全占尽了,我只能让座嘛,你得理解理解我的被逼无奈,是吧?” “我特别‘理解’你,所以SET这件事也务必请周总好好思量,有钱大家赚,对不对?”沈妙歌轻轻叩着光滑冰凉的桌面,“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休息。” 两人一前一后从包房里出来的时候,稀稀疏疏坐着人的大厅里,钢琴声格外清晰,但看清是谁在谈钢琴以后,沈妙歌却是吃了一惊。 是一个有些日子没见了的人,仲天琪。而他谈的那首名曲,正是致爱丽丝。已经脱去稚气的俊秀男子,左耳上的蓝色耳钉璀璨夺目,唇边噙着的笑也是温柔醉人,他这副模样十分少见,记忆中的仲天琪,肆意张扬,热烈而耀眼,母亲逝世后性格大变,与父亲的矛盾日益加剧,笑容一天天减少,越来越偏激,现在看到这样的他,沈妙歌的感受相当复杂。 毫无意外,他是在向不远处的女友表白,在场的许多人都注视着那边,有些人已经开始鼓掌了,沈妙歌自然不例外,看向一动不动注视着那对相拥亲吻的恋人的周启回,沈妙歌戳戳他,“觉得自己老了是吧,都做不来那些直白热烈的事了?” 对方耸耸肩,“是啊,没你们年轻了,那是仲家的二少爷吧,变化挺大的。” 沈妙歌回头看了一眼取下耳钉单膝下跪的仲天琪,笑着朝门口走去,“爱情这种东西,确实神奇。” “你相信爱情吗?” 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睛,沈妙歌顿了顿才说,“爱情这种东西,应该还算存在。” 话音一落,沈妙歌感觉自己的袖子似乎被扯了扯,周启回轻咳一声,眼神落在对面某品牌旗舰店的华丽招牌上,“唔,今天遇到的熟人真是多。” 沈妙歌一转头,就看到了离他们只有一两米远的单均昊,他身后还跟着一帮衣冠楚楚目不斜视的精英,单均昊穿得不算正式,从夜色中走出来,带着几许清冷的气息,不去在意他有些锐利的目光,沈妙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正常,“晚上好,单先生。” 周启回似乎笑了一声,“晚上好,单先生。” 毫无意外单均昊周身的气压降了几度,但他竟然唇角微勾,“晚上好,沈女士,周先生。” 最后她在周启回戏谑,单均昊含着冰渣子的眼神下简单聊了几句,离开某人冷冻射线的辐射范围后,沈妙歌竟然有种从战场上下来的感觉,她狠狠瞪了一眼坐在旁边笑得开怀的人,“你刚刚干什么学我说话。” 周启回把手卷成一个圈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总算是有所收敛,“我只是觉得你那句问候很有趣,所以就跟着说了,没想到……嗯哼,我说你还真是够别扭的,你喊一声均昊的话,他保证什么脾气都没了,你看看你,如果我刚才表现得再得意一点雀跃一点,他会不会当场炸毛啊?” “炸你个毛毛!” 周启回笑得直不起腰来,不怕死地继续道,“我跟你说啊,我严重怀疑之前我们讨论的那两句爱情被他听到了,你是没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有句诗怎么念来着,好像是铁骑突出刀枪鸣,简直恨不得杀了我,还有啊……” 沈妙歌相当恼火,直接打开车门把他赶了下去,落了车锁之后相当利落地发动了车子。一路飙车回家,沈妙歌沉着一张脸拿了衣服直接走进浴室,心里相当郁闷,单均昊那个冷气制造机,有必要一副“捉奸”的态度神情么,她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至于么至于么…… ☆、Chapter 17 “喂喂喂,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就好得不得了嘛,还非要在我面前演什么你不情我不愿的,把我整成这样你们心情是不是特别舒畅啊?”徐子骞把一本杂志重重地拍在沈妙歌面前的桌子上,那神情那模样,活像是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妙歌啪地一声合上文件,面上一片阴森,“你再给我大声点试试?” 徐子骞身上的气势下去了一点,可还是不死心地用手戳着杂志封面上姿势暧昧的一男一女,眼神在沈妙歌的脸上不停打转,“喏,这是铁证啊铁证,腰都揽上了,你还不承认,女人呐,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 沈妙歌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徐子骞,你挺得意的啊,还有胆子跑来质问我,被单均昊揍得很爽是不是,还是给你放了几天假你闲得慌皮痒了?” 徐子骞捂着自己带着大墨镜的脸,快速地朝摆在角落的单人沙发走去,“这样被折磨的日子何时才是一个尽头啊,我本来准备这个周末和芸熙去拍婚纱照的,结果因为你我的脸被人破成了这样,这让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沈妙歌脑子里不期然地浮现出了单均昊那晚“捉奸”一样的态度和后来几次见面时不阴不阳的语气,脸瞬间便黑了下来。 她走到徐子骞面前,盯着他看了大概半分钟,最后在他惊恐的眼神下直接扯起他的衣领就打算把人给提出去,但还没能实施完,便听到了“嘭!”地一声闷响,回头看去,她的助理Cindy正端着两杯茶进门,此刻面色尴尬地倚在门框边上,努力地维持平衡以保证不让托盘里的东西摔到地上,“总……总经理……”没办法,沈妙歌的身体正微微向前倾着,手放在徐子骞的衣领那儿,地上还有两颗崩了的扣子,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这画面想让人不浮想联翩都难。 “东西放下,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沈妙歌松开徐子骞,甚至还面色冷淡地在对方呆滞的神情下帮他理了理衣领,回头看下已经恢复常态的助理,“你去把Jason叫进来,我有事交代。” 徐子骞一脸惊魂未定,“沈妙歌,你有练过吧,武力值这么高,你说你刚刚对我做的事如果传出去的话,会被传成什么样啊?” 沈妙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细白的手腕衬着颜色烟一样飘渺的茶具,说不出来的协调动人,“他们能怎么传,难不成会说我想潜规则已经有了未婚妻的你?你还是照照镜子吧,论才你确实有,但论身段论脸蛋,怎么也轮不到你啊。” 徐子骞捏着自己的领口,“确实轮不到我,但这也不是你这样对我的理由啊,”徐子骞起身走到一扇镜子前,满脸的心疼,“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衬衫,限量版独一无二的,竟然就被你这么毁了,你说我要是和均昊说我竟然被你这么亲密接触过,他会有什么反应?” 出了一口气,沈妙歌心情好了不少,语气也就变得调侃,“你不知道我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吗,我可真不敢在单均昊头上动土,我就只能欺负欺负你,怎么样,你不服气?” 徐子骞捡起那两颗水晶扣子放进裤兜里,又照着镜子扒拉了几下头发,才回头走到沈妙歌面前,“臣有事启奏。” 沈妙歌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均昊说今天会安排助理来这里挑个新代言人,不过我猜他自己也有可能来,你要和我一起去安排人选么,当然,你在旁边压下场就行了,还可以顺便会见会见我们冠亚的一哥一姐啊,他们都一直抱怨说这么久都未能得见天颜啊……” 沈妙歌嗤了一声,挑着眼角看他,“你倒是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一哥一姐,你没把他们哪个弄上床吧,你要是真变坏了我可没法向范美人交代了啊,还有,听你口中那句‘我们冠亚’,徐总监这是打算在这儿安家了,不心心念念着SENWELL了?” “SENWELL啊,我还是等那里彻底变成均昊的天下了再去挂个职吧。目前为止我对冠亚比较有激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而且你还不怎么管事,给了我篡位的希望……” 沈妙歌听完了徐子骞的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慢慢朝门口晃去,“走吧,去看看那批要被送去培训营的新人,顺便看看你口中的天王天后。”顺便,恭候单均昊大驾。 于是,沈妙歌在一众怪异的目光下,顶着刚出炉的爆炸性传言,带着领口开到锁骨以下的徐子骞,以及两名恨不得自己是隐形人的特助Cindy和Jason,开始了巡视。 一群经过精挑细选的新人们此刻正在练舞房里卖力地训练着,一滴滴晶莹的汗珠顺着他们年轻而满含朝气的身躯落下,整齐划一的动作,一张张或精致或清丽的脸庞在日光的照耀下皆是闪闪发光,把整个房间渲染得极富活力。 沈妙歌在落地窗外站了一会儿,欣赏着一帮子美人们还算不上娴熟的舞姿,“真的是一个个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啊。”沈妙歌转头看着目光不知道停在哪的徐子骞,“你得服老了。”她的两名特助都把头微微地低了下去,不明白他们的总经理今天如此好兴致是为哪般,也不敢再想之前在办公室里看到的画面,太具震撼力也太彪悍了。 “还好Cindy和Jason都是美人,都挺养眼的。”沈妙歌笑眯眯地转向她的两名助理说道。 徐子骞用手在脸颊旁扇了扇风,“夏天还没到呢,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火热啊,对了,你看看那是谁?” 顺着徐子骞手指的方向看去,沈妙歌思索了一番才开口,“好像是,叶……是叫叶天瑜来着吧?” 徐子骞点点头,看着随着众人一起坐下来休息,拿着毛巾擦汗的少女,“你记性倒是不错,拆观美旅店的那会儿,她简直伤心欲绝,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一样,后来又碰上几次,也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上次在冠亚见到她简直吓了我一跳。” 几年前还跟水晶一样带着一股子透明的女孩此刻已经长开,身体发育得凹凸有致,放在一堆各有特色的美人里也算得上出挑,一张小巧的脸并不是美得令人惊艳,却有一种耐看的美,但是她怎么会成为冠亚已经正式签约的潜力股之一的?沈妙歌压下心中的惊讶,“她是科班出身?” 徐子骞摸摸下巴,“勉强算是,但大部分要归功于星探的广范围撒网吧,带她来的人说她很有爆发力,台风也不错。” 沈妙歌笑笑转身,“她和我们挺有缘的啊,对了,观美渔村的开发案快要顺利完成了吧,恭喜你们啊,大笔银子又要进账了。” “什么啊,花出去的在今年能不能赚回来都是个问题,当时我就不该管那个案子,白白和那群难缠的人结仇就不说了,还被均昊骂得狗血淋头。” 摄影棚已经近在眼前了,沈妙歌回头看了一眼眉头打结的徐子骞,“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不够狠,那群人怎么不找张明寒的麻烦啊,都赶着欺负你了呗。”不过这也算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了,脾气好心底柔软,很好欺负,如果把这些全部丢开,徐子骞也就不是徐子骞了。但他是怎么能长成这副性子的?这个问题至今与UFO同属于不明事物。 *** “怎么跟挑猪肉似的啊?”刚一进门,沈妙歌就看到了两排队列整齐的的俊男美女,只有几个既有资历又有实力的人正挂着标准的笑容半边屁股挨沙发地端正坐着。气氛算不上融洽,只因坐在中间面无表情的某人。 听到她的声音,单均昊转过头,一帮子各有特色的俊男美女都盖不了他的气场,他直视着沈妙歌,语调低沉,目光在璀璨灯光下晦暗不明,“下午好,沈女士” 沈妙歌的笑有些凝滞,暗道他就是记忆深刻也不用抓着机会就给讽刺回来吧,小心眼也不是这样的,再想了想前几次见面不算和谐的对话,沈妙歌干脆没有回应,男人啊,你的名字叫装腔作势。 由于沈妙歌的不言不语,整个现场的气氛都有些诡异了起来。 身处风暴中心的人并没有什么自觉,她不紧不慢走到一张沙发上坐下,对着和单均昊隔了一个位置的范芸熙笑了笑,“很久没见了,最近好么?” 范芸熙柔柔一笑,“我很好,本来没打算来的,但子骞有事找我,所以就顺便让均昊把我带过来了。”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一件被熨烫得很平整的衬衫。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了,沈妙歌把眼神转开,在徐子骞接过衣服去换后才低低笑了一声,“有这么贤惠的媳妇,徐子骞估计是上辈子烧高香了。”范芸熙羞涩一笑,拿着那两颗水晶扣子坐到一边去缝了,动作娴熟,姿态优美,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层柔色光晕,看着确实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 试镜还在进行中,沈妙歌抽空瞟了眼不远处在灯光下幸福笑着的一对璧人,主动挪到了单均昊旁边,抬手推了推他的手臂,“还没找到满意的吗,我们冠亚的一哥一姐都亲自上阵了。” 单均昊僵了几秒钟,转头看她,“没什么感觉,你口中的一哥一姐,怎么连一个简单的‘家的感觉’都表达不好?” 沈妙歌的眼梢微微挑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仿佛被洒了一层碎钻,耀眼至极,不过她唇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嘲讽,“你要的那种感觉太过老夫老妻,对个人阅历要求极高,人家都还年轻,也还是单身呢,家得起来么,再说了,我觉得你们选题就不对,饭店再怎么好,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家的感觉,别搞笑了。” “就算是这样,他们连我们要的假象都表达不出来。” 沈妙歌看进他的眼底,“是你要求太高了,依着我看,他们每个人都表现得不错,你口中虽说要的只是华美的假象,其实并不满足于此吧,如果你要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干脆让徐子骞和范芸熙上阵好了,这样还不用浪费巨额的代言费。” 单均昊轻轻一笑,“说不定你以为真实的,其实也只是披着真实外衣的假象呢?” 沈妙歌叹了一口气,败下阵来,“拜托你说话不要这么抽象,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吧,我特别受不了你这样你知道么?” “我让你很难接受?” 顿了半天,沈妙歌轻轻道,“有一点……” 沉默良久,在沈妙歌以为他会起身就走的时候,单均昊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束花,香气袭人,娇嫩的花瓣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水分子,像是一捧刚刚采摘的,被小心收集放在一起,将所有美好瞬间绽放的,令人难以拒绝的真心。 把花塞在她手里,单均昊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起身领着几名跟着他一起来的下属,毫无迟疑地走了。 白玫瑰的花语,我足以与你匹配。 这样骄傲,这样直白的宣言。 ☆、Chapter 18 “在均昊身上,我看到了变化。”换好衣服出来的徐子骞,抱着双臂若有所思地道。 主角不在了,来试镜的明星们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几个工作人员在整理场地。沈妙歌站在一处灯光暗淡的地方,沉默地望着不远处渐次亮起来的暖黄色路灯,那束花放在旁边的一个小茶几上,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玫瑰的刺,在出售之前被修了个干净,已经不再刺人的玫瑰…… 沈妙歌转身从花束里抽出一朵,捏在指尖,看向嘴角没了平时的浅淡笑意的徐子骞,“你看,玫瑰都已经不像玫瑰了,单均昊如果不像以前的单均昊,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无所谓好坏,难得他肯跟着自己的心走一回,却没想到路这么难。”徐子骞看着他对面沉如水的人,微微一怔,或许是沈妙歌这段时间的给人的感觉太过轻松和幽默,差一点他就要忘记这人的本质,她永远都是她,疏离淡漠,很多人都只看到了她眼中的明澈和清净,却忽略了那里面藏得极深的莫测与坚冰。 那样难以深入地接近,更勿论让她对谁敞开心扉。 究竟是,曾经历过什么呢?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沈妙歌已经不见了,昏暗的布景下,那束精美的花孤单地躺着,徐子骞叹息一声,轻轻将它抱了起来,果然感情这种东西,就是一报还一报。 她爱你你不爱她,你爱她她不爱你。谁又说得准? “子骞,我们也走吧?”范芸熙温柔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徐子骞停止感慨,回头看着臂弯里挂着他衬衫的女子,浅浅一笑,“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花带走?” 范芸熙上前一步,俯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很新鲜的花呢。” 是啊,也是很新鲜的感情,可惜没有被接受。牵起身边人的手,徐子骞眼里浮起一抹温柔,“回去吃饭吧。” *** 五月,微热。 沈妙歌看着不远处的雕花铜门,慢慢减缓车速。 有段时间没回来,对着这片景色,她几乎都要有种陌生的感觉了。沈问清不在国内,沈母因为把手上大部分产业都丢给她的关系,清闲了不少,听管家说她最近迷上了养花插花,她公寓里都放着几瓶据说是沈母亲手修剪挑选的花。这阵子她也没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催她回去,不过想必是希望她能稍微有些恋家的,每次的电话里,也总是在催促她找个人交往,最好带回来给她看看。 沈妙歌微微勾起嘴角,看着站在门口的沈母,把车钥匙丢给管家,“妈越来越年轻了。”方方面面地算来,她这辈子,最能直接感受到的关心,是来自于沈母。所以即使还有许多的不完满,她也能接受,试图用女儿对待母亲的方式对待她。这次,如果好好经营,希望会有个好结果吧。 “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三催四请,你也能有主动回家的时候。” 挽上沈母的手臂,沈妙歌语带埋怨,“您是清闲了,我可是每天累得一挨枕头就能睡着,冠亚在在整合之后好不容易步上正轨,您又丢来那么一大摊子事,看看,我胳膊都细了不少。” 沈母握着沈妙歌递上来的手臂细看了一会儿,“是细了,也白了不少,美白霜擦多了吧?” 沈妙歌嘴角微抽,“我从来不擦美白霜,你女儿是自然美,就是自然光见得太少了,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有空了要去做个日光浴呢。” “那今天的晚餐就在花房吃吧……”沈母对着佣人吩咐了一声,然后拉着沈妙歌坐到了沙发上,“这屋子里怪冷清的。” 沈妙歌随着沈母坐在她最爱的那组沙发上,看着头上还未出现一根白发的沈母,仔细观察却可以看到眼角的几根细纹,虽说对她的美丽毫无影响,但无论是怎样精细的保养,岁月在面容身躯上留下的痕迹,谁都无法拒绝。“那我搬回来住。”她轻声道。 在沈妙歌说出这句话后,地上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听得见。“你说什么?”沈母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当初一上大学就恨不得不着家的女儿,一有理由就立刻搬出去的女儿,竟然开口说要搬回来?那句话她也就是随便感叹一下,她一直觉得沈妙歌根本不会听进心里去,亲情,从来都是从上往下传递得多,反哺回来的,总是少之又少。 “哪里住都是一样,以前我懒得回来也是因为你和爸也一直把这儿当旅馆啊,现在您清闲了,大把大把地时间都耗在家里,我搬回来当是陪陪您喽。”反正现在沈问清一个月都不见得会回一次家,不需要面对来自他的压力,她也乐得和沈母培养培养感情。 沈母笑得欣慰,“你能这样想最好。” 不容易啊,管家在一旁眼角有些湿润,正想偷偷转个身用手帕拭拭的时候,却被两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扫了个正着,多年来锻炼出的面对任何情况都镇定自若的能力在此刻得到了最佳体现,管家轻轻躬身,“小姐,夫人,我去厨房看看。” 晚餐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去,暮色和着夕阳,带出一片绚烂又缭乱的色彩。沈妙歌给沈母夹了一筷子菜,“都没怎么见您吃肉。” 沈母用餐的模样有一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优雅,即使面对女儿的时候动作随性不少,却依然漂亮,她一口一口吃得极慢,饭菜送进嘴里后都是在细嚼慢咽。看着对面食欲不算很好的沈妙歌,她无声地笑了笑,“怎么,有心事?”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沈妙歌挑挑眉,“算不上是心事,只是有点困扰。” “有兴趣说给我听听吗?” 沈妙歌撇嘴,“我不相信您一点都不知道。” “是有所耳闻……”沈母给她盛了一晚汤,“但我比较喜欢听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个人让我无从拒绝也无从接受。” 沈母笑着放下了碗筷,“没想到我一向客观、冷静、理智的女儿也有这么模棱两可的时候。无从拒绝是你最直观的感受,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沈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柔和一些,然后话锋被她悠悠一转,“当年我也以为我接受不了一个整日不落家心不在我身上的丈夫,但结果是我接受了,以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的速度。” 她缓缓站了起来,走到花房的边缘,展开五指覆上冰冷的玻璃,“你不知道你父亲当初玩得有多乱,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如今心境平和岁月静好的这一步的,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和他都老了,过去以为永远也淡不下去的执念,现在看来也变得那么好笑。” 以前不管沈妙歌怎么套话,她以前的种种,沈母都半分不肯提及。 沈妙歌一直以为那些只能深压心底的事,一直找不到一个倾诉口的话,将会成为心口的一块硬伤,不能碰不能说,也永远无法释怀。但现在,她却忽然想告诉她了吗? 夜幕已经开始缓缓降临,淡紫和浅红裹挟着一片暗沉慢慢笼罩下来,饭菜已经冰冷。注视着沈母慢慢铺展开的,面色毫无起伏,像是说着与己无关的事一样的空洞表情,沈妙歌仿佛感觉到有一种细微的疼痛,经过她蜷起的指尖,慢慢传递到身上的每一个点线面。 “事业,金钱,名声,地位,每一个他都不想放过,既想要外人眼中的光鲜亮丽,又想要所谓的美好真爱,哪有那么简单,男人永远都贪得无厌,却还喜欢把错误往女人身上推。”沈母回转身,阴影笼罩在她的脸上,暗淡无光,“你爸倒是想彰显他的本事,可还不是一样同意了联姻,还不是一样亲手送走了那个女人,坐稳了沈家家主的位置,除了所有和他对着来的势力,又开始思念当初的美好了……她害得我当时差点没能把你生下来,可即使这样,那个女人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爸也痴心妄想试图在我和她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你说,可能吗?” 的确不可能,沈妙歌走到沈母身边,捂住她那双悲哀的眸子,“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可还是忍不住会恨啊…… 由爱故生忧。 是以,无爱即无忧。倾身抱住沈母有些瘦弱的身躯,沈妙歌睁着眼睛想到。 管家面色苍白地走进花房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母女依偎的画面。 注意到那双紧紧交握的手时,忽然那几个极为简单的字都好像哽在了喉头,用尽全力也无法吐出一个音节,只有一双脚还在不自觉地迈着机械的步子。 沈妙歌注意到了那阵细微的脚步声,抬头看着脸上血色褪尽的中年管家,右眼皮反射性地跳了一下,她紧了紧握着沈母的手,沉声道,“什么事?” 管家张了张嘴,发现流进嘴里的空气仿佛刀子一样尖锐,“先生……” 沈母闻言沉了脸,尽力让自己不发出哪怕一丝颤音,“怎么了?” “当地时间十五点二十分,从新加坡直飞T市的班机,在离机场五公里处坠毁,先生……在那班飞机上。” ☆、Chapter 19 天空飘着绵绵的细雨,墓园外的空地上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子。 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布伞,单均昊一步步朝石阶上走去,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略显沉闷,他不自觉地放轻了步子,握着伞柄的手也微微用力。 “均昊。”徐子骞取下墨镜,眼圈带着一层深重的青色。 单均昊对他点点头,看着越来越多聚集在半山腰的人,“先上去吧。” 范芸熙跟在徐子骞身边,看着神情略显疲惫的未婚夫,什么话也没说。 整个葬礼进行得很安静,三人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白花配在胸前,远远地看着墓碑前静立的一对母女。很单薄的身影,脊背却挺得笔直,透出一股子倔强的意味。 很快轮到他上前,收起伞,单均昊取下胸前的白花放到白花堆里,缓缓地弯下腰,鞠躬。抬头时看了眼墓碑上显得十分年轻英俊的脸庞,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一位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商界的传奇,竟然以一种如此戏剧化的方式死去。 起身,转瞬间便收敛好了眼中所有情绪,单均昊朝沈妙歌走去。雨水顺着伞的边沿滑落,几乎形成了一道若有似无的屏障,就这么看过去,那张总是清淡的脸,几乎让他以为对方身上有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沈妙歌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放低视线,正对着他握着伞柄用力到有些苍白的手指,“你忘了把伞撑开了。” 那双眼睛,无悲无喜,单均昊莫名地松了口气,递上手绢,“给你。” 沈妙歌很快接过,“谢谢。” 雨稍稍变大了一些,打在伞上的声音更加清晰,却衬得这个地方更加安静。参加葬礼的人开始有序地离开,很快就只剩了为数不多的亲属和好友。沈妙歌看着那堆已经不再增加的白花,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沈母温热的体温,眼中情绪莫名。 人死了,一了百了。 “他是计划着改动遗嘱的,但还没签字,就出了这么一场事故。”沈母握着一个骨瓷茶杯,微微咳嗽了两声,声音淡淡的。 连着几天,天气都不算好,操办完一场耗费心力的葬礼,沈母也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病,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沈妙歌看着面前的几份文件,垂下眼睛,“这个遗嘱让我有些意外。” “我也是意外的,不过也是情理之中,你爸脑子还没锈掉,沈氏那么大的产业,要真交给那个女人和她女儿,改姓是迟早的事。”顿了顿,沈母扯出一抹笑,“虽然没来得及改遗嘱,但四年前他已经给沈曼青准备了一笔信托,对那个女人也有所安排。” 沈妙歌没有再继续问下去,那个女人连葬礼都未被允许参加,沈曼青孤身前来,眼圈红肿,一直没停止过哭泣。不知道是在为失去了庇护伞伤心,还是在在为失去还没享受够的父爱难过,又或者两者都有。毕竟就她所见,沈问清待沈曼青,大约是一片真心。 抬头看了眼沈母嘴角有些残酷的笑,沈妙歌一怔。 沈母最近几天给人的感觉很平淡,和她刚刚得知沈问清死讯时的状态完全不同,那晚她又哭又笑,把她的手臂抓得生疼,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话,像是“竟然就这么死了”“你得意了”“太便宜你了”之类的话,那种带着绝望和悲伤的语气,几乎就要让沈妙歌以为,她这位母亲,是爱着那个冷酷的父亲的。 这种猜测隐隐让她觉得荒谬,可现在,这个想法又一次侵袭。 “节哀啊。”徐子骞看着沈妙歌明显瘦了一圈的脸,踟蹰了一会儿,还是低声开口。 视线落在他手中文件夹的硬壳边缘上,沈妙歌问,“我看起来很难过吗?” 也不是,徐子骞很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是啊,你下巴都比以前尖了,看起来也更刻薄了。”啊呸,嘴贱啊……徐子骞简直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在这间气压极低的办公室里。 “眼圈比我黑,衣服穿起来也显得比我空荡的人居然好意思这么说,你婚变了啊?”沈妙歌扯扯嘴角,“对了,你上次不是还说想篡位吗,这间办公室,很快就是你的了。” 徐子骞抬手揉揉眉心,“虽然我理解你要回去接手沈氏的迫切心理,但是,你妈呢,她就这么甩手,是想累死你?”没记错的话,沈母是个强势的女人,虽然以前在沈问清的光环之下不是那么的显眼,可也是一位极出色的女士了。遗嘱的内容他并不清楚,但沈母也是有份的,问题是她怎么会一股脑全扔给才二十出头的沈妙歌?这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啊? “她有一些死结需要解开,解开死结又需要时间,所以我先回沈氏去。大局已经稳住了,唱反调的也踢走了,我到那儿一样是坐坐办公室,除了工作强度可能会大一点,和这边不会有什么本质区别。” 沈妙歌的声音是一种一切皆在掌握中的平淡,徐子骞转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底下那条来往接送明星的特殊通道,眼底平静没有波澜,“既然这样,冠亚我就先帮你看着吧,不过能看多久,我也不能保证。”SENWELL那边,他也有心结需要解开。 *** 沈妙歌看着面前神色难掩憔悴的人,淡淡地开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她已经陪她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但沈曼青一来就只是发呆,寒暄了几句后就像个木偶似的问一句答一句,弄得好像她才是被约的那一个。 看着沈曼青依旧木然的脸色,沈妙歌的耐心已经渐渐告罄。 “你故意整我?”她直视她,面色惨淡。 “故意整你?沈问清都已经死了,也就是说,整你他也感受不到,自然也就不会被气到,而我妈更不见得会心情舒畅,我整你有什么好处?”沈妙歌的目光变得冷淡,“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你的事业和感情吧,据我所知,钟晓刚好像已经有了新欢,SET也即将易主,我们那位共同的‘父亲’也已经不在了,有空跑来见我,你倒不如思考下你即将面对的挑战。” 面前这个人,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句句都直指要害。深吸了口气,沈曼青尖尖的指甲几乎快要把自己的手掌刺穿,“你敢说,皇朝收购SET这件事,背后没有冠亚的影子吗?” “没有。”的确没有冠亚的影子,有的只是她一个人的影子。沈曼青这个人的出现,她起初觉得无所谓,但后来由于这位,她的许多动作都受到了沈问清的限制,那时她面上不显,可却产生了几分实打实的迁怒,而现在沈问清已经不在了,她那点本来都要消散的怒火,却又被面前这位挑了起来。 即使暗中促成皇朝对SET的收购案,她有的,更多的是出于商业考量,盯着SET的人不少,她和周启回,只能说是其中野心比较大的两位,他们联手,胜算最大,而最终的结果,也自然令双方都比较满意。 沈曼青的人生出现过两次转折,一个是她踏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时,从被包装出道,到遇到钟晓刚,成为他的女友兼御用歌手,那段时光,她觉得她的人生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没想到的是,在成为天后之后,歌迷们渐渐开始对她的声音厌倦,漫步云端的首播失意又让她面临急需转型来维持人气的危机,在那种感□业两失意的狼狈当口,她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又仿佛从天而降一样,抬手便解决了所有危机。 那是第二次转折。 现在,如此之快的,她恐怕要迎来第三次转折了。掩去眼底的讽刺,沈曼青盯着面前悠然自在的人,语气疲惫,“那你想怎么样?” 沈妙歌反问,“那你又希望我怎么样?” 沈曼青移开视线,努力让声音平静,“抱歉这么久都没进入正题,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她盯着沈妙歌,一字一字地道,“我妈不见了,快72小时了。” “报案了吗?” 对方看着她不说话,那眼神,说是要把她撕碎都不为过。 沈曼青放在桌上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再怎么闹,都不应该折腾出人命来吧,你妈不会是……”她顿了一下,声音冰冷,“疯了吧?” 沈妙歌毫不犹豫地把一杯红酒对着她泼了过去,怒极反笑,“再怎么担心你妈,你也不该在我面前出言侮辱我母亲,我就说一句,就算她真的要弄死那个女人,你和我,什么都做不了。” 沈妙歌起身之前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沈曼青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来,她捏着酒杯的手指在灯光下已经用力到开始泛出紫色,配着她有些狼狈的模样,像是随时准备反扑回来。“沈妙歌,你会后悔的。” “虽然我不喜欢主动惹麻烦,但麻烦如果总是自动找上来,我也自然有解决的方法,你可以试试。” 撂下这么一句话,沈妙歌提包准备走人。一转身,就看到了面色微讶的徐子骞和半张着嘴的仲天琪。 他们两个怎么碰到了一起? ☆、Chapter 20 “妙歌。”他们同时出声,隐约有点尴尬。 沈妙歌的视线落在仲天琪气色极好的脸上,“看来你离家的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仲天琪没开口,徐子骞把话接了过去,“能不滋润吗,找到真爱并确定关系了,换你你也会滋润的。” 沈妙歌把滑到臂弯的包重新挂回肩膀上,看着仲天琪明显纠结徐子骞明显想活络气氛的样子,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好笑,估计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自己,但更没想到的应该是碰到这样新鲜的场面。现在她不回头也可以感受到背后恨不得在她身上刺个洞的目光,但是眼神这种东西顶多也就只能是像杀人而已,况且沈曼青确实修炼不到家,沉不住气就算了,还总是把本来就糟糕的局面搅得更糟糕。 这点十分容易令人生气。 沈妙歌并不想在这种心情状态下和他们站在餐厅里寒暄,于是她打算回家了,顺便和沈母通下气,其实她心里并不认为沈母会用绑架这种如此低劣的手法,对她来说,制造一场意外是很简单的事,她完全没必要用如此迂回而引人注目的方式。但是,也许吧,真相总是出人意料的。对沈母现在的精神状态,她也着实感到了几分忧虑,介于恍惚和怅然若失之间的一种状态,而且还压抑着没有完全释放…… 见沈妙歌抬脚就要走,仲天琪摸摸鼻子,开口邀请,“进来和我们聊一会儿吧?” 沈妙歌踏进包间之后很快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她斜对面相对无语只顾着喝水的两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不耐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们两个大男人到底在磨叽个什么?” 徐子骞拿着一本菜单遮住了脸,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都知道你彪悍,但你就不能适当地表现出现一点脆弱让我们有事可干啊,为什么磨叽,还不是顾及你心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听听,多正确啊。” 徐子骞进入这间餐厅的时候,正好看见沈妙歌把红酒朝她那位妹妹泼去,当时仲天琪就在他耳边感叹,说没想到沈妙歌也有这种不顾肝脏健□大气的时候。他当时毫不犹豫地送了他一个白眼,平时沈妙歌给人的感觉太过无所不能了,可事实上,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沈妙歌不过是把她平静优雅的一面展示了出来,把那些不平静不优雅的一面藏起来了而已。以前徐子骞偶尔也会觉得她说不定会把那些不完美的面貌藏一辈子在黑暗里发霉,但事实证明这纯属天方夜谭,看,谁都有疲惫的时候吧? “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话谁说的,是尼采吗?”仲天琪翘着腿问。 “讨论这个没意义,你别歪了我们的话题。”徐子骞把菜单递给在一旁侯立了很久的服务生,“你们都不点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仲天琪对他后面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有些鄙视地睨了他一眼,“没文化就没文化,还在这里装,你好意思我都嫌渗人。” 徐子骞慢悠悠地喝着水,抬头瞅了眼面无表情的沈妙歌,然后才对仲天琪说,“我不和你争。” 仲天琪被他毫不掩饰的轻蔑语气给乐到了,“徐总监,您是腰酸还是背痛,不对,应该是脑抽筋吧?” 就在徐子骞准备给这个总是一开口就攻击人的家伙狠狠一击时,沈妙歌说话了,声音冰凉冰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坠入爱河会使人变得幼稚,你们这两个幼稚的男人。” “又是幼稚,你怎么这么喜欢说男人幼稚?”徐子骞嘀咕。 “因为你真的很幼稚。”仲天琪语。 “我再幼稚也不会离家出走。” “那是你胆小如鼠。” “是,你胆大如猫。” 两只抽风的二爷,沈妙歌无语望天花板,“仲天琪,你所谓的和你们聊聊,就是请我来听你们两个人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的么?” 徐子骞轻笑,“你难道不知道仲天琪一直就很怂吗,他奈何不了均昊,就喜欢和我吵,结果每次都吵不赢,但他偏偏乐此不疲。” 在仲天琪和单均昊互相看不对眼,仲天琪又格外喜欢有事没事找茬的少年时代,徐子骞作为唯一近得了单均昊身的人,没少被他单方面的战火波及到,以前他大部分时候会选择无视到底,但后来他发现这位仲少爷骨子里可能有点受虐倾向,和他针锋相对,反而是比一味让步更为有效的方法。这种认知,导致了他和这位永远有点长不大的少爷之间似敌似友的关系。 “敌”么,自然是因为单均昊;“友”么,则就是因为沈妙歌了。 徐子骞一直觉得,从他认识沈妙歌以来,唯一得到过她接近于温柔的对待的人,就只有仲天琪这朵曾把他们撞成重伤的奇葩,要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在仲天琪母亲刚跳楼的那段时间里,沈妙歌一直充当着他的知心姐姐。要不是由于沈妙歌看他的眼神太过平静也太过理智,徐子骞那时几乎要以为他们两个人会走到一起。想那会儿,他还为远在国外求学的单均昊惋惜过,可后来的事实证明,世事无常才是真正的世事之常。 仲天琪一心扑在赛车上,而沈妙歌陪他度过了那段低潮期后也仿佛功成身退一般,悄然无声地开始了蜕变,接着均昊回国,他们两个人又有了点儿要牵手的迹象,可结果却是单均昊真心了一把,表白了,但这位小姐拒绝得也是毫不嘴软,再接着,在他们暗潮涌动的时候,沈问清又死了,状况可谓层出不穷。 不过此刻,徐子骞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这句话在他听过的大大小小的广播里出现的频率相当之高:挫折往往是转折,危机往往也是转机。 希望,转机快快地来吧。 思绪在他被踢了一脚后转了回来,徐子骞侧头看向冲他龇牙咧嘴的仲天琪,冷笑,“本来我都打算帮你说的,但事实证明你这种人就是喜欢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还是自个儿开金口吧,老子不伺候。” 被徐子骞带着一股子匪气的话给惊倒,沈妙歌挑眉,看向仲天琪,“有什么难开口的,难不成你是囊中羞涩,要找姐借钱?” 仲天琪狠狠瞪了一眼徐子骞,本来他去冠亚就是为了找沈妙歌,但是她正好不在,徐子骞这只笑面虎看上去笑嘻嘻的极好说话,事实上却比谁都要吃人不吐骨头,先前几乎是装模作样地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但即使这样,也不忘敲诈他一番,虽然请吃饭是应该的,可看到徐子骞这副得瑟的模样,他还是极度不爽。但是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没办法,虽然沈妙歌和他关系不错,可他这要求,确实有点突兀了。 等他说完以后,沈妙歌只是笑着看了一眼徐子骞,“看来我要给你们重新介绍一下,徐总监,马上就是冠亚的总经理了,你那位小女友如果有设计才华,让她的作品在电影里露个面肯定不是什么难事,就这么点要求还值得你如此郑重其事地约吃饭了还难以开口啊?”沈妙歌对着他抬抬下巴,“嘿,我看是徐子骞在逗你玩儿吧?” 沈妙歌没有见过仲天琪的那位小女友,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准确点说,这两年她得到的仲天琪的消息少得可怜,值得提一下的大概只有三件,他成了F1赛车手,又因为和人在赛场上打架而上了国际头条,再接着他又又回国破坏了他大哥的订婚典礼,接着消失,再出现时他就成了她在那间会所里看到的温柔又深情地弹着钢琴的模样了。 而照现在这幅情况来看,他用情还挺深,女友的一点事都能让他如此上心……想到这里,沈妙歌忍不住开起了他的玩笑,“真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有你这样的痴儿护航,你那小女友幸福啊。” 徐子骞先是抖了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接着又吸吸鼻子,“我闻到了一股酸味儿。” 沈妙歌斜眼,“你如果和范芸熙在我面前秀恩爱,我也会有一股酸味儿的。” 徐子骞还没来得及把玩笑开回去,蓦地就被仲天琪从后面勾住了脖子,力气之大简直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仲天琪在他耳边咬牙切齿,“你竟然耍爷?” 徐子骞极为艰难地从他手里把自己的脖子和脑袋拯救了出来,呼吸都有些不畅,“野蛮人啊你,不是都说好了动口不动手的吗?” 仲天琪嗤笑,“你以为谁都是你这种白斩鸡啊,还动口不动手?对你这种嘴巴里老是放毒气的人来说,拳头明显比较有用,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 沈妙歌在旁边哈哈大笑,徐子骞的嘴巴确实厉害,厉害到她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偶尔都会觉得招架不住,而他唯一的弱势大概就是武力值挺弱的,所以她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老天开了一扇窗就会关上一扇窗啊…… “你们继续啊,我看得挺欢乐的。”沈妙歌一扫连日来的阴霾,笑容相当漂亮。 “幼稚!” 他们俩难得异口同声了一回,沈妙歌对此十分遗憾。 ☆、Chapter 21 沈母像是早就知道了沈曼青母亲失踪的事一样,听到沈妙歌的一番叙述后头也没抬,“沈曼青如果识趣,根本就不会去找你,现在看来她是连平静的日子都不想过了。” 沈母的态度压根是漫不经心,连说话的样子都像是在走神。她也明白,现在沈问清死了,沈母如果要毁了那两位,根本只需要抬抬手指即可,压根不会去费什么心力玩绑架,于是沈妙歌心里有了个很奇怪的猜测,该不会是那两位在自导自演吧? 不过沈母既然是一副你不用挂心的模样,沈妙歌自然也就不会多问。 而就在她差不多把这件事快忘了的时候,偶然瞥了一眼娱乐报纸,上面的头条却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感□业两失意,天后不堪重负割腕自杀? 割腕是成功率最低的一种自杀方式。 看着报纸上那些追着蛛丝马迹大写特写的文章时,沈妙歌不知为什么却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还真是能折腾啊,也不知道她那个销声匿迹的母亲在看到这个新闻后会不会主动现身? 报纸上沈曼青脸色苍白,从手腕上那条口子中流出鲜红的血液在洁白的被单上晕染开,看着有些骇人,周围的医护人员一大堆,可有些记者却像是饿了好久终于闻到骨头香的大型犬种,拼着劲地往上凑,而这张照片,竟然像是从上方取的景,不止沈曼青的脸,连她周围的情况都拍得相当清晰。 作为明星,果然就该无时无刻地制造新闻,只是沈曼青,究竟是哪根筋不对,是想以这种方式挽留那个已经抛弃她的钟晓刚,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虽然活着也没多美好,但是,能活着又何必去死? 将报纸翻了一页,沈曼青看到了漫步云端公布新主唱的事。 果然,是钟晓刚的新欢,易天边。 被男友抛弃,父亲意外去世,母亲下落不明,星路又不顺,这些麻烦,好像全部一股脑地缠到了她身上。 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沈妙歌刚把报纸浏览完,一看来电显示,发现是一个有些日子没联系了的人。 “周启回?” 对方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轻松,“SET的股东大会,你是不是出席一下?” “今天吗?” 那边笑了两声,“大忙人啊,你的助理没提醒你这件事吗,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礼貌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沈妙歌直接吩咐秘书去通知司机。 *** 一下车,沈妙歌就看见了同样也是刚到的周启回,一身线条简洁利落的西服被他穿得玉树临风,脸上也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痞笑,再加上那步履翩然的优雅模样,看上去还有了一种稳重成熟的味道。真是,令人意外。 进电梯的时候,周启回很礼貌地请她先进去,电梯门合上后,又亲自按了楼层,“你气色比那会儿好了些。” 沈妙歌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会儿是哪会儿,于是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地球没了谁不是照样转,我心胸还不至于那么不开阔。周总看起来也比那会儿好了些,风度翩翩的。”她刻意加重了“那会儿”三个字,意有所指。 周启回失笑,不难想出沈妙歌口中的“那会儿”是指某晚偶遇单均昊的那会儿,“还说自己心胸开阔,就那么点事儿还记着呢,我不就是多笑了几声吗,你至于这样?”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沈妙歌在他女士优先的眼神下走了出去,没有对那个问题多做纠缠,她其实只是惯性而已,就像他习惯打趣人,她也只是习惯不痛不痒地刺几句。 早就有人在见到他们时就快速推开了会议室的门,人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最上首的位置以及它右边的那个位置还空着。 听着周启回的助手简短有力的介绍,沈妙歌分了点神去观察对面的一位男士。 徐泽亚的鼻梁上驾着一副眼镜,斯文儒雅,眼神温和。 徐若谷的身体在SET被收购后就大不如前,似乎把所有事都交给了这位孙子,他的能力也不错,现在看来,还有几分深藏不露。 “漫步云端我们不会停,收购时皇朝也同意了,这个案子由我们内部自行协商。”会议进行到一半,徐泽亚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淡声说。 周启回不承认也不反驳,“是可以由你们内部自行协商,但皇朝是投了钱进去的,如果反响不好甚至赔钱的话,会付出什么代价你也知道。” “一切后果我都承担。” 看着周启回唇边狐狸似的微笑,沈妙歌嘴角没忍住抽了抽,这么明显的坑,她不信徐泽亚没感觉,有感觉却又还是往里面跳的话,那只能说明漫步云端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了。她以前只听说钟晓刚把漫步云端看得极重,为此甚至不惜和沈曼青闹翻,但徐泽亚,作为一个商人,这般坚持是为什么? 会议结束后,周启回迈着悠然的步子和沈妙歌并肩而行,说话的语气也随意得仿佛像是在谈论天气,“歌坛啊,总是奇葩辈出。” “你是说易天边?” 周启回眯眯眼,“几年前也有过一位天王巨星,比易天边还要来得传奇。” 什么传奇,什么奇迹,不都是你这种这些无冕之王无聊时打造给普通人的美好童话故事么……沈妙歌暗道。 看着她不以为然的神色,周启回笑了笑就转开了话题,“为了捧易天边他们还真是舍得下血本,漫步云端如果亏了的话,徐泽亚手里那点本来就不多的股份,会被稀释到只有百分之五。” 沈妙歌摸摸手臂,“如此狗血恶俗的八点档剧情,你别和我说钟晓刚和徐泽亚都对易天边有意思。” 周启回居然吹了一声口哨,又变回以前的嬉皮笑脸,“Bingo!你那位天后妹妹就是这段故事里的可怜炮灰,本来还有一位有钱有权的老爸的,没想到……”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许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只能说她命不好。” 沈妙歌无语地望着车窗外的车流人群,“你要带我去哪里?” 周启回专心开车,甚至连脸都没有转过来,“以公司总裁的名义去关心关心员工嘛,带你去也只是顺便,不用感谢我。” 鬼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估计又是一个想看戏的吧?沈妙歌的脸上愈发没有表情,其实她并不觉得去看沈曼青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先不说她的情绪是否稳定,就算去了,她这所谓的姐姐恐怕也只会让她更加郁卒。 立场的不同,预示着她和沈曼青只能做一对冰冷的姐妹。 “狗仔啊,还是这么无处不在。”走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沈妙歌眼尖地感觉到有什么一晃而过,周启回比她更早反应过来,此刻他握着自己刚刚拍完照的手机感叹道。 沈妙歌并不担心他们会上什么八卦小报,以周启回的能耐,估计什么新闻他都能把它们给胎死腹中,而那位没眼色守在医院门口等肉上门的狗仔,她只能感叹他修炼还不够。 “你不进去?”周启回看着到了病房门口就止步的人,疑惑道。 “病人为大,我不想进去和她吵。”沈妙歌晃到椅子上坐下,指了指门口那个显眼的VIP标志,“你进去吧,最好能把她签你们皇朝本部去,算是给她点安慰。” 周启回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真是体贴的好姐姐。” 沈妙歌懒得再费唇舌,直接对他挥了挥手,这么一闹,沈曼青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希望能稍微拎得清一点吧。她和她的交集,也就仅止于此了。 等了十来分钟,沈妙歌没把周启回等出来,倒是等来了三个人。 徐泽亚,钟晓刚,易天边。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是世人皆知的公理,就是不知道三角恋关系是否也具有这种稳定性?反正她看着他们三人走一起的样子倒是挺和谐的。 和谐到,让她想起了曾经的单均昊,徐子骞,范芸熙。 真是很诡异的联想。 徐泽亚最先对她打招呼,“沈总,这么巧。” 沈妙歌暗道是挺巧的,嘴上说的却是,“周启回还在里面。” 徐泽亚点头,“那我们等会儿再进去。” 其他两人,钟晓刚只是淡淡点了个头就当是招呼了,易天边则是有些好奇地一直盯着她看,像是想问些什么,但或许是碍于沈妙歌有些冷淡的神色,一直没有上前。 沈妙歌不不动声色地将易天边打量了一遍,然后得出结论,五官清丽端正,眼睛尤其漂亮,给人的感觉挺单纯。 “唔,竟然到齐了?”周启回的出现打破了沉默。 徐泽亚很快站起身,“总裁。” 钟晓刚神色依然冷淡,只丢了一个眼神过来。他有一副和他鬼才名声极为相配的脾气,不屑于讨好高层。 易天边则是有些茫然。 沈妙歌看向心情不错的周启回,“走吧。”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探个伤也能探出好心情的。 周启回笑着说了个好字,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对着那准备进去的三个人说,“为了病人着想,我并不怎么赞同你们三个一起进去探望。”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这里可能受了点刺激。” ☆、Chapter 22 时间飞快,眨眼间便到了夏天。 感受着头顶的炎炎热日,饶是沈妙歌此类并不怕热的人,也觉得这天气,实在是令人生不如死。 “很热?”一只手递给她一块湿巾。 沈妙歌抬头看向在太阳的照射下依然神清气爽的人,“你这身皮着实很神奇,我相当好奇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流汗。” 这次沈氏和SENWELL的联合开发案,在单均昊的坚持下,她被拖来一起参观施工进程。但是除了一帮人有些仓促和小心翼翼的迎接外,她什么也没感受到。其实相关方案和双方的意见,早在会议上就已经商讨完毕,她实在不能理解单均昊这种时不时就抽空亲自督导的怪异行为,毕竟他们都不是很闲的人。 “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单均昊喝了一口水,若有所思道。 沈妙歌走到一边临时搭建的凉棚里坐下,伸手在自己脸边扇了扇,“听说这个商城的设计图你有亲自参加绘制。” 单均昊对这个案子的重视程度有点超出她的想象,虽然号称是T市唯一一座可以与SOMNUS媲美的顶级商城,但他也不至于本末倒置,把SENWELL的其它事宜都交给徐子骞吧,他还真不怕大权旁落。 单均昊观察了一会儿沈妙歌的神情,“怎么,很奇怪?” “不是,就觉得你其实也是全才。对了,你干嘛要把商城选址在SOMNUS的对面啊,不会是在和纪氏叫板吧?”纪氏财团是个庞然大物,而且SOMNUS的根基可不是一般的深,分城遍布亚洲。 “有什么好叫板的,只是个巧合而已,再者,SOMNUS的周年庆典也快到了,我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打人的脸,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我没那个实力。”单均昊缓缓一笑,连语气都是轻描淡写,就连说出自己实力不够这种问题也没有丝毫扭捏。 这人,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说到周年庆典,我想到我前两天收到的一封请柬,不过我记得好像是木婚五年的纪念晚会。” “哦,”单均昊点头,“我也收到了,或许是合在一起办了吧,话说回来,最近订婚,结婚,办结婚N周年纪念晚会的真是多……” 沈妙歌听出他话里的意有所指。这几个月她和单均昊的多数接触都是处于商业会面的状态,两个人也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单均昊自从送过花之后,好像也终于想起了自己的骄傲,不再有什么行为言语的暗示,虽说依然对她比较关心,但是像今天似感叹又似暗示的这种话,她可是很久没听到了。 一时间有些怔忪,回神后的第一句话却是问,“徐子骞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单均昊轻轻叹息一声,抬腕看了一下表,“婚期定在下周六,他们今天下午在试婚纱,也邀请我们去看看。” 沈妙歌站起来,“几点了?” “四点还差十五分,先回家换件衣服吧,待会儿我去接你?” *** “妙歌,好看吗?”范芸熙脸上有着一抹红晕,没有去看早就换好礼服的徐子骞,反而朝站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沈妙歌问道。 沈妙歌看着地上铺展开的长长的洁白婚纱,再欣赏了一下范芸熙玲珑有致的身段,真心赞美,“婚纱很漂亮,人更漂亮,准新郎你说呢?”说着她看向不远处一身白色西装的徐子骞。 白色很衬他,整个人大概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再看向不远处穿着一件烟灰色细纹衬衫的单均昊,袖子卷到了手肘处,手里还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薄荷烟,看上去十分随意,他背对着他们,但是依然相当养眼。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沈妙歌拿出手机对着那个背影拍了一张照片。 单均昊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等她一拍完就转过了身,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挑了一下眉。 沈妙歌冲他一笑,“伴郎先生,你的礼服似乎还没有选。” 单均昊弹了弹手中的烟,走几步将它丢到了垃圾桶里,“我们去三楼选吧,让他们多对望一会儿。” 徐子骞正一脸微笑地搂着自家老婆的腰,范芸熙则满眼都是黑亮的羞涩,郎情妾意,看得一旁的人好不羡慕。沈妙歌咳了一声,对着喜不自胜的徐子骞说,“你们继续,这影响其实很不错。”爱情这种东西,是存在的不是么。 有情人啊,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维持感情的新鲜度的,或者,青梅竹马的感情比较牢靠一些?也不对啊,连对方小时候光着屁股到处跑,流鼻涕哭鼻子的模样都一清二楚的,长大后不会觉得很搞笑吗? 算了,沈妙歌不想再去想这种问题,有些时候,她的情商确实不怎么高。 *** 五是个特别的数字,所以她即将参加的这场晚会意义非凡。结婚五周年,圈内有名的天之骄子的强强联合,而且据知情人透露,是难得真心相许的一对夫妻。 她的表哥表嫂,曾经采访过她一次的夏总编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沈妙歌今天打扮得很慎重,其实也由不得她不慎重,沈母都相当给面子地亲自出席了。沈母在沈问清去世后就很少公开露面,一直做着她的幕后掌权人,低调得很有格调。 “提起点精神,你该找个男友了,是需要我给你介绍吗?”沈母有些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耳朵,笑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母每次开口对她说话的第一句话都是,提起点精神。沈妙歌救回自己的耳朵,蹙眉,“难道我给人的感觉很暮气沉沉吗?” “比起同龄人来确实是,”沈母抬起她的脸细细端详,“不要试图偷换重点,再这么整日孤身游荡,你就给我去相亲。”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亲,沈妙歌相当不满,“恋人这种生物,时机到了,自然就会出现。再说了,什么叫整日孤身游荡,我明明一直很忙。” 沈母收回自己的手,笑开,“忙不是借口,再说了,沈氏那摊子事你不是又给我扔回来了么,徐子骞回SENWELL了,我看你也是耐不住要回冠亚去玩了吧?” 车子正缓缓停下,沈妙歌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冠亚那儿已经指派了一位新总经理了,我就是想休息一段时间。”从沈问清死后开始,她几乎一直忙得天昏地暗,每天的平均睡眠还不到五小时。现在沈母已经恢复元气,自然也就轮到她放松一会儿了。 进场的时候沈母刻意地看了眼已经身在人群中的单均昊,但是说话的模样却又很无意,“单家那孩子不错。” 沈妙歌:“……” “怎么,以前我夸哪个青年才俊时,你不时都会附和几句的么?”沈母端过一杯香槟,轻啜了一口。 “年轻有为到了一定程度,言语上的这种夸赞就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沈妙歌淡淡道。 “哦?”沈母和一个前来问好的后辈寒暄了几句,回过头来看向身旁的女儿,“你这心思还真是难猜,不去给你表哥表嫂祝福几句吗?” 沈妙歌看向被人包围着的那对极为般配的夫妻,视线在男子清湛的笑容上停留了几秒,“我那位表哥还真是英俊潇洒啊,确实配得上夏总编,至于祝福么。心意到了就成,您没看见上去说话的都是成双成对的鸳鸯么,我这个孤家寡人还是别往上凑了。”此刻朝沈母这边走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沈妙歌吸了一口越来越稀薄的清新空气,松开沈母的手臂,在她耳边道,“我就不霸占着您了,您好好和您欣赏的后辈们交流交流感情。” 沈母用力捏了捏自己女儿柔软的手,无奈地点了点头。沈妙歌虽然表现得很完美,可是对这种场合的不喜,她还是能感觉得到,但是还好,圈子该有的接触她是不会刻意避开的,所以女儿对母亲的这点小小的任性,她自然能够接受。 用盘子装了一点食物后沈妙歌就晃到了外边散步,最后在一个漂亮的秋千旁停下了脚步,这里光线暗,视角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蚊子稍微多了点,但是,勉强还可以忍受。 才刚吃了几口,她就感觉自己的脚踝那里已经被蚊子叮上了。以前沈妙歌的身体像是对蚊子有特殊抗体,几乎从未被叮过,但是现在,也许是血型的原因,蚊子格外喜欢她,现在她身上由于被叮之后抓破皮肤而产生的痕迹,数目已经颇为可观了。 滴答—— 信息提示音响了起来,沈妙歌把盘子放到一边的石桌上,快速掏出包包里的手机。 [怎么没见到你人?]发件人是单均昊。 沈妙歌踢掉鞋子,甚至还用脚在柔软的草地上蹭了蹭,将手机扔回包里,然后继续进食,这蚊子,越来越多了。 [在哪里?]没几秒,短信又来了。 她抬头环顾了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标识,于是只简单地按了几个字,秋千旁。 沈妙歌一直觉得,像单均昊这种总是拿一双摄人心魄的漆黑色眼睛看人的高富帅,说白了那就只有一个词能形容——毒药。虽然她自认淡定自认理智,可也不过是在守着自己不要轻易地被人攻城略地而已,更何况无数事实都已经证明了,谈感情,伤肝伤肺都还好说,可最要命的却是,极容易把心给伤了。 单均昊现在一步一步慢慢渗透她生活空间的举动,让她觉得,她似乎有点插翅难飞。 当然,这种想法也就是一晃而过,在她看到单均昊的身影时,眼里的情绪已经被清空。 ☆、Chapter 23 “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还有当侦探的潜质。”单均昊在她旁边坐下后,沈妙歌淡淡开口。 这么偏的位置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她突然有点儿佩服他了。 “不是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吗,在五分钟之内找到你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单均昊瞟了眼她只吃了几口的食物,“没胃口?” 沈妙歌的目光在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上停顿了几秒,“只是不饿吧,但为了待会儿不饿肚子,我还是在吃。但果然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我就该在饿了之后吃,这样不管是什么都会觉得美味了。” 或许恋爱也可以这么来想,不想谈的时候,再美的风景都入不了眼,等到想谈了,会发现周围的风景,美不胜收的还真是多。 但是那种若有似无的抵触,它们存在的理由,或许简单或许复杂,却已经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扎根心底。 “五年之上,六年之下。” 有点走神的思绪被单均昊的声音召唤回来,沈妙歌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他微微俯低上身,双手交叉地放在膝上,扭头,视线正好对准沈妙歌的脸,“我是指认识你的时间。” “哦,”被单均昊那种有些感叹的语气弄得有点恍惚,沈妙歌凝神停顿了一会儿,“听上去,感觉挺久了的。” 她也觉得有点奇怪,他出国的那段时间里,他们的联系并不算多,但却是一直保持了下来,而阔别四年后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其实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陌生和突兀。 没有任何陌生和突兀。 这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只是她不怎么愿意去相信。 “客观上来讲,也不算很久吧,但总是觉得,很长很长了。” 沈妙歌盯着他淡笑的脸,眉眼深沉,漆黑色的眸子里却又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像温柔,像陷阱。 移开视线,她看着自己脚下青绿的草地,“你今天的语气怎么像在念诗,是要和我一起缅怀那段回不去的少年时光?”沈妙歌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轻快,“可是这种蚊子猖狂的夜晚,实在是很煞风景。” 还是少年的单均昊,清冷而犀利,他的眼神,很少会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停留,非常沉默非常骄傲,那时,透过那双透彻而清亮的眼睛,她还可以猜出几分他的心思。现在的他,却不再是那个可以让人轻易洞察的少年了,有些东西没有变,有些东西,改变得悄无声息。 倔强这种东西,到了一定程度或许该称之为执着。从单均昊手中发出的藤蔓,只会缠住他想要的人和物,随后生长出的枝枝蔓蔓,容易让人觉得被缠绕得极紧,也容易令人忘记自己所处的环境,不由自主,退无可退。 “有时候呆在你旁边,会有种空气都被你吸光了的错觉。”拍死一只在她身上作怪的蚊子后,沈妙歌擦去手掌上的那个黑点,说。 “竟然这么巧,我也有种空气都被你吸走了的感觉。”单均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小型熏香,放在了她的脚边。 沈妙歌看着那个发着紫色荧光的小东西,微微一笑,“空气被对方吸走的感觉,俗称呼吸困难,呼吸困难好像是由紧张带来的附加效应,可是你一直让我觉得,你的常态是处变不惊,自然而平和。”她的视线在他的白金袖口上打了一个转,“不对,你今天很反常,我没见你整理袖子。” 再细细回想,她总觉得这半年来的单均昊有了几分违和感,原来自打那次在办公室里被徐子骞和她笑过以后,他的手,就很少再有事没事地往自己袖口那儿放了。 养成一个习惯要不了多久,三个月足矣,但是憋过来,那得需要很强大的内心。 其实她当时很想说一句,单均昊,不管是左手碰右手上,还是右手碰左手,你都是怎么看怎么优雅的。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而他的反应,除了刚开始有一点震动以外,其实可以称得上是稀松平常。 可就是这种稀松平常的外表之下,谁也不知道隐藏了怎样的汹涌情绪。 这点令人头疼,也令人有点莫名的心疼。 “沉默的含义有很多种,但是最终也变不出金子的,这点你或许比我清楚。”除了夏夜不算凉爽的风扫过地面时的轻微声响外,就只有单均昊手腕上那只名表的指针转动的声音了,受不了这样的静默,沈妙歌用手指弹了弹桌面,轻声说。 “你说一个无比自信的人,在面对什么的时候,会很不确定,甚至胆怯?” 如果不是他放在膝盖上蜷起的指尖,她又要以为问出这种问题的他其实镇定自若了。装啊,你继续装啊,沈妙歌似笑非笑,“爱情?”没等他回答,沈妙歌接着道,“什么爱情啊,你相信这种只在传说里出现的东西?” 单均昊朝她看了一眼,“由不得我不信。” 沈妙歌轻哼,“那就是荷尔蒙在作祟了,不过你放心吧,也就三年,它来得猛去得也快。” 单均昊无言地望着她,一时间寂静无声。 不过他们没能相顾无言多久,很快,带着一阵怒气的说话声就飘入了他们的耳朵。沈妙歌有些囧地盯着自己光着的两只脚丫,其实,这种狗屎运她已经走过很多次了,但是每次都能让她有种“我怎么又中了”的纠结感,不为别的,就为她总是在一阵莫名其妙中就听了熟人的墙角。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不是说要等到满十年了再办的么,你又骗我,前两年我就是这么被你骗的,你脑袋被驴踢了是吧,结婚纪念日有必要年年大办么,不知道的还真要以为我和你多么鹣鲽情深多么相亲相爱,我告诉你,你是我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无耻最可恨的男人……”这是夏总编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发火的对象是她那位表哥。 沈妙歌纠结着眉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虽然她惊讶原来给人以优雅知性感觉的夏总编也有这么不顾形象的时候,但她更吃惊的却是,莫非传说中真心相许的两人,其实也是面和心不合?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听到那个低沉的男声好声好气地哄人的时候,这个想法又很快被她抛弃了。 唔,这应该称之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女的不喜欢办纪念晚会,男的偏偏又喜欢,为此还弄出了一系列让女方觉得“无耻可恨”的事? 没想到实情竟然是这样,实在是很有喜感。沈妙歌摸着自己的下巴想道。 脚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有个很轻的力道慢慢抬起了她的脚,沈妙歌回神时吓了一跳,同时有几分窘迫,反射性地想要收回自己的脚,却又被更用力地握住了,一下子她有些僵硬,“单均昊……” 穿鞋这种事,实在不必劳烦他。 然而对方头也没抬,甚至还很尽心地帮她扣好鞋带,手指拂过脚踝的感觉让沈妙歌极不自在,但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沈妙歌拍拍自己的脸,明显感觉到有一股热气已经从脖子上升到了脸上,有多长时间没体会过脸红的感觉了? “这画面不错,不用P就可以直接上我们杂志的宣传彩页了。”一个有些戏谑的女声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不知为什么沈妙歌反而松了一口气,看向一身红色曳地礼服的女子,身边还站着她那位俊朗不凡的表哥,沈妙歌很自然地笑了一下,“表哥,表嫂。” 夏总编对她招呼的反应是一声轻笑,然后附在男人耳边说了几句,接着男人离开,剩下她一个人注视着沈妙歌和单均昊之间“可以上宣传彩页”的姿势。 “单总是脚麻了么,需要谁搭把手吗?” 单均昊确认完已经把鞋穿好了才缓缓站起身,看着沈妙歌不易察觉的脸红,心情的愉悦指数明显上升了不止一个指标,“没蹲多久,还不至于脚麻,倒是让夏总编见笑了。” 你还知道让人见笑?沈妙歌腹诽。 女人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过来,“啧啧,热恋中的小情侣啊。” 虽然听墙角不是她故意而为,但总归不怎么好,现在看来,对方并没打算追究,只是有些不依不饶地调侃着她和单均昊。可是这调侃,怎么就一下子从原来的“牵手”上升到现在的“热恋”了,热恋着这词用在她和单均昊的身上,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非常。 “不是吧,还害羞,被你们听了墙角我可是都没你们这种反应呐。” 沈妙歌没有搭话,单均昊反而很快地笑了出来,“没有谁听谁墙角这么一说,你们光明正大地说,我们光明正大地听。” 夏总编有些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都用上‘您’了,我看上去很老么?” 沈妙歌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哪里,他只是在表达一下对您的尊重,附赠一句,您和您先生的感情真是好得让人羡慕。” 挥了挥手,那位宴会主角终于有了点要放过他们的迹象,“一口一个您真是听得我胃疼,唉,年轻人就是经不起刺激,算了,想必你们都是不希望被人打扰的,顺便说一句,这里其实挺隐秘的,你们很会找地方。” 沈妙歌:“……” 单均昊;“……” 夏总编摆摆手,语气意味深长,“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会包一个大红包的,就是别让我等太久了。”说罢转身就走,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怎么变得这么偷偷摸摸的?” …… ☆、Chapter 24 她又梦到了单均昊,距离那晚的落荒而逃已经过去了三天。 他站在那根被花瓣草叶点缀得漂亮纷繁的秋千旁,左手放在自己那颗反射着璀璨光芒的袖扣处,身体微微前倾,给人以恰到好处的尊重的距离,脸上的笑容几乎耀眼到了令人怦然心动的地步。 沈妙歌,和我在一起吧。 这句话并不是梦,是那天晚上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对话,而她对此的反应则是愣神了大概半分钟,然后头也不回地仓促离开。 做梦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而更加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反应,有必要落荒而逃吗?好就一个字,不好也就两个字,说出来都很简单。 沈妙歌,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胆小?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他的眼神已经很清楚地告诉她了。 起身掀开被子,拉开窗帘,沈妙歌穿上拖鞋走到浴室,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扑水,重复了好几遍,直到脸上的触感变得冰凉,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阵又一阵陌生的感觉反复袭来。 到底,在害怕什么? *** “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了,不就是又被拒绝了么,但你应该早就习惯了啊?”徐子骞把自己扔进宽大的沙发里,拧着眉毛说。 欲擒故纵这个招数玩多了就会失灵,但最后的结果只是证明了,沈妙歌压根就不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是真的难以接受他对面的那个此时正对着一只钢笔发呆的人。 但是也不对啊,徐子骞的眉毛几乎快打了个死结,在那个木婚五年纪念晚会之前,他们两个的状态已经像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要在一起了,天知道,前段日子单均昊和沈妙歌两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几乎快要比他和芸熙呆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相互之间都有意思! 可现在单均昊这样一副受打击的模样又是为什么? “真受刺激了?”徐子骞伸手在单均昊没什么神采的眼睛前晃了晃。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他耐心地继续道,“她说什么了,是说单均昊你想都别想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还是说让你滚远点了?” “什么也没说,”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放着那天沈妙歌转身离开的背影,“就是什么都没说。” 什么也没说?竟然什么也没说?徐子骞直起身体,渐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沈妙歌的样子不像是心里已经藏了一个喜欢的人,更没有对除均昊之外的异性释放过稍有好感的讯息,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现在没打算谈恋爱,但其实这是最不靠谱的猜测,这世界上有几个人是做好了谈恋爱的准备之后才去谈的?不论你以为自己做足了多好的准备,在遇到那个对的人之后,你都只会觉得,以前我都是在干嘛呢,浪费时间虚掷光阴啊! 为什么沈妙歌宁愿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也不肯给一个已经熟悉了快六年的人一次交往的机会呢?就算是块冰,在持续了这么久的捂热动作之下也该稍微融化一点了吧?现在这种状况实在是令人费解。 是个人都会觉得很受伤的,尤其还是单均昊这种自尊心如此之强的骄傲的男人。 徐子骞忽然就有点同情他了,怎么一不小心,就踢到了沈妙歌这么一块铁板呢?明明对均昊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啊,但就是无论怎么明示暗示,她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忒矫情了! 女人心海底针,说这话的人真他妈的伟大。 “唉,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看了眼单均昊还是面无表情的脸,徐子骞再次默默叹了口气,他还真没指望他会对他这句话有所反应,对他和沈妙歌,他能找到的形容词只有一个了,死磕。 你们就死磕吧…… “你最近很雀跃,马上就要结婚了,是高兴得没边儿了吗?”单均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过来了,此刻正翻阅着一份文件,修长漂亮的右手正握着一只黑色的万宝龙钢笔。 徐子骞无语地望着他,“什么啊,接下来的婚礼就是个形式而已,证我们都已经领了那么久了。”你这是因为哀伤自己的恋情还毫无结果而兄弟我已经修成正果了所以很不爽很嫉妒么?徐子骞想这么问,但终究还是没胆子。 阎罗王一样死气沉沉的单均昊,看似温和可人却又比谁都冷情的沈妙歌,这两个人,他谁都惹不起,但偏偏他有生之年最好的朋友,就是他们两个。 这只是预示着他被压榨的道路,还很长很长,看不到尽头。 “闭上眼睛,我好像就看到了我和她的未来,黑漆漆的。”单均昊如是说,语气飘忽。 徐子骞费了很大的劲才压下快要从喉咙口溢出的笑声,镇定道,“想开点哥们儿,单身情歌不是都听了那么多遍了么,爱要越挫越勇爱要肯定执着,你还是继续吧,她沈妙歌就算真是座冰山,你还害怕你爬不上去啊,再说了,指不定会有奇迹呢,也许不用你这个挂在半山腰的人继续爬,某一天它自己就会融化了,到时候你只要能保证你不会乐极生悲一下子摔得爬不起来就成了,嗯,也许那个某一天就是明天也说不定,加油,没有拿不下的女人,只有不努力的男人。” 单均昊破天荒地赏了徐子骞一个笑,差点把他的一双眼睛给晃花,除了沈妙歌,还有谁见过他这么发自内心这么毫无芥蒂的微笑?徐子骞带着一脑子的惊叹号慢悠悠地出了单均昊的办公室,回过神来后又十分唾弃自己,给人当兄弟当助手那么久,到头来连一个冷漠的女人都比不了,丫的,这究竟是什么人生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是为一物降一物。徐子骞迷迷糊糊地回到家,温香软玉在怀时,幸灾乐祸地想道。 也许她该去看下心理医生,在见到自己又划破了一叠白纸后,沈妙歌揉着自己的脑袋想道。头疼一直不温不火地持续着,不算剧烈却又绵绵不绝,神思不属心不在焉,这两个词用来形容她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再合理不过了。 “这两份文件需要您签一下名。”助理把文件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语气恭敬。 助理看着她即使再完美的妆容也遮不住的疲倦和黑眼圈,有些犹豫地开口,“您或许该回家休息一会儿。” 她现在这幅状况就是由休息多了引起的,一闭上眼,陷入梦境,就无休无止,还不如不睡。沈妙歌快速浏览完文件,利落地签字,“我打算出去散散心,事情就都交给你和Jason了,这几天我不希望被打扰,有什么不确定的去请示我母亲。” “是,您还有什么吩咐?” “去泡一杯茶来。” *** 机场 “看来我给你造成的困扰还不小。”单均昊伸手摘下她的墨镜,俯低身体,凑得很近地看着她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沈妙歌没好气地去夺被他拿走的墨镜,“你就是个祸害,还是个一点自觉都没有的祸害。”哪里只是不小的困扰,明明就是个巨大无比的困扰,她盯着眼前面容英俊的男人,潇洒如故优雅依旧,比起她自己折腾自己来,这几天他想必过得是极滋润的。 单均昊重新把墨镜给她戴上,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往安检口走,“我才是被拒绝的那个吧,你这么愤怒是为哪般?准备去香港玩几天?” 沈妙歌盯着自己被他牵着走的手,忽然觉得一阵晕眩,“单均昊,我建议你立马放开,你这样不经女方允许就牵她的手是很无耻的行为。” “你罔顾了我的意见那么久,我就不能不经允许地牵你一次啊,公平点,行不?”单均昊一边把她的箱子搁到传送带上一边回头望她,“再说了,你看你现在脚步虚浮脸色苍白,被我牵着才比较安全吧?” 沈妙歌现在确实有点晕,她没有吃早餐,低血糖造成的影响就是她现在看人都有点重影,想来她不禁有点后悔,干嘛要自己害自己,不过是去散个心都能被单均昊追来,她是该称赞一句你果然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吗? 上了飞机之后沈妙歌才发现两个人的位置竟然还是在一起的,单均昊风度翩翩地朝空姐要来了一杯牛奶,两块小蛋糕,放在她面前之后,唇角的笑容怎么也掩不住,“先吃这些垫垫肚子?” “看到你的脸……”沈妙歌抱着一张毯子出神,“我觉得我这几天的梦魇实在是很不值。”一寸心魔,她忽然想这么形容单均昊。 单均昊咳了一声,“你不会,连续几天都梦到我了吧?我在你的梦里折磨你吗?” 沈妙歌无力地看了她一眼,把脸埋进毯子里,没声音了。 单均昊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扯了扯她毯子的边缘,力道都是轻轻缓缓的,“你真的,不要和我在一起?”他稍微靠近了一点,声音压得极低。 “不要。”沈妙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单均昊伸手开始剥毯子,直到她整颗脑袋都露了出来,接着他凑得更近了一些,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抵在一起,“真的不要?” “不要。” “真的?” “……假的。” ☆、Chapter 25 出了机场,直奔酒店,沈妙歌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之前在飞机上的事,她也算是脑子有点发热。但是这种事,需要的大概就是一个脑子发热的瞬间吧,以前不知道听谁说过,从谈恋爱到结婚,那整个就是一脑子发热的过程,就是得趁着冲动的时候把婚给结了,不然以后指不定还得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单均昊这隐约有点儿死缠烂打的功夫,谁教的? 难不成是徐子骞那个狗头军师传授的? 单均昊端来了一杯凉开水,放在床边的矮几上,“你再不睁眼,我都要以为你是又做了和我有关的梦不愿醒呢。” 沈妙歌无语地翻了翻眼睛,“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真的没梦到?真的?”单均昊的语气十分狐疑。 沈妙歌连横都懒得横他了,“你想再听到我说‘假的’是不可能了。” “这样啊,”单均昊愉悦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还以为你醒了后会不认账。” 推开他的脑袋,沈妙歌端起水杯开始喝水,掩饰自己莫名有些尴尬的心情。 “你还记得你答应了什么吧?”单均昊用极具穿透力的目光锁住她。 沈妙歌把杯子放下,起身准备去洗漱,这种问题双方心知肚明不就成了么。 单均昊跟着她走到了洗漱间,抱着双臂靠在墙上看她挤牙膏,语气里满是温和的叹息“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让我高兴一下。” 沈妙歌放下正端起来的漱口杯,定定地看着他,“单均昊,你相貌好人品好家世好,能被你看上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等我整理完了我就立刻就去花店里给你买九十九朵玫瑰表白心迹,怎么样,高不高兴?” 单均昊像是被她娱乐到了,翘起的嘴角弧度迷人,但依然有种矜持的味道在里面,他伸手拂了拂沈妙歌额前的碎发,盯着她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虽然很敷衍,不过还是很受用,我比较担心的是你是否会给我买一大束黄玫瑰来再次拒绝我,希望你不会再往我头顶浇冷水了吧,我已经被浇得……快得脑伤风了。” 黄玫瑰? 也真亏他想得出来了,不过沈妙歌也确实没想过买红玫瑰就是了。一提到玫瑰她就想到了单均昊很久以前送的那束白玫瑰,现在再要她来形容那时的感受,除了惊讶之外,还有的大概就是,这人……怎一个笨字了得? 我足以与你匹配? 匹配值个什么呢,外人眼中的完美和谐? 沈妙歌撇撇嘴,对单均昊的思维方式不是太能理解。或者说,他们的思想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又或者,可以概括为男人女人之间的天生差异,男女一对比,明显就可以发现双方在意和追求的东西完全不同。 但是回过头来一想,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还是能试试是否可以走到最后的吧?反正再坏也坏不过现在,想通了之后就一切都好说了,现在沈妙歌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以前那么多次的拒绝,确实是矫情了,矫情啊……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转移话题吧。 沈妙歌把目光从镜子中收回,伸出一根沾了水的手指戳戳他甚为光洁的脸,“皮肤真是好得让人嫉妒,不过这么患得患失的调子可真不像你,还有啊,有脑伤风这个病么,你难道不是脑抽筋?”脑抽筋这个词还是引用自某次仲天琪故意损徐子骞的话,现在用来形容单均昊,好像也挺合适的。 单均昊握着她的手指,对她的故意转移话题不甚在意,“脑抽筋?” 她看着折腾了半天已经快要干掉的牙膏,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奈何即使单均昊看似很松地捏着她的手,那份力气也不是她这根细得要命的手腕可以挣脱的,“不是脑抽筋,那就是脑子里少了一根筋吧,你现在松手,立正之后向左转出去打电话叫晚餐。”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原来我这么喜欢你是因为我脑子里少了一根筋?” 沈妙歌朝他瞥去一眼,用还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听你说你那么喜欢我,我突然发现我的心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单均昊说,“如果你的心不扑通扑通地跳那就说明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手下的力道已经小了不少,沈妙歌终于能挣开,她冲他粲然一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顿了顿,沈妙歌转个身面向他,把他往洗漱间外推,“你看你,不是照样擅长给人浇冷水么,不是我打击你,你现在比较适合独处,我也比较喜欢欣赏你冷静又高傲的样子,跟只漂亮的雄孔雀似的。”说完后不等单均昊回应,立马“砰”的一声关了门开始洗漱,速度之快甚至带出了一阵风。 单均昊盯着被关上的门,回想着她口中的“雄孔雀”,低低地笑了一声。 沈妙歌把自己整理得很清爽了之后才打开门走出来,一出来就看到了拿着遥控器有一搭没一搭换台的单均昊。没想到单均昊居然也有这种状似无聊的时刻,印象中的他要么严肃认真地办公,要么是以一副轻松写意的姿态休闲娱乐,现在这样,看着虽然意外,却又莫名其妙觉得他鲜活了不少,原来单均昊还是个正常人的。 他把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然后给了一句言简意赅的评论,“速度不错。” 沈妙歌绕到餐桌边坐下,“听说这家酒店的餐点很有特色,你还不过来吃?” 吃完饭之后,单均昊站在窗前看夜景,沈妙歌支着下巴在沙发里发呆。 她打着散心的名义跑来香港,可是在上了飞机之后,困扰了她好几天的事,就被她自己用那两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字化解了,沈妙歌转头看了眼单均昊修长玉立的背影,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句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就算她是庸人自扰好了,可单均昊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跟着她跑?静下心来一想,徐子骞要结婚了,他要帮着打点的事应该不少,就算是他俩之间的事需要整出一个结果来,似乎也没必要硬挤在这几天。沈妙歌低头翻了下日历,发现他们结婚的日子就在后天。 果然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她捂住自己的额头低低呻吟了一声,白来香港这一趟了,接下来估计还要赶着回去参加婚礼。 “想到什么了,难受成这样?”单均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伸手把她的手拿了下来,问。 沈妙歌皱着一张脸看他,“就算我脑子秀逗了拎不清,你不是很清醒的么,之前在机场怎么不直接劝我回去啊,后天就是徐子骞的婚礼了,我一点忙都没帮不说,现在礼物都还没好好准备,明天还得赶着回去,这不是白折腾吗?” 单均昊的表情带着了然,但很快又变得云淡风轻,甚至还很柔和地冲沈妙歌笑了一下,“什么叫白折腾?哪有白折腾?我觉得很值啊,为什么要明天回去,后天回去好了,不会误了他们的婚礼的。” 沈妙歌没忍住对着他那张微笑的脸狠掐了一把,松手之后看着那一小块像是擦了胭脂般的粉红,依然不觉得解气,“算了,我懒得和你说。”是她自己决策失误,虽然失误的源头是单均昊,可她因为那么点刺激就方寸大乱甚至为此忘了闺蜜一号的头号大事,实在是该打。 单均昊长臂一伸,从后面圈住她,“生气了?” “我正在思考要送他们一份什么样的大礼。” “你只要告诉他我们在一起了他就会觉得是大礼了。”单均昊语气轻松。 沈妙歌正准备开口,忽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了起来,她抬手戳了戳单均昊环着她的手臂,“好像是你的手机。” 单均昊眼皮都没抬,“不用接。” “是私人手机。” “唔,”他停顿了一下,“不想接” 沈妙歌怪异地回头看他一眼,“为什么不接,莫非你心里有鬼?” 单均昊的眼神飘忽,“这个电话不接比较好。” 沈妙歌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冷冷一笑,“接。” 无奈,单均昊起身按了接听键,还没开口那边就一阵连珠似炮的发问,“磨蹭这么久才接电话,你泡温柔乡里出不来了?冰山融化了吗?你到底成功了没?你说话啊?” 徐子骞在那边情绪亢奋,这边单均昊则是快被他的话给激出冷汗来了,恨不能直接挂了电话,但是坐在他旁边的沈妙歌又一直用一种剜人的目光看着他,他简直苦不堪言。 单均昊一直只是间或地嗯啊几声,连敷衍几句的耐心都欠奉。于是,徐子骞在那边终于还是发飙了,“单均昊你什么意思啊,给句话会少块肉么,你能追到沈冰山,我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好不容易从她那个嘴巴死紧的助理口里撬出一点有用的讯息就立马屁颠屁颠通知你了,你现在喝了水就忘了挖井人是吧,你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了是吧?我说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么,可以么?” 徐子骞这人真生起气来了绝对口不择言,单均昊当机立断地直接卸了电板,然后几乎是同时,他再次听到了沈妙歌仿佛是淬了冰的声音,“有本事啊,你们。” ☆、Chapter 26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在第二天赶回去,原因很简单,在拷问完徐子骞的那通电话之后,沈妙歌心里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发泄不出来,不知道心理上的不愉是否真能引发身体上的病痛,总之沈妙歌此刻正躺在医院挂点滴。 单均昊拿着温度计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37度9,终于退了一点了。”说完后低头对着她微红的脸颊亲了一下,“别急,飞机还有两个小时。” 沈妙歌看着还剩一大半的输液瓶,脑子一抽一抽地疼,“你把点滴调快一点。”那根透明的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流得极慢,看得人心里莫名烦躁。 “不行,你血管太细了。”单均昊轻轻按住她准备从毯子里探出来的手,声音柔和得像是在哄小孩子,“乖,听话。” 沈妙歌试着动了动身体,奈何毯子被他裹得死紧,她瞬间觉得喘气都有点儿困难,“我热。” 单均昊眉心微动,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唇,语气无奈,“ 忍忍。” 沈妙歌盯着他隐隐有着血丝的眼底,深吸一口气,“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他轻轻摆头,“不了,我睡不着。” 沈妙歌伸出那只没有扎针的手按住他微皱的眉头,“对不起啊,害得你当不了伴郎了。” 他继续摇头,“我本来就不喜欢当伴郎。” 沈妙歌睨他,“你不会是想当新郎吧?” 单均昊轻笑,“估计你现在不会给我当新郎的机会。” 脑子还转得挺快的,乍一听她吓了一跳,他说不想当伴郎,沈妙歌反射性地以为他是想当徐子骞和范芸熙那场婚礼里的新郎了。原本,没有那些意外的话,他或许…… 这么一想,她心里还多了几分闷闷的感觉。 “人一生病了就爱胡思乱想。”沈妙歌出神地看着雪白的墙壁,脑子里有点混乱。 “你想到什么了?” “想到我们念书的时候。” “恩?” 她轻轻翻了个身,这个角度正好对上单均昊那张沉稳英俊的脸,“那会儿你和徐子骞好像还没现在这么配合默契,那时徐子骞一直笑得云淡风轻,除了范芸熙好像什么人和事都入不了他眼似的,你呢,班上大部分人都对你有种畏惧心理,都没什么人敢近你身,不过就算这样,还是有很多人渴望和你当朋友吧,我那时都被不少女生嫉妒来着。” 沈妙歌看着他微笑的脸,继续道,“但就算那样,我其实一直觉得你和徐子骞有点儿面和心不合,不过后来么,你们就突然变得特别心有灵犀,给人的感觉就是,只要你们联手就没什么事成不了一样。” “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她扯扯嘴角,“还是这么觉得,我不是也在徐子骞的撮合之下栽在了你身上?” 单均昊撑着下巴笑,“莫非我真的要好好感谢一下他?” 沈妙歌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待会儿还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婚礼,你说你要是不出现,别人会怎么想啊?”她脑子里已经自动浮现出八卦小报上的闪眼标题了,旧爱携手好友步入婚姻殿堂,单总不甘恼怒拒绝参加婚礼? 不过迄今为止,沈妙歌还真没见过哪家八卦小报敢写单均昊的花边新闻,虽然这和他一向洁身自好脱不了关系,但也不能否认是因为他的威慑力摆在那儿的关系。就连财经新闻里也很少能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名字,总的来说,单均昊是个相当低调的资本家。 她好歹还在传媒里见过不少徐子骞的剪影,但是单均昊,估计就只在MINI-J上现身过一次,还是和她一起。那阵子她走到哪儿几乎都摆脱不了单均昊的影子,谁都认为他俩是一对。现在真成一对了,这感觉,比喜悦多点,又比兴奋少点,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也不知道是来自于哪里。 “就算赶得上婚礼,可是就你这几十个小时没闭眼的身体,估计也挡不了什么酒了,我无法想象徐子骞会被灌成什么样子。”徐子骞人缘好,和谁都玩得开,她曾经瞥过一眼他们婚礼的宴客名单,那长长的几张纸简直快要把她的眼睛给看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整理出来的。 “伴郎不止我一个,这没必要担心,倒是你,或许先回家休息比较好?” 睡意已经渐渐袭来,沈妙歌半睁着眼看向输液瓶,估计还要半个小时,“不行,先去露个面比较重要,徐子骞一生就一次的大事,我不去的话那得是多大的遗憾。” 单均昊低低地说了句什么,沈妙歌没听清,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去机场的车上了。 飞机起飞时,沈妙歌捂着耳朵把嘴张开,忍耐着比往常要严重几分的刺痛感。 “再睡一会儿吧。”单均昊娴熟地给她裹好毯子,温声道。 沈妙歌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睛,待会儿估计还有的折腾,现在抓紧时间养精神比较重要。 出了机场两人直奔上次的婚纱店,化妆换衣服又用去了大概一个小时,等到沈妙歌挽着单均昊的手臂出现在酒店时,夜幕已经悄悄降临了。婚礼的现场布置得华美而不失温馨,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新郎新娘入场,灯光全部聚集在徐子骞和范芸熙的身上,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坐定后沈妙歌微微松了口气,还算来得及时。 坐在她左手边的仲天琪一直用一种兴奋又意外的目光看着她,等到沈妙歌喝了半杯水后就迫不及待地聊了起来,“徐子骞挺有先见之明的,这两个位置硬是没让人动,没想到你们还真的回来了啊。” 沈妙歌的目光停留在那对聚光灯下佳偶身上 “什么叫我们真的回来了?” “徐子骞说的啊,说你和单均昊去国外度假培养感情去了,还说指不定你们这是去选婚戒了,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又要迎接第二场婚礼,这是真的吗?”仲天琪甚至还比了个恭喜的姿势,“以前每次见你和单均昊杵一块儿,我就觉得那周围的气场都不一样,弄了半天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沈妙歌耐着性子听完了徐子骞胡诌给仲天琪的一番话,暗想这谎也说得太过了点,明摆着把她和单均昊绑得死紧,令人无奈又好笑。 “这么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单均昊淡淡地开口,颇有压力的目光扫向一直在沈妙歌耳边滔滔不绝的仲天琪。 一听到单均昊的声音,仲天琪条件反射地立马绷直了身体,刚想张嘴回答,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大家都成人了,凭什么他还得像以前老是被他的气焰压着?想到这里,他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自己猜啊。” 还是这么不对盘…… 沈妙歌扭头看着仲天琪右耳上那枚钻石耳钉,“今天你们还是尽量和平相处吧?”说完后转向单均昊,往他盘子里夹了一筷子菜,“不要空着肚子喝酒,先吃点东西。” 单均昊浅浅地笑,“恩。” 仲天琪在旁边轻笑一声,不过没说话,只是转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友,“看见没,传说中的单总,你上次在MINI-J上看见他时不是尖叫说好迷人吗,看看现在他那副妻管严的熊样,你还觉得迷人吗?” 夏之星冲他甜甜一笑,继而捏着他胳膊上的一块肉用力一掐,“亲爱的,原来在你眼中,妻管严很熊?你这是在暗示你不愿意被我管着吗?” 仲天琪疼得直哼哼,“没,我愿意。” 沈妙歌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他们的对话,此刻没忍住笑了出来,单均昊离他们也不远,再加上他的耳聪目明,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他们感情不错。” “是很不错,”沈妙歌眼前浮现起那天仲天琪在餐厅求婚的模样,“他们的好事应该也不远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仲威不给他们使绊子的情况下,至于仲威同意他们婚事的可能性……算了,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头痛的猜测。 “仲家的那位,眼神一直跟刀子似的往这边看。”单均昊抿了一口酒,淡淡道。 沈妙歌看了眼坐在她旁边姿态亲密的一对恋人,叹了口气,“这条路危机重重。” “说不定会有奇迹。”单均昊突然转过头来对她缓缓一笑,眼底似有万千情绪融合在一起,在层层叠叠的光影之下,深邃得令人心跳漏了一拍。 沈妙歌愣了一下,继而微笑,“原来你还会相信奇迹。” “是有一点。”单均昊像是也吃惊自己会说出来这样的话,抬起酒杯和沈妙歌碰了一下,下巴微抬,示意正朝这边走过来敬酒的一对新人,“喏,他们来了。” 范芸熙一手拾着婚纱一手挽着徐子骞的手臂,妆容明艳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两人远远走来,一路迎着头顶璀璨的灯光,说不出的协调动人。 ☆、Chapter 27 沈妙歌所在的这桌是他们敬酒的第二桌,徐子骞的那点儿眼神还相当清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满含揶揄,“看看这是谁,我们均昊和妙歌居然出现了,来来来,先干一杯啊,太够意思了你们。” 徐子骞这人,估计他哪天说话不夹枪带棒了那才是反常,于是沈妙歌很淡定地把他的话混着酒一起喝掉了,反观单均昊,和她的反应差不多,仲天琪今天倒是很给面子地没有挑刺,先是很爽快地干杯,接着就毫不留情地开始灌酒,夏之星在一旁倒是比较安静,也不和其他人一起起哄,这让沈妙歌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觉得即使她就那么有点拘谨地坐在一旁,身上那股子灵气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不过现在这个场合明显不是套近乎的时候,沈妙歌也就是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冲她笑了笑,然后就稳稳地坐着看其他人笑闹了。 “交杯酒,必须的!”仲天琪起身围着新郎新娘转了一圈,摸着下巴笑嘻嘻的,硬是装出了一副巫婆哄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柔和模样,“不对,今天我得文雅点,应该叫合卺酒哦?” 这话一出徐子骞狠狠瞪了他一眼,正准备说话却又被堵了回去,“徐子骞,不能这样啊,范女士一杯酒还是能喝的吧?再说了,你现在能挡,下面还那么多桌呢,你也不怕后面挡不过来,我们算是比较温和的了,你乖乖喝了吧。” 徐子骞看了一眼面颊酡红的范芸熙,气定神闲地说,“芸熙对酒精轻度过敏。” 这话一出在座的不少人都相对无言,随即有人轻笑,“哦,轻度过敏,轻度过敏啊……” 仲天琪笑得一脸奸诈,“是是是,我还知道你们轻度甜蜜轻度恩爱轻度如胶似漆轻度那啥啥的,我们都懂……” 一圈下来,徐子骞简直被灌个半死,但愣是没让范芸熙沾酒。沈妙歌把他们的调侃嬉闹都当成了下酒菜,总之话里话外的真实性已经不重要了,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一个:结婚,真的是个体力活。她有些同情地看了眼背着范芸熙按着其他人的指示怎么折腾怎么来的徐子骞,由衷地觉得做个脾气好有担当能把老婆护得死紧的老公相当不容易。 夏之星可能也有点被这场面给吓到了,她看向灌酒的罪魁祸首之一,此刻正靠着椅背笑得开心的仲天琪,“你们也太狠了点。” 仲天琪凑近她,“你以为这种机会能常有?你知道我的酒量怎么锻炼出来的么,就是被那家伙给灌出来的,以前一起玩的时候,啧啧,他那个劝酒的功夫啊,你看看,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以前喝酒每次都是众人皆醉他独醒,现在被灌得这么狠,都是他作孽太多。” 夏之星半信半疑,“难道不是你们趁人之危?” “什么趁人之危啊,是他非要把该范芸熙喝的全给挡了,那不就是等于在说‘你们快来灌我吧灌我吧我很能喝我酒量特别好’么,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夏之星久久地看着他,最后蹦出一句话,“原来结婚这么折磨人。” 仲天琪原本以为她就是发句感慨,可是过了半天她还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于是立马反应过来,随即就不淡定了,“你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和我结婚了吧?” 夏之星嫌弃地推开他靠得很近的脸,“满嘴酒气!” “什么啊,这酒还蛮香的好不好,”仲天琪嘟哝着退后一些,“难道我已经有了酒鬼的味道么……” “酒鬼哪有你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沈妙歌看了眼已经在另一桌开始新一轮敬酒的新郎新娘,不无调侃地插了一句话。 仲天琪挑挑眉毛,听到她的夸奖时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洋洋得意,主要是他已经充分了解了沈妙歌喜欢先给个甜枣再打一棒子的恶劣趣味,所以他很淡定地回望过去,睁着一双由于不怎么清醒而显得有几分湿漉漉的眼睛,“谢谢,不过这两词还是留给你夸赞你的夫君去吧,小的承受不起。” 沈妙歌笑弯了眼睛,“难得你有这么谦虚的时候,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微醺之后会变得如此讨喜呢,你这是为爱而产生的改变么,恭喜你啊,可以重新做人了。” 仲天琪简直被她气了个半死,他直接挥手,“我不和你说了。”说完立马扭头牵起自己的女朋友,“阿星,陪我出去透透气。” 夏之星在起身之前偷偷回头送了沈妙歌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的睫毛弯弯长长,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两个半月牙,说是一笑百媚生也不为过。接收到笑容的沈妙歌心情大好,十分不厚道地觉得浑身舒畅,然后下意识地端起手边的酒杯准备小啜一口,但是还没等送到嘴边,就被一只手截住了。 “我今天才喝了一杯不到。”她有些无奈地看着单均昊。 单均昊慢悠悠地抬手拿走她的那杯酒,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慢悠悠的,“发烧期间,请爱惜身体。” “……” 过了一会儿,各类助兴节目一一开演,沈妙歌被单均昊牵着在人堆里晃了一圈,等到必要的招呼都打完之后,她被带到一个休息间,单均昊利落而娴熟地量帮她量体温,一看发现温度果然又高了一些,于是建议直接回家。 沈妙歌掀起眼皮看向他那张严肃的脸,“那就回去吧,”她拍拍自己热度颇高的面颊,“真不明白你上次是怎么能发着高烧参加宴会的,我该说你的体质异于常人吗?” 单均昊给她披好衣服,半扶半抱地带着她朝电梯走去,“我该说你记性不错吗,原来你还记得那件事。” 想忘也忘不了啊,沈妙歌半睁着眼回想那个宴会之后的那番对话,暗想他们当初还真是够傻的,不过那时的单均昊明显还没有她来得冷静。说实话,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单均昊脸上那张完美的面具有了裂缝,而当时的感觉,她以前一直找不到词来形容,但是到了现在,又隐约能找两个精准的词了,那就是——意外又得意。 她其实是个很虚伪的女人,沈妙歌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自己下定义。 电梯门开的时候,一对俊男美女从旁边那部电梯里走了出来,定睛一看,沈妙歌发现还是熟人。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们,愣了一下之后便笑得比花还灿烂,“你们这是?”低沉而富含磁性,尾音微微上扬,十分熟悉的打趣的声音,周启回。 沈妙歌扶着单均昊的手站直,轻轻闭了闭眼,然后睁开,“周启回,你脑袋别晃了成吗,看得我头晕。” 周启回失笑,十分清楚和一个明显已经醉了的人争辩是件很傻的事,“是,我的错,我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言罢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身旁妆容精致神色冷淡的女子微微一笑,“不打声招呼么?” 沈曼青怎么和周启回凑到了一起? 沈妙歌看着她面色冷淡的“妹妹”,思绪一瞬间千回百转,但奈何此刻的脑子确实不大好使,于是在对方有礼又疏离地问好时她只是淡淡点了个头,接着便伸手隔开了快要合上的电梯,“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 周启回研究了一番单均昊和沈妙歌两人此时称得上是亲密的姿势,得出一个结论,又有了一对强强联合了,继而微笑,“慢走。”顿了一下,又说,“曼青是位很合格的艺人。” 虽然讶异周启回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注视着沈曼青挽在周启回臂弯的手,浅浅一笑,“周总说好,那自然是不错的。” 单均昊淡淡地看了一眼沈曼青,很快便收回目光,小心地揽着沈妙歌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沈妙歌透过缝隙看着停在原地的一男一女,眉头微蹙,事情和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不过,好像也更有意思了。 回到家,沈妙歌被按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感受单均昊手法流畅的卸妆技术,说不吃惊那是假的,连卸妆都会,他实在是想不出他有什么是不会的。 等到一脸清爽后,沈妙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我是捡到宝了?” 单均昊正用毛巾擦着手,闻言只是勾了勾唇角,“其实我是第一次给人卸妆,莫非你感觉还不错?” “是还可以……”沈妙歌拿了衣服走向浴室,“你随意,我去洗个澡。” 洗完澡出来,又被监督着吃了药,上下眼皮已经忍不住开始打架的时候,沈妙歌努力清醒地看着似乎还不想走的单均昊,“你准备夜不归宿吗?” “你睡着了我再走。”他说。 “恐怕不行,每次被你看着的时候我都感觉像是有两只白炽灯在我眼前晃,再说了,你又不会哼安眠曲,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啊,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万一你累病倒了,我不认为我照顾得好你,所以,爱惜身体,快快回家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哼安眠曲?”不知道是不是她判断错误,总感觉单均昊的声音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面? “哦,那你可以哼给我听。”沈妙歌不甚清醒地走向柔软的大床,躺上去后用被子裹好自己,眼睛一闭,完全没看到单均昊明显黑了半边的脸。 ☆、Chapter 28 第二天早上,沈妙歌明显感觉之前一直缠绕着她的无力晕眩感都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在照镜子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不对劲的事。 她的嘴唇明显红得异样,再仔细观察,**!单均昊这个二货,要吻也不会在她清醒的时候……不过,如果能把她的唇吻成这个样子,那么那个吻的力度应该不轻吧,为什么她没有醒?想清楚了这个,沈妙歌的脸瞬间比锅底还黑。 “怎么了?”单均昊穿着一件褐色的居家服,神情慵懒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伸手抚唇的动作,一双漆黑色的眼里满是笑意,“发现了啊,原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挺敏锐一些。” “偷吻?啧啧,这种词用到你身上我就有一种被惊悚到的感觉,你真的是单均昊吗,真的是吗?还有,你昨晚没回去?” 单均昊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回去换了套衣服,现在给你送早餐来了,我也不知道,我竟然有当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潜力,果然,唉……” 沈妙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哼完后又觉得不太妥当,男友单均昊,确实和她理解里的单均昊有点不一样,不过,反差太大,她总觉得受宠若惊,已经惊到要强自镇定的地步了。她伸手推了推堵在门口的人,眼神游移,“让让,我要出去。” 单均昊直接伸手捏住了她的肩膀,直勾勾地看着她,如果用一句很矫情的话来形容,那大概就是眼神极深,可以把人溺毙,沈妙歌面上还算平淡,就是手指有些不自觉地在抖,确切地说,就是有点没用,当然,这一切可以归咎于面对喜欢的人时的自然反应。 她想,她应该挺喜欢单均昊的。 不然,她现在干嘛要紧张中又带着一点兴奋啊,这个认知让她抖得更厉害了。 “你抖什么?”单均昊的眼神渐渐转为疑惑。 沈妙歌目测估计了一下,她平视的话,只能看到单均昊的喉结,所以,她得踮起来一点,慢慢地,伸手缠上他的脖子,在他逐渐转为惊骇的眼神里,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准确地说应该是咬,一个令人呼吸紊乱的,又咬又啃的吻。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结束后,单均昊有点发愣地摸了摸自己被咬破的嘴唇,旋即便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沈妙歌看着满脸笑容的单均昊,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过程,相当拙劣的一个吻,于是很淡定地开口,“再来。” 单均昊回视她,揽住她的腰,“恩,再来。” 后来的后来,沈妙歌无比后悔在他们最初开始的时候,她先说了一个再来。 所谓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大抵就是如此,每个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日子里,她都在痛恨这简单的两个字——再来。 *** 沈母看着端坐在自己对面沙发上的女儿,眼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才回沈宅没多久,你是又打算搬回你自己的那栋公寓去了?” 沈妙歌一瞬不瞬地瞧着面前翘着兰花指喝茶的母亲,心里不禁感叹时间的强大,以前怎么就没见过她这么女性化这么柔婉的一面,现在那个兰花指翘得真想让人上去摸一摸,“妈,我发现您越来越有气质了。”都说时间是把杀猪刀,这把刀虽说杀了沈母的那些天真单纯的情怀,可也留下了几缕岁月沉淀过后的韵味,历久弥香。 “别和我贫,我还不知道你,好几天没回家了,或许我该称赞你一句,你还没彻底忘了我这个老母?” “哪能啊,好像只有人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吧,哪有有了男友忘了娘的。”沈妙歌止住打呵欠的**,努力坐得笔直,现在她得陪着好好说会儿话,即使她昨晚只睡了四小时不到。 “昨晚干什么去了,累成这样?”沈母的手一寸寸地抚过杯沿,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 沈妙歌困顿的神经一下子变得清醒,“和朋友聚会,玩得有点儿晚了。” “什么时候把单均昊带来给我看看?” “他最近挺忙的。” 这谎明显撒得不够高明,虽然说也有一定的事实依据,毕竟徐子骞去度蜜月了,两个人的事都变成了一个人的事确实让他忙得脚不沾地,但是沈母一向信奉时间就像那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所以这个理由很快被她否决,“是吗,上次他还给我打电话,说最近要来拜访我,难不成是假的?” 沈妙歌颇为郁卒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犯得着说这种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谎么,单均昊要做什么,绝对会先和她商量,更不用说见父母这种“大事”了,所以沈母这句话,实在是让她觉得有失水准,“妈,您对他不是已经挺熟悉了么,犯得着这么急吗?” 沈母幽幽地看着她,“考评我未来的女婿,这事能不急吗?你自己说,和你同龄的,大部分都已经订婚结婚了吧,就你,交个男朋友还这么遮遮掩掩的。” 这句话着实冤枉沈妙歌了,最近让他们请吃饭的朋友简直是一批一批的,个个都打着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名号,就跟在请人吃婚前预备餐似的,这么一圈露面下来,她和单均昊简直可以算是高调了,遮遮掩掩,把他们说得好像是偷情一样。 再这么说下去,指不定沈母还能给她什么更加可怕的形容词,于是沈妙歌开始换话题,“妈,我们聊点别的吧,听说您最近在学刺绣,绣了什么,给我看看呗。” 沈母懒洋洋的冲她笑了一下,“是小宝宝的肚兜,你真的要看?” 沈妙歌:“……” 看着沈妙歌呆滞的表情,沈母颇为满意地摆摆手,“好了不逗你了,我们聊点别的,这话题不能总围着男人打转。” 沈妙歌点点头,深以为然。 但是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们的话题还是回到了男人身上,这是沈母在沈问清去世后,第二次主动提起他。这个频率其实挺低的,但是沈妙歌就是觉得异样。 “你猜我前两天见到谁了?” 这话一出,沈妙歌就想起了不久前见过一面的沈曼青,她也有点奇怪,那晚她和周启回走在一起的样子,还真让她印象深刻。“您见到谁了?” “那个女人。”沈母甚至微微一笑,眼里虽说没什么温度,可是态度几乎称得上是心平气和,“她和沈曼青在一起,不过依我看,她们之间的气氛可不怎么和谐。” 沈妙歌其实对她们的事并不怎么上心,但沈母现在好像很有说一说的兴趣,于是她也就耐心地听着了,“不得不说,你爸最后的一步棋走得可真不怎么准,实在是不符合他平时的作风,但是,他估计也就是算错了人心吧,你爸是为那个女人打算了一点,可是他又怎么会想到,他一死,那个女人就和他安排照顾她的那个人搅到了一起呢,也许是被恐惧冲昏了头脑?怕我拿她开刀?竟然那么简单地就上了人家的当,还玩什么故意失踪,误导沈曼青,她是以为沈曼青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么,就沈曼青,能给我们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一个明星,闹得人尽皆知了也只有她吃亏的份,这么多年了,她竟然一点也没长进,以前我还以为她狠,可事实上,只敢对别人狠不敢对自己狠的人,能算什么狠呢?” 沈妙歌听得有点混乱,“您是说,她连自己的女儿都那么狠得下心利用,故意拿她当刀子使来和我们闹?” “就是这样,”沈母的口气微微有点嘲讽,“这手段确实拙劣了些,不过也许我该感谢你父亲,要不是他死得那么突然,她哪能方寸大乱呢。” “那她现在干什么又出现?”沈妙歌其实有点不能理解她们的思维,如果是不知道遗嘱内容还好说,也许她以为沈曼青是得了沈氏的一点股份的,有资本给她们找不痛快,但是,这样把自己也算计进去的事,做了又能得到什么,还白白赔了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里,沈妙歌眼前浮现起那天晚上沈曼青明显消瘦的脸,那种冷淡而没有朝气的感觉,蓦地,她突然有点同情她,当然,这种同情很廉价,也就只是一晃而过。 “是啊,有本事就一辈子别出现在T市好了,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觊觎沈曼青手里的那笔信托,”沈母抿了一口茶,继续道,“那笔信托里,有沈氏百分之五的股份,但是沈曼青永远不能参与经营,只能拿分红。至于其它,还有一些沈问清转移到海外的不动产,总的来说,你父亲还是把沈曼青当做眼珠子来疼的,那个女人也许是有点不平吧,毕竟和沈曼青一比,她几乎可以算是一无所有了。” 沈妙歌不禁有点咋舌,沈问清确实拎得清,而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居然造成了这么一个令他们心情舒畅的结果。她们对沈曼青的敌意其实都不是太深,只要她稍微明事理一点,不为了她那个母亲来和他们闹不痛快,她们其实都比较乐意相安无事,而自从沈曼青自杀之后,他们双方确实相安无事了一阵子,至于以后是否能一如既往下去,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事了。 沈母一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会在没什么利害关系的人身上浪费心力,只要不踩到她的底线,她其实比较好说话。现在这种情况,或许她想看戏的成分比较多一点?又或者,她会轻轻地加一把火 ☆、Chapter 29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妙歌把这些话当成八卦一样说给单均昊听,说完后单均昊还是淡淡地笑,给她盛了一碗汤,在她喝完后才慢慢开口,“这种戏能少看还是少看吧,你只要护着你妈就够了,她也挺不容易的。” 这个看法与沈妙歌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她伸手在单均昊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亲昵意味十足,“新好男人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想法还总是这么清晰这么客观,真是个宝。” 单均昊语气严肃,眼里却又含着笑意,“所以你要好好珍惜。” 沈妙歌笑着应了一声,摸着肚子慢慢起身,准备出去散步消食。单均昊还真像她曾经调笑过的一样,回国后不仅镀了一层金,连厨艺都是一把好手了,第一次吃单均昊做的饭时她惊喜得不行,虽然不常做,但有个男人肯偶尔为你下厨就不错了,毕竟她目前还没半点为人洗手作羹汤的觉悟,就这点而言,单均昊对她的态度可以算得上是真挚,珍惜,这两个字她既然承认了,就决不打算只是想想而已。 具体表现在两人散步的时候,她头次主动牵住了他的手,而且还是十指相扣。 “难得,你也有主动牵我的时候。” 沈妙歌白了她一眼,“我可以说我肖想你漂亮的手指很久了么。” “唔,可以。”等了一会儿,单均昊又加了一句,“你肖想我的什么都是可以的。” 沈妙歌无语地看着他,“本来这种散步应该还算浪漫的,可为什么你一说话我就觉得什么美感都没了,你天生适合制造尴尬?话又说回来,你觉得我肖想你哪里了?” 单均昊低头看她,手指在她脸上一寸寸掠过,眼睛,鼻子,下巴,耳朵,最后停在她的锁骨上,声音低沉而柔和,“我其实从没觉得你肖想过我哪里,倒是我……” 沈妙歌一听他又用这种勾人的声音说话,立马跳开一步,脸很快地开始变红,单均昊,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作和声音以及言语都变得这么□…… 不过她也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怪不得别人。 单均昊定定地站在原地看她,突然张开双臂,“过来我抱一下。” 沈妙歌狐疑地停住不动,等了一会儿看他维持那么个动作也挺累的,于是很没出息地投怀送抱了,窝在他怀里听着微风扫过树叶的声音时,沈妙歌忽然觉得心里一片宁静。 其实这样还挺不错的,虽然她不怎么想承认。 *** 时间已经进入秋天,天气也终于渐渐开始转凉,沈妙歌掐指一算,发现徐子骞为期两个月的蜜月期已经结束了,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将在今天晚上回归T市。这样正好,单均昊想必可以稍微轻松一点,虽说她其实不大清楚单均昊这段时间忙得休息时间都可以掰成两半用是为何,可是看着他一穿上风衣就明显变得飘逸的的身体,沈妙歌说不心疼当然是假的,于是抽了一个周末,她直接把他从一堆文件里拽了出来,美其名曰调节心情,还顺便从包里拿出了两张早就准备好的音乐会门票。 “早有预谋啊?”单均昊从善如流地收起所有文件报表,走上前搂住她,吻了吻她的发顶。 “虽然我很想表现得大度一点让你整天和文件恩爱,但没办法,我的体贴让我不放心你瘦了不少的身体,单先生,您这么拼命为哪般?” 单均昊被她的语气逗笑,这段时间来清减了不少的面庞一瞬间变得柔和至极,“称不上拼命,只是事情稍微有点复杂。” 沈妙歌点点头,不再多问。 两人到了现场后很快落座,一边闲闲地聊着天一边等着开场。沈妙歌知道单均昊一向对话剧音乐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这次肯陪她来已经称得上是牺牲自我成全她了,所以在曲子奏了一半之后,沈妙歌对于他支着胳膊开始昏昏欲睡的行为给予了十足的宽容,甚至还把他无处安放的脑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单均昊明显已经犯困犯得有些迷糊了,嘴里嘟哝了一句后就枕在她的肩窝里继续安眠了。 沈妙歌看着他眼下十分明显的青色,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看样子是真的累到了。这段时间他们分属于两个极端,单均昊极度忙碌,她又极度清闲,沈母的意思是等他们热恋期过了再把她抓回去给沈氏卖力,现在她就是遥控指挥着几个不算太重要的案子,只需要拍板就可以,只不过单均昊在徐子骞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忙成这样,这个情况,着实让她有点想歪。 偶尔想歪的时候,她很快又会被自己说服,她相信单均昊的人品,但是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怎么说呢,他其实还是有着某种目的的吧,她还无法深度判断这个目的针对的是谁,要她来想,以单均昊和单耀荣一向冷淡的父子关系来看,他大概是羽翼已丰想要大展拳脚,但是单耀荣,出于某种目的也一直不怎么愿意放手。 SENWELL董事会还有一点僵持,但是,单均昊稳占上风。 就在前几天,单耀荣带着妻子直飞加拿大,而且据说打算移民。 她和单耀荣曾单独见过一面,而单耀荣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和蔼有加,他那时的眼神,温和而平静,以一个单纯的长辈身份祝福她和单均昊,偶尔眼中还会闪过一丝无奈和一丝释怀,但是她能看出提到单均昊的时候,他语气中的骄傲和满足。 是什么样的隐情,会让一个被儿子打败了的父亲露出那种欣慰又满足的笑? 沈妙歌对他们家有些复杂的往事并不怎么清楚,所以就连猜测都显得很多余,而单均昊现在已经累得瘦脱了形,或许那些事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些多么愉悦的回忆,而他如果想让她知道,自然会亲口对她说,不需要她去问。 此刻她低头注视着他即使睡着了也显得坚毅的脸庞,头一次觉得,这个男人,背负了很多。 时间和着几首舒缓而壮阔的曲子静静流淌,等她觉得肩膀渐渐开始发麻的时候,音乐会已经结束了。陆续有人起身离开,沈妙歌静坐着没有动,等了一会儿,整个大厅只剩下他们和一个坐在前排的女子时,单均昊醒了过来。 “很麻?”他伸手帮她揉着肩膀,满脸歉意。 在他很温柔的按摩下,在这样情调不错的音乐大厅里,沈妙歌其实很想文艺一把,说一句“不麻,我希望我的肩是你一生的暖枕”之类的话,但是她实在不擅长,于是只是握着他的手轻轻摆了摆,但没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居然能换来他突如其来的一个缠绵缱绻的吻,直到她面颊绯红呼吸不畅了他才松开她,甚至还颇为回味地咬了咬她的唇,直到沈妙歌推开他,他还不死心地说了一句,“不错,你吻技又进步了。” 这种话沈妙歌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她只是很淡定地掀开了单均昊环着她的手,“再不走这里就要关门了。”她率先起身,一个正在过道上慢慢走着路的人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穿着一件浅色风衣,走路的时候下摆微微扬起,在这个场合,很有黑白电影的质感。视线慢慢上移,那人的一副黑色墨镜几乎遮去了大半张脸,几乎白到透明的侧脸,算得上是弱不禁风的身材,沈妙歌的诧异感一晃而过,这时单均昊带着疑惑的声音轻轻响起,“似乎是,沈曼青?” 沈妙歌点点头,“有没有觉得变化挺大的?” “有一点。” 对方在此时像是发现了他们,远远地望过来一眼,看不到她隐藏在墨镜下的目光,只是对着他们轻轻点了下头,很快便走到了大门处,接着她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走出音乐大厅,沈妙歌带着一丝细微的疑惑去了洗手间,时隔许久再次见到沈曼青,她几乎快要认不出来,她也说不上来这种违和感是如何出现的,总之,这种怪异的感觉像是一圈逐渐扩散开的涟漪,虽然轻微,却不容忽视。 “我还说的不够清楚么,不要再来找我,请问你真的有把你的女儿当成一回事吗?” 正准备打开门走出去,却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沈妙歌握住扶把的手就这么顿住了。 “曼青,你不要这样……”女人的声音十分柔弱,给人一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那笔信托你不用妄想了,我就是一辈子不用,也不会把它交给你,或者,你可以买凶来杀我,我死了,那些钱不就只有你能拿了么?”沈曼青的声音十分冷漠,却也透露出一种疲惫的苍凉。 “曼青,你怎么能这么说!”女人尖叫出声,“你就是这么想我这个母亲的吗?” 沈曼青面含冰霜,唇角翘起的弧度含着浓重的嘲讽意味,“母亲?别侮辱这么神圣的词语,你确定你配得上这个称呼?” 她们大概还争辩了几句,只不过沈曼青的态度出奇的强硬,生生地用言语逼走了那个女人,接着静默了有一会儿,沈妙歌还是推开门走了出来。 沈曼青撑着梳洗台在发呆,脸上没有泪水,也没什么表情。听到沈妙歌的脚步声,也只是抬头瞟了她一眼,很快便错开了目光 ☆、Chapter 30 两人相对无言。 沈曼青撑着梳洗台出神,沈妙歌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有幸灾乐祸的嫌疑,所以干脆保持沉默。 “你怎么样?”在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沈妙歌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她捂着腹部的的手渐渐收紧,额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明显是一副在忍着剧痛的样子。 沈曼青张嘴像是想要说话,但是还没出声就又咬住了自己的唇,用力之大几乎快把嘴唇咬破。 看着她慢慢矮下去的身子,似乎连支撑自己重量的力气都快失去,沈妙歌在心里叹息一声,走上前扶着她的肩膀,“我送你去医院。” 一出洗手间就看到了拿着她的披肩朝这里走来的单均昊,他看到她扶着脸色惨白的沈曼青出来的时候,表情依然十分镇定,“去医院?” 沈妙歌点点头,然后示意他扶稳沈曼青,“我去取车。” 车子一路飞奔,等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沈曼青还是已经痛晕过去了。失去意识之前她还撑着对沈妙歌说了一句话,“不要找她。”一字一句,吐字极为清晰,没有咬牙切齿,但声音极为坚定,不像是赌气,倒像是在表明一种立场。 沈妙歌当时被她汗湿的手紧紧抓着,皱眉盯着她,最后在她越来越虚弱的眼神下说了个好字。 至于那个她是谁,沈妙歌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所以在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她犹豫了几秒,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等沈曼青进了手术室,她又给她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经纪人赶来得很快,而且在见到沈妙歌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沈总,”名为夏展舒的经纪人有礼地朝她伸出了手,“今天多谢您了。” 沈妙歌在看到他的时候其实也有点吃惊,没想到皇朝会把夏展舒这个金牌经纪人安排给沈曼青,据说他现在已经没有带艺人了,而是担任着皇朝的经纪人培训师。周启回一向重视他,却安排他来带沈曼青,意思不言而喻。 看来沈曼青并不是如她想象中的已经失去了捧的价值,毕竟,周启回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事。或者,还可以有另一种猜测,但是这个猜测成立的理由不怎么充分,想到这里,沈妙歌轻轻回握住对面之人的手,“不必太担心,一个阑尾切除手术,再等一会儿就出来了。” 夏展舒点点头,眉头却几乎快皱成一个川字。 沈妙歌看他的担忧不似作假,于是开口,“怎么了?” “前段日子才因为急性肠胃炎住了几天的院,今天竟然又进了医院,再这么下去,我担心她身体会垮掉。” 沈妙歌挑眉,“这样……她工作很忙?” 夏展舒点头,“来皇朝之后一直在筹备新专辑,而且还接了两部电影。” “皇朝打算捧她?”沈妙歌其实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对方回答,但是夏展舒却是很直接地承认了,“周总是这个意思。” 说曹操曹操到,沈妙歌一抬头就发现了步履匆忙一身正装朝这边走来的周启回,看他蹙眉的模样和跟在身旁的助理,明显是从会议上赶来的,“情况怎么样?” 周启回一开口,沈妙歌明显感觉出他和以往不一样的气息,十分正经,而且,似乎声音里还夹杂着一点焦急? 这种情况,着实由不得她不多想,周启回和沈曼青? 很快,沈曼青便被几名医护人员推着出了手术室,几乎是立刻,周启回就跟了上去,夏展舒也只是歉意地朝她点了点头,然后也跟上去了。 单均昊显然也有些意外,“他们?” 沈妙歌看了他一眼,随即便笑道,“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单均昊答非所谓,帮她穿好披肩,揽着她往外走,“你知道我们一向怎么形容周启回么?” “怎么形容的?” “纨绔又精明的子弟。”意思是他属于那类很不好招惹的人。 沈妙歌笑,“重点到底是在纨绔上还是在精明上?” “精明。” 沈妙歌原本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不过上了车之后,又想起了一件事,“上次我妈还说,和我差不多大的,都已经订婚结婚了,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要拿周启回来反驳呢,明明他长我好几岁,可是现在好像还连一个公开承认的女友都没有吧?” 单均昊思索了一会儿,“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从我认识他起,就没见他承认过谁是她女朋友,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又是个公认的花蝴蝶。” 沈妙歌注视着前方密密麻麻的车辆,语气无波无澜,“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单均昊失笑,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若有所思,“你在担心沈曼青?” “谈不上担心,毕竟如果她和周启回之间只是各取所需的话,那我估计还要赞一句她这次眼光挺不错的,据我所知周启回一向慷慨,她也不会吃什么亏,而如果是来真的,客观上来说,周启回可比那什么钟晓刚靠谱一点吧。” “这么比较下来,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单均昊说。 “谁又说不是呢,不过她那个妈干的事也真是太极品了,沈问清再不合格,也没做出什么真正伤害我的事,我现在倒是有点好奇沈问清当年是怎么看上她的了。”沈妙歌的声音很冷淡,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可听到单均昊耳里,倒是觉得她是故意在克制着什么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还想着那些事呢?” 沈妙歌摆摆手,“不是想,只是随口说说,算了,你们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总归是和我们女人看女人不一样的。” “女人看女人是什么样?” 她睨他一眼,“还能什么样,除了我妈,我看哪个比我漂亮的女人都排斥啊。” 单均昊笑出声,接着毫不迟疑地开始恭维,“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你漂亮的女人。” 听了这种甜言蜜语,虽然知道很假,但是她确实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只是装成一脸严肃地模样点了点头,“恩,知道恭维长官是好事,但也不能罔顾事实,看在你是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现在开车吧。” 单均昊同样强忍着笑意,“是,长官,您今晚想去哪里用餐?” “出这条街左转,那里有一家牛排馆。” “遵命。” 两人本来出了音乐厅就准备直接去用餐的,但是没想到出了沈曼青这么个岔子,等到终于能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他们几乎是同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叹完后两人都颇为惊奇地看着对方,一脸你怎么和我反应一样的表情。 难得看到单均昊吃惊的表情 ,沈妙歌十分愉悦地塞了一块牛排到他嘴里,接着便开始大快朵颐了,虽然她吃饭的动作依然称得上优雅,可下手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等到胃终于有了一点暖暖的感觉后,她的动作才稍微缓了下来。 和单均昊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培养出了一点默契,有时候她说了上半句,他几乎立马能猜出下半句,而面对寡言的单均昊,她也渐渐能从他的眼神动作里猜出他未说出的意思来,这让两人之间的相处轻松不少。有时候她也会在心里唏嘘一下,之前和他当了几年的朋友,默契度竟然完全赶不上和他当恋人的这几个月,不得不说,爱情确实有它神奇的一面。 如果经营得好的话,说不定哪天他们也能走上心有灵犀这一步? 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沈妙歌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用餐的人,柔和的灯光淡淡地洒在他身上,俊朗的眉眼低垂,薄薄的嘴唇轻轻地一开一合,莫名的,令人想到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秀色可餐。 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单均昊停下手上的动作,拿起餐巾擦了擦唇,“在看什么?” 沈妙歌突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伸出两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单先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可以如此诱人。” 单均昊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是一个惊雷砸了下来,“沈女士,今晚是否需要侍寝?” 这句话威力着实不小,沈妙歌即使装得再能调戏人,骨子里还是个有些保守有些内敛的人,所以在单均昊明显变深的眼神下,她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撇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这家店的牛排不错吧?” 单均昊早已习惯沈妙歌的临阵脱逃,她的反应差不多在他的预料之内,虽说心底有一丝浅得几乎不能察觉的失落,但他还是轻轻地笑了一声,“每次撩拨完人就撒手不管,话题还总是转得这么僵硬,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耍人了?” “一直爱耍人,从未改变过。”沈妙歌回道。 单均昊似乎和她在一起后就变得爱笑了不少,现在他脸上就挂着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看着她,他缓缓吐出一个问题,“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耍人者,人恒耍之。” 沈妙歌眼睛一眯,皮笑肉不笑,“猥琐者,人恒猥琐之。” 说完后两人对视数秒,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只是此刻笑得开心的他们,并不知道在T市的国际机场内,一声几乎刺穿人耳膜的尖叫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的年轻男子,以及跪在他身旁大惊失色的少妇,他们全都不知道。 命运总爱给我们开各种各样的玩笑,这些玩笑的开始或纯白透明或鲜红可怖,却统一地以一种迅疾的方式给予某些暗示,可能是无法补救的遗憾,也可能是彻底失去的痛楚。 这些,谁都无法预料。 ☆、Chapter 31 接到范芸熙的电话时,沈妙歌和单均昊才刚刚踏出餐厅。 看清单均昊明显变色的脸后,沈妙歌立刻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怎么了?” 单均昊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就牵着她的手朝车子走去,上车之后他慢慢镇定下来,只是拇指还在反复地抚着方向盘上刻着的妖娆花纹,空气里满是有些迫人的沉寂气息,沈妙歌回想着刚才听到的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一片嘈杂中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声,那声音很熟悉。 “子骞在机场突然休克,现在正在抢救。”单均昊的声音很稳,仔细听却能发现一丝压抑。 沈妙歌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曾经的那场车祸,几乎已经要去了他的半条命,之前医生很严肃地告知他们的大脑后遗症,并没有发生的迹象,但是就在所有人逐渐安下心来的今天,却又发生了。她其实很想乐观,说不定徐子骞只是刚下飞机太累了,但是……她总有一种没来由的恐慌,甚至她都不明白这种如此直接的判断来自何方,但是就是这种在过去精准到可怕的直觉,让她无从否定。 “上次的车祸后,病人有过类似症状吗?”坐在对面的医生面色凝重地翻看着一份病历,眉头微皱。 单均昊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晕倒过几次,但是从未超过两个小时,照您现在的说法,他现在似乎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医生点点头,“他刚刚送来时已经没有呼吸了,这应该是由于之前车祸时肋骨折断造成肺穿孔的后遗症,一时的呼吸困难很正常,但是抢救过来后,却陷入了昏迷,关于这点我们暂时还未得出结论,可能还要进行会诊。” 范芸熙从见到他们开始,眼泪就一直没有干过,此刻听了医生的话便有些摇摇欲坠,“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这个我们不能断言。” …… 沈妙歌有些怔愣地站在监护病房外,盯着隔离窗上的“谢绝探视”四个字发呆。 一夕之间,巨变。 徐子骞,她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认识的第一个人,似乎,从一开始,他的命运就注定多舛。那场车祸,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命去换范芸熙的毫发无损,接下来,上天似乎没有任何道理不给一点补偿,所以他得偿所愿,所以他勉强还算幸福快乐地生活了几年,但是现在,他还是躺在了那张象征着灾难的病床上,苍白消瘦,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眼睛有点发涩,她慢慢后退几步,仰起了头。冷心冷情的沈妙歌,在这个世界,好像头一次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一双手从背后搂紧她的腰,随即,被揽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 单均昊带着几分恍惚和呢喃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会没事的。”这句话,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出了医院之后两人一路沉默,送她到家,单均昊在进门的时候却一个踉跄,差点栽倒。沈妙歌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小心一点。” 他慢慢地走到沙发边,仿佛连一个坐下的动作都进行得艰难无比,他抬头看着站在壁灯旁边的沈妙歌,眼里却没什么焦距,“我之前想到了很多,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半死不活。”他的语气嘲讽,眼神却又带出了一丝悲伤,“我想到了他知道真相后会恨上所有人,想到了他可能会要回SENWELL的股份,甚至都想好了等他一回来就把什么都还给他,那些本来就属于他的,那些算作补偿的,为此我用尽手段从我父亲手里拿回SENWELL的主权,甚至还把他和妈都送到了国外,却忘了什么都逃不过一个意外,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沈妙歌的眼睛微微睁大,却又明白他此刻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他只是想说出来,仅此而已。 “我太自私,即使当年那场气爆根本不是意外,即使那里面还有我父亲掺的一脚,即使我知道了我们家是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我还是不能……让他报复回来。我甚至还想会不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还有这样可笑的想法。” 原来竟然是这样…… 沈妙歌有些僵硬地一步步朝他走去,坐到他身边,伸出手抱住她的腰,“你确实很蠢……”她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手指抚摸上他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眶,“你不说,怎么知道他不会选择原谅?你不问,又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想要一个人扛,想把什么都打理好了还给他,难道他就一定会接受?我以前一直纳闷徐子骞为什么会长成那副好脾气的,现在我终于弄明白了,想必就是被你们欺负狠了,你爸欺负他爸还不够,你居然也欺负他,简直把他当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亏他还对你掏心挖肺,甚至连女朋友都是他帮你追来的,结果你居然这样对他,你说,你是不是很可恶?” 单均昊回抱住她,声音低而哑,“我十恶不赦。” 沈妙歌的嘴角牵出了一抹笑,伸手拍拍他的肩,“现在还是先收起你的难过吧,等徐子骞醒了,你主动点上去负荆请罪,让他自己选,是走是留,是报复是原谅,我们只管接受就好了,”她长长叹了口气,“父债子还,这话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万一……” 沈妙歌直接打断他,声音坚定不容反驳,“他一定会醒,他连仇都还没有报,他怎么舍得死?抛开这些都不说,还有一个才新婚的美娇娘等着他呢,这桩婚姻几乎是他拿半条命换来的,他没道理这么快就撒手人寰,不然的话他这辈子也太亏了。” 单均昊松松地揽着她,垂着眼睛像是自言自语,“是啊,太亏了。” “所以他一定会醒。”如果连奇迹都不相信,又怎么能让奇迹降临? 虽然这种想法有安慰别人也安慰自己的成分在里面,也许有些自欺欺人,但是毫无疑问,他们现在该做的,就是不能先一步失去信心。 而关于SENWELL的股份,在面对徐子骞是否还能重新醒过来这个问题时,其实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但是想到这个之前单均昊为此忙得几乎很少合眼而她也为此疑惑不定了很久的症结,沈妙歌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但是显然,这个词不适合由她来感叹,看着单均昊明显自责消沉的模样,她也感觉到了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感,那些无数人疯狂追求无数人为之抛弃良知的东西,最后还是化作了一种深重的惩罚落在本来无辜的人身上,譬如权,譬如利,这些,总是有人为之前仆后继地犯错,最后造成一个死局,想解开的人身在其中无能为力,而解得开又愿意去解开的人却总是少之又之。 这些,都叫人太难受。 沈妙歌的手指轻轻穿过他浓密的黑发,望着窗外泼墨一般的夜色,轻轻呼出一口气,能睡着就好,无论什么风浪来袭,她会陪着他一起承受。 *** 徐子骞的消息已经被他们尽力压了下来,但是依然有极少部分似真似假的消息流传到了一些善于捕风捉影的杂志周刊上。这段时间单均昊工作时的样子愈发冰冷,董事会那些喜欢蹦跶的人在这阵子都彻底消了声,徐副总躺在医院里,张明寒又被连降几级,一时间手里稍微有点实权的人都是忐忑无比,过去他们看着单均昊那双没什么情绪的漆黑色眸子时顶多不自在一下,现在,他们的感受却可以用惶恐来形容了。 谁都知道,手腕灵活却又心狠手辣的人不能惹。 沈妙歌这段时间有事没事就爱往医院跑,只不过今天在去医院的路上时,遇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朝她走来的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外套,一头黑色长直随风微扬,很有一种飘逸的美感。她看到沈妙歌的时候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容清浅,“来看徐子骞?” 沈妙歌点点头,没想到会在医院遇见这位表嫂,“你也是来看他的?” “是啊。”她随沈妙歌一起走进电梯,“应该已经可以探视了吧,这阵子我都快被一些同行问怕了,徐总监的魅力太大,那么多报刊杂志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探出一点消息,不过单总太有魄力,真敢写的倒没几个。” 沈妙歌抿唇而笑,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其它杂志我不知道,MINI-J可是据说什么都敢写。” 夏总编眨眨眼,“MINI-J有时候的确不怎么顾忌,但是我们还是有最基本的职业道德的好不好,这次徐子骞的事我可是一个字也没让他们写。” “这件事想必也压不了多久了。”沈妙歌看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努力忽略心中越来越深的担忧。 “每次一想到这事我就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以前那么活跃那么圆滑的一人,现在居然躺在床上醒不来,那次车祸我也有所耳闻,多好多痴情的美少年啊,唉……想必是老天都被他迷住了,想收了去做伴儿吧?” 沈妙歌一阵恶寒,之前被带起的酸楚感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看着走在自己旁边一脸美好而无辜的女人,脸上只差没挂上一条黑线了,“表嫂,我终于明白MINI-J的销量为何总是领先同类杂志了,有您这么文采斐然七步成诗的总编调/教,那些撰稿者写出的文章怎么能不让人拍案叫绝呢?瞧瞧,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说话比您还带感的主,我膜拜你,真的。” 对方掩唇而笑,眼神却又带着十成十的狡猾,“你这几句话真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不是为了让你开心一下吗,你是没看到你自己之前的表情,眉头皱得跟个小老太太似的,我儿子看见你了估计都不会喊姐姐要喊大婶了,现在你说几句刺人的话,啧啧,整个人都眉飞色舞起来了,简直美得不得了。” 沈妙歌无语了半天,虽然觉得苦着一张脸去看病人确实不怎么好,毕竟范芸熙已经整天杵在徐子骞病床边默默垂泪了,不过只要一想到最坏的那种可能,她依然忍不住忧心,不断跟自己说一切都会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这种勇气也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渐渐淡去不少,老实说,她已经快被期望一次次落空的灰心感给整得快要早生华发了。 实在是有点磨人,前天晚上她还自己帮自己拔了一根半白的头发呢。 “你儿子如果真喊我姐姐,第一个打他屁股的恐怕就是我表哥吧。”她对她的表嫂说。 “那小屁孩可是个魔王,他爸现在打他之前都得先掂量掂量。” “是吗?”渐渐靠近病房,沈妙歌的声音就慢慢低了下来,透过玻璃看着细细替徐子骞擦拭着手指的范芸熙,她的气色算不上好,洁净的脸庞上却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动作小心翼翼,带着满满的珍视与爱意。 这阵子她似乎变得感性了不少,这这幅画面竟然让她眼眶有些发热。 以前她一直认为范芸熙配不上徐子骞,虽然嘴上的祝福一直不少,心里却并不认为他们能走到老,在两人的感情不对等的情况下,付出得少的那个总是会恃宠生娇得寸进尺,以前范芸熙给她的感觉就是把徐子骞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旦徐子骞不能为她提供宠爱遮风挡雨,她或许会甩手离开也不一定。 甚至在最开始的几天,她一度怀疑过她的感情,徐子骞已经倒下了,她却还沉浸在自己构筑的假象里不愿认清事实,但是后来,她却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全心全意照顾徐子骞,有关他的一切几乎都不假人手,这才让她渐渐改观。 “不进去?”耳边有人问她。 范芸熙此时已经捧着一本散文诗读给徐子骞听了,前几天医生说过他可能只是醒不过来,但是能听见说话的声音后,范芸熙每天都会陪他说说话,念一些东西给他听,除了他日渐消瘦的身体,逐渐失去光泽的头发,以及紧闭着没有睁开的眼睛外,一切看上去似乎都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走吧,下次再来。”沈妙歌率先转身,高跟鞋踏在光滑的地面上,却几乎没发出声音。 ☆、Chapter 32 秋末的一天,沈妙歌正在家里研究一项菜谱的时候,接到了范芸熙的电话。 那边的声音很兴奋,说话的时候有些颠三倒四,不过她听得很耐心,心底也有着一份说不上来的期待,“你是说,子骞今天有了一点反应,在你给他念新闻的时候,还伸手攥住了你的手指?” “是啊,当时我吓了一跳,虽然他还没有醒,不过我想应该快了?” 沈妙歌默然,随即在她看不到的电话彼端微笑了起来,“我想也是。” 这几天,他们都有想过,带徐子骞去国外治疗,毕竟昏迷了这么久,国内的这些专家依然未能得出确切的结论,一切都透露着一丝古怪,看着那厚厚的一叠病历,俱是言而无物但又表述得十分令人灰心,沈妙歌已经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了。 有时候她都会变得有几分恍惚,想起自己莫名其妙地变成这个世界的一个沈妙歌,她会联想到,徐子骞现在这样,是否也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开始了新的生活,成为了另一个徐子骞?太多的事情无法得到解释,而每次这种猜想,都能让她有些头皮发麻,隐隐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世界,会不会只是一个虚无的泡影? 搁下电话,沈妙歌抱着手臂发了一会儿呆。电视里正放着午间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带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机械感,熟悉得像极了工作时的单均昊,一个词一句话,都带着冷冽的金属质感。沈妙歌伸手揉揉额头,单均昊现在的状态,让她只能想到一个词,暴风雨前的宁静。 SENWELL内部有了很大的调整,和当年那场气爆有关的人,无一例外地被清了出去,偶然有一次,沈妙歌看到那些心怀不甘的老董事们的怨毒目光,都会觉得心底发寒,单均昊这么赶尽杀绝,毫无疑问是在给自己埋隐患,但是他这大概又是一种发泄,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一旦爆发出来,后果也是惨烈的。 听到敲门声时,沈妙歌还在想着要怎么解决那些隐患,发现是单均昊,她皱着眉头把他拉了进来,“知道外面在下雨还不打伞,万一感冒了怎么办,你这是想让谁心疼呢?”她对着单均昊七分湿的头发揉了一把,没好气地说。 单均昊模样狼狈,表情却和外面的阴雨天一点也不符,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那丝笑意顺着他滑到下巴的雨水一起慢慢流淌,怎么看都有种违和的感觉。 沈妙歌一边伸手去解他外套的扣子一边继续数落,她都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像老妈子了,这样下去,实在是很不好,所以她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甚至解一个扣子就会掐他一下,直到单均昊忍不住地闷哼出声,沈妙歌才把一块干毛巾搭到他的 ☆、Chapter 33 沉默了一会儿,沈妙歌抱着他腰的手又紧了紧,“也只能是或许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说你是在警局见的他,怎么回事?” “他一个人把所有的罪都顶了,当年参与那件事的,这么多年来几乎个个都在找他,就连我爸也不例外,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跑去自首了,不只是我,他应该给每个人都打了电话,半是威胁半是恐吓地让他们把手中SENWELL的股份让了出来,这么一来,SENWELL的股权就高度集中了,张明寒就是这么被整下去的。” 沈妙歌渐渐抓住了重点,“你手里现在有多少股份?” “百分之八十三。” 她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他威胁你了?” “那算得上什么威胁,再说了,我像是那种会被威胁的么?”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神色,沈妙歌十分莫名地想到了一个词——阴沟里翻船。 不过她现在也不可能打击他,于是继续问,“那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把股份还给子骞,再就是为他建一个基金会。这些要求,就算他不说我也会做到。”单均昊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 沈妙歌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就在单均昊以为他不会再发表意见的时候,她突然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男人就是矛盾,你说他当年喜欢徐夫人,却想着害人家的丈夫,结果吧,把人家夫妻俩都害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的儿子也躺病床上了,他才想着悔过,可是现在这样,子骞还能不能看到都是个问题。” “一步错步步错,他自己的一辈子,也就那么赔进去了。” 沈妙歌盯着他雪白的衬衫领子,蹙眉,“你说,当爱情撞上利益的时候,就只能有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么?或者,你觉得这两者有可能被分开么,恩,我是说,互不干扰相安无事之类的,你觉得有可能吗?” 单均昊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后在沈妙歌的脸上看到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纠结表情后变得有些忍俊不禁,“我一直觉得,这世界上不存在什么绝对不相干的两样东西,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联系不到,不过,利益和爱情,也不见得一定要起冲突啊,退一步说,真的冲突了,那就看你自己偏向哪边了,偏向爱情,那以后就不要为失去了利益埋怨后悔,偏向利益,那么以后坐拥无边孤单的时候,就别想什么美好的爱情了,就这么简单。” 沈妙歌眨眨眼,“你说的都是非黑即白,但是其实还是有很多掺杂着利益的爱情啊,这处于灰色地带。”看着单均昊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继续道,“我拿过很多故事来比较,结果最后还是发现,像沈问清那样活了一辈子的,才真叫赚大发了。” 他摸了摸她光滑的头发,接着又把她搂紧了一点,“我觉得你父母那样的婚姻,才真叫累,我宁愿非黑即白,也不要那样的灰色地带。” “那你父母是白的还是黑的?” “他们啊,”单均昊想了一会儿,说,“应该是白吧,我妈嫁过来后就一直在家相夫教子,在她的观念里,家应该就是女人最能体现价值的地方,她对芸熙的教导也一直朝这个方向偏,而她本身也是个绝佳的榜样,其它的,我也不太好说。” 沈妙歌无限唏嘘,“啧啧,看惯了我妈那样的女强人类型,突然听到你妈那种闺秀型的,我觉得好不真实……”她伸手在单均昊胸口戳了戳,“那你妈估计把你教歪了,照理说你应该遵循那啥活见鬼的‘君子远庖厨’之类的,可结果呢,你厨艺那叫一个好。不过我现在还处于观察阶段,指不定你就是那类表面上平等看待男女关系其实内心深处特别大男子主义的,要真是那样的话,我想我还是踢了你比较好。” “我没成年那会儿,一半时间花来念书和学习管理公司,剩下的时间除了吃喝拉撒,基本上就是在我爸那间书房里接受他的训示教导了,我还真没什么机会被我妈教,至于你说的大男子主义,目前我还没发现我有那方面的倾向,还有,如果你想因为那么不着调的理由把我踢掉……你觉得你能成功吗?”单均昊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望着她,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沈妙歌翻翻白眼,“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没有成功不了的事。” “不要太猖獗了。”他突然翻身把她压住。 沈妙歌双手并用地掐住他的腰,用力一拧,“你才猖獗,你全家都猖獗!” 他附在她耳边低低地笑,“正好,你也是我家的。” “滚!” *** 那天晚上关于“利益与爱情”的谈论最后无疾而终,直接原因是他们歪了事,根本原因却是他们压根还没碰到那方面的问题。 他们的感情很稳定地在升温,徐子骞的状况也可以说是有了好转。 偶尔沈妙歌也会在无人的时候和他说几句话,而有一次当他真的给了一点反应的时候,她也毫不意外地激动了老半天。 她对他说的话内容如下,“今天,我不小心骂了单均昊一句,你知道我骂了什么吗?” 他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摆动的幅度极小,那一瞬间沈妙歌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但是她继续道,“其实我就是看上去嘴皮子厉害,骂人的话我也就知道两句,一句是FUCK,一句是FUCK YOU,然后对着他我特别不小心,骂了后面的一句。” 徐子骞没有任何反应,她把他床头的香水百合给折断了一枝,说,“我骂了他之后,你猜他怎么回我的?” 徐子骞的眼珠子转了几下,这让沈妙歌觉得他似乎真的在听她说话,“他当时笑得特别欠揍,说Fuck you ,too.不过我当时想歪了,以为是Fuck you, two.虽然发音一样,不过你肯定是理解我理解成了什么意思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我的思想变得这么……” 沈妙歌叹了口气,拿起棉签帮他润唇,“后面的我就不说了,你肯定懂的,我其实一直怀疑,之前单均昊欺负你,你就故意把他带坏,还传授了他很多拿捏女人的技巧吧,肯定是这样,不然他那种榆木疙瘩最近怎么变得这么滑不溜秋的,简直比鱼还滑,这个事实令我无比忧心,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踹了他,你觉得是踹了好还是不踹好?” 沈妙歌等了有一会儿,可惜没有等来他半点回应,呆在这间豪华的病房里,她甚至感觉自己说话有回音,当然,这应该只是错觉。 “快四个月了,这么多天过去了,目测观察,范芸熙瘦了十来斤,我和单均昊都量过,他八斤我七斤,说句矫情点的话,我们的心七上八下你懂么,懂么?”沈妙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盯着他苍白到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青色血管的脸,“真不像你,这么死气沉沉地躺着,也不会说损人的话了,我特别不习惯,还有啊,以前我非常看不起你对范芸熙深情款款的模样,有什么是值得拿命去换的呢,这种事儿也就只有你这种二王能做得出来了,不过吧,我觉得你要是醒过来的话,说不定以后换你享福了哦,范芸熙真的快吓坏了,真的。” 沈妙歌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还好,只有一点点湿润,“我就知道不该和你说话,每次我都觉得有点儿伤感,算了,我走了,唔……后天再来看你,明天有沈氏和SENWELL举办的一个庆祝酒会,知道吧,我们合资的商场都已经建完了,你居然还不醒。” 极轻微的“咔嚓”声,沈妙歌深吸一口气,带上了病房的门。 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发现墙壁上倚着一个人。修长玉立,半仰着头,手里还把玩着一只打火机,那只打火机上面镶嵌着许多细碎的钻石,此刻在医院走廊明亮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的光芒耀眼又冰冷。 “单均昊说找不到你就来医院,看来他还真没说错。”仲天琪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朝她笑了笑,眼神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 沈妙歌的右眼皮反射性地跳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仲天琪耸耸肩,“没什么,挺久没见你了,来叙叙旧。” 沈妙歌狐疑的眼神在他俊美的脸上打了好几个转,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戳穿他。每次仲天琪给她打电话或是叙旧,谈论的无非都是赛车,女友,以及和父亲哥哥之间那算不上和谐的关系,这次,想必也不例外。不过,他的神色明显和以往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感觉最近几次见到的仲天琪,正在以一种不急不缓的速度蜕变着。 不光是他的眼神,思考问题的方式,甚至是一些言行举止,都在发生着变化。说不上来是好是坏,每个男人,都会经历这么一个过程。据她所知,因为他的那段在他父亲眼里看来与他身份不符的恋爱关系,他承受的压力也不小,而从客观上来说,像仲天琪这样的,脱离家庭,为了一个女友与家人关系冷淡的少爷,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并不多见。 偶有出现,其他人处理问题的手段也比他要温和许多,仲天琪的爱恨过于分明,和他父亲之间的关系也一直僵着,他介意他母亲的死,他的父亲又不愿开口解释,或者说连掩饰一下都做不到,这才造成了父子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的状况。仲威的吃力,许多人都看在眼里,E-shine的大不如前,仲天俊过于宽和的处事手段,这种情况,其实急需改变,但是…… 沈妙歌抱臂看着离自己大概一米远的年轻男人,眼里的神色不断变幻着,“又和你父亲吵架了?” 出乎意料地,他这次没有立刻点头或是反驳,只是身体顺着墙壁,一点点滑了下去,他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掌里,说出来的话也是没头没尾,“四百万,呵呵……四百万。” ☆、Chapter 34 四百万? 沈妙歌忍住心中的诧异感,慢慢蹲下来,在他肩上拍了拍,“换个地方吧,慢慢说。” “你少喝一点,我可不是来陪你买醉的。”伸手夺过仲天琪手中的酒瓶,沈妙歌的语气不再温和,变得有些严厉。 真该让他体验一把重要的人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样看他是否还能有心情买醉?夏之星为了钱离开他,还是区区的四百万?以仲家的财力,如果真的是接受了他父亲的分手费,即使不狮子大开口,也不会只要四百万吧? 说得难听点,四四四……死死死……谁会提那么个数字呢? 这点就算她不说,想必仲天琪心里也是清楚的。他恼怒的,大抵还是夏之星对他的不信任,不相信他有能力解决她的问题,也不相信两人能一如既往披荆斩棘地走下去。 其实换个角度思考,他们这次的分开也未必不是一个理清感情的机会。 只是仲天琪这家伙,太喜欢钻牛角尖了。 比如现在,他抱膝窝在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神情颓废,“我还真的没有四百万。” 沈妙歌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你脑子没发烧吧?你们之间的问题,真的和那四百万有关么?自欺欺人也不是你这么来的,再说了,就算你没有四百万又怎么样,你没有,难道你哥也没有么,难道我没有么,难道你那么多朋友都没有么?”看着他愈发消沉的神色,沈妙歌稍稍放缓语气,“目前为止,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还算不上什么真正的问题。” 父辈的阻碍,两人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再加上不经意间滋生的误会芥蒂,这些,要摧毁一段还不怎么牢固的感情,实在是易如反掌。 “先放一放吧,盯着你爸给出去的那四百万,看看到底流向了何方,接下来,问题还是要靠你们自己解决的,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毕竟感情这回事,终归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存在问题就要想着努力解决,一味地钻牛角尖有什么用呢,还有,和你爸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真的有那么困难么?” 比起沈问清来,仲威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个好父亲了。其实他们这堆朋友中,对仲天琪羡慕嫉妒恨的人还不在少数,虽然很多人表面上对他都是一副嘲讽看不起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几乎都在暗地里感叹他的肆意潇洒,以及他父亲那看似痛恨实则纵容的态度,想离家就离家,想顶嘴就顶嘴,想甩人脸子就甩人脸子,甚至在他和他父亲对干了那么多年后,他父亲的底线都已经被他逼得一步步下跌了,但是仲威对他的要求无非就只有一个,回家,和他的哥哥一起,好好地经营E-shine. 但是仲天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啊,他叛逆啊,他说不愿意就不愿意啊,谁都拿他没办法。看似很好掌握的一个人,其实至今为止,谁也驾驭不了他。 好吧,夏之星勉强能算个异数,但是,他们之间,不是一个磨难重重就可以概括得尽的。 估计是老天爷都有点看不过眼去了,短短二十多载的岁月,他仲天琪实在是过得比别人自在痛快太多了,所以有一个夏之星横空出世,所以他体会到了受折磨的滋味。 思及此,沈妙歌竟然笑了出来,看在仲天琪的眼里,就像是在耻笑他的无能了。 “沈妙歌!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笑得特别美,还跟朵花儿似的?” 啧啧,这么快就恢复元气了,果然不愧是仲天琪。沈妙歌现在的心情确实像是从心里开出了一朵花一样,所以面对他的讽刺也就不怎么挂心,算了,难得让他在口头上占个上风,再加上体贴他成了失恋队伍中的光荣一员,她就不计较了。 “怎么不说话?”仲天琪重新开了一瓶酒,触及到沈妙歌冰冷的目光后,不情不愿地放下了。 “虽然我一向自认为矫情,但是比起你来,我觉得我真的算好了。”沈妙歌瞅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说。 “每次你就爱拿那些形容女人的词来形容男人,真不知道你脑子里的沟回纹路是不是和正常人有很大区别,哦,不对,你能和单均昊走到一块儿,那就说明了你不是什么正常人,没错,我算是明白了。”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沈妙歌抿了一口白水,没什么表情,“单均昊究竟怎么你了啊,你干嘛一直鸡蛋里挑骨头,他又不是长得比你帅家里比你有钱还对你横刀夺爱,你不满个什么呢,这事我一直没弄懂,今天你给解释一下?” “无解释,天生的,就是讨厌。”依然是那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沈妙歌也只能承认,她对这种答案很无奈,“算了,那估计单均昊讨厌你也是天生的了,不过他比你稍微聪明点,讨厌放在心里就行,偶尔趁火打劫一下也可以,就是不会给自己徒惹一身烦躁,从这点上来说,我真的好欣赏他啊。” 仲天琪的脸色无比精彩,“那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恩爱永驻。” 沈妙歌不咸不淡地挥了挥手,没什么诚意地道谢,“谢谢啊,不过你那两词都是用来形容夫妻的,我们还没到那地步呢,下次你记得换换。” “不用谢,下次我会祝你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是么?听起来确实有点像诅咒,不过看到仲天琪颇有深意的目光后,沈妙歌突然就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虽说她没想过要和单均昊分开,但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好聚好散总比闹成一个你恨我我恨你要好。 “最近天干物燥,保持心境平和,不要一点就燃啊。”仲天琪继续用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沈妙歌,整个人就像一只神棍。 沈妙歌抬腕看表,发现离半夜已经只差一个多小时了,“看你也差不多恢复正常了,我就先走了啊,你少喝点。” “知道了。”仲天琪对她摆摆手,“你确定不要我送送你?”还没等沈妙歌回答他自己就立马把这个提议否决了,“还是算了,我要是送出事来了,单均昊非得把我给扒掉一层皮不可。” 沈妙歌冷哼,“你把你自己安全带到家就很了不起了,我就不劳你挂心了,你当初那惊天动地的一撞我可是至今记忆犹新。” 仲天琪:“……” 出了包厢,沈妙歌还是有点不放心,默默吐槽了一遍自己的老妈子习性后,掏出手机给仲天骏打了个电话,现在仲天琪搬回家住了,一切都方便了很多。 “我马上就过来,谢谢你。”那边的男声温和沉稳。 沈妙歌叹息一声,有个这么好的哥哥,仲天琪还真是命好得让人嫉妒,“不用谢,恩……那我就先挂了。” 把手机放回包里,沈妙歌有些心不在焉地朝会所门外走去,下台阶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差点栽倒,幸而这时有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回头一看,居然是单均昊。 他脸上挂着一点清淡的笑意,“喝多了么?” 沈妙歌有点想笑,却又发现自己笑不出来,难为他了,虽说他们白天那点小争执算不上吵架,不过终归还是冷了脸,没想到晚上就能碰到,而且他还笑得令人如此的如沐春风。“没有,只是没注意脚下的路。” 单均昊扶住她后并没有立刻收回自己的手,此刻更是直接揽住了她,接着回头对跟在自己后面的几个人说了几句,然后他们便先行离开了。沈妙歌目送着那几个青年才俊消失不见,半晌后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看着单均昊,“难得你也有犒劳下属的时候,最近你似乎格外地通情达理。” “我一直就很通情达理,只是你现在才发现。” “是吗?”沈妙歌垂眸,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搁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然后松开,“可我怎么觉得和你说话有点儿胃疼呢?” 单均昊笑,微微俯低身体,温热的唇几乎触碰到了她的耳廓,“亲爱的,你不会还在为那几句话生气吧,别气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还不成吗?” 沈妙歌对此的反应是直接把自己的手袋砸了过去,单均昊稳稳接住,笑着连人带包地一起拥住,“我送你回去,恩?” “哟,这是唱的哪出啊?”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一声熟悉带着调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又是一群人,比之前单均昊带着的还要浩浩荡荡,男的个个玉树临风英气逼人,女的个个靓丽可爱明艳动人,简言之,周启回带头的一群衣着光鲜的俊男美女。不过,没看到沈曼青。 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周启回对着后面的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进去,接着编笑意湛然地朝沈妙歌走了过来,冠玉的面庞,真诚的姿态,“曼青最近通告比较多,这样吧,改天我们一起吃个饭?过去她可能有些做得不对的地方,就当是我们正式赔罪好了。” 在周启回这枚神人的运作下,沈曼青终于还是再度红了起来,或者说用转型这个词来形容会比较妥当一些,因为现在她已经是三栖当红明星了。沈曼青的新专辑她听过,和以往走的玉女路线有很大区别,个人形象上,很有突破。 恐怕了解她过往的人,都会感叹一句,简直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而目前看来,她已经和周启回正式在一起了,沈曼青的面子她可卖可不卖,但是既然扯上了周启回,该客气的依然要客气一番,“谈不上赔罪,虽说以前有些不愉快,可是都过去了,不是吗?” 她面色温和,语气也是轻描淡写,对方明显对她的回答很是高兴,脸上的笑容都放大了不少,“那我就先谢过了。” ☆、Chapter 35 简短的几句寒暄,当事人个个都笑靥如花,约定了周末一起吃饭后,单均昊和沈妙歌很快相携离开。初冬的夜风轻轻缓缓地吹来,风势不大,却带着扑面的寒气,两人的风衣下摆微微掀起,近得几乎衣袂相贴。 上车后,沈妙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车窗上画着小脚丫,直到所有白雾都几乎散去,她才慢慢停手,回头看向单均昊,“你怎么还不开车?” 他歪头盯着车窗上密密麻麻的小脚丫,笑,“看你画得挺认真的。” 沈妙歌抽出几张面巾纸擦干自己沾了不少水汽的手,叹息,“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其实有时候沈妙歌开玩笑,眼里的神色又颇为认真,语气正经的时候,眼里又是调笑的意味。如果按照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个理论来思考的话,单均昊很容易联想到表里不一这个词。沈妙歌其实怎么看都和这个词沾不上边,但是不知怎么,他就是总会想到这个词。通常事情越棘手,她的表情也就越淡定,就像他父亲过世的那会儿,面对狂轰滥炸的媒体记者以及家族内部斗争,他偶尔见到的几面,她给人的姿态都是平静而从容的。 对外人来讲,情绪不外露是好事,这样更能充分地保护自己,也能让人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这对他们来说是门必修课,只是,沈妙歌这份炉火纯青的功夫,偶尔确实令他头疼,譬如现在,他承认他有点多想,毕竟这很可能就是她极平常的一次耍人而已,不过,经过了白天那场口误,单均昊已经深刻领悟到了祸从口出是个多么闪光的真理。 那场FUCK来FUCK去的对话,他决计不敢再尝试第二次。女友大人可以口不择言,但是他不可以,女友大人可以耍耍脾气,但是他不可以。这和他现在还处于被压迫被剥削的阶级有很大关系,至于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这种想法,那确实永远只能是一种想法。 以上,是单均昊在大概半分钟之内的心理活动,沈妙歌此刻还睁着两只黑葡萄般的眼睛等着他回答,于是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说。” “以前咱俩还是朋友的时候,你每真心笑一次,我就受宠若惊一次,可是你现在每笑一次,我就有种想打你脸的冲动。”沈妙歌伸手在他线条优美的下颌上弹了弹,表情惋惜,“可是吧,每次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我又有种负罪感。” 单均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负罪感也就是一种感觉而已,而且……你的感觉不一定对,话说回来,你都已经有了行动了,再说什么负罪感,你都不觉得自欺欺人?” “我没有自欺,我就是欺你而已,”沈妙歌的笑容无比舒心,“但是我好像没有成功?或者,现在看我笑,你也有种打我脸的冲动?” 单均昊轻轻呼出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很认真地看着她,“我不生气,我一点儿也不生气。” 沈妙歌抓住他的袖子,这次干脆笑出了声,“不试不知道,看到你又玩上自己的袖口了,我才发现我有多想念以前闷骚又冰山的你。” “我只能怀念那样的我。”单均昊的表情带上了点儿冰激凌融化式的感伤。 沈妙歌放开自己扯着他袖子的手,按了按喇叭,“这种对话方式不适合我们,开车吧亲爱的。” 单均昊依言发动引擎,一路上都很安静地没有说话,直到安全到家,下车,进电梯,拿钥匙开门,他都忍着没有发问,最后沈妙歌洗完澡打着呵欠躺到床上的时候,终于开口缓解了他欲言又止的憋屈感,“有话就说,看你一本杂志拿在手里老半天都不翻页,我都跟着觉得内伤。”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沈妙歌翻身把自己裹进真丝被里,几乎团成了一个卷,“像你说的,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莫名其妙地闷,这种闷,一看到你就又变成了伤感,你说人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人是最难伺候的动物。”他回答。 沈妙歌轻轻地笑,“你是在暗示我很难伺候?好吧,这点我承认。” 单均昊在她背后摇头,随即又发现这个动作她看不到,于是干脆上前连着被子一起抱住了她,“我觉得你特别好伺候,真的。” “太假了,”沈妙歌在被子里动了动,声音又轻又低,“我跟你说,你就算哄得我再开心,我也不可能开口邀请你留宿,所以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单均昊蹭了蹭她的发顶,“思想干什么这么复杂呢,好吧,让我来猜猜你不开心的原因,是因为你喜欢的人都不幸福,但偏偏你讨厌的人幸福了?” “还说我思想复杂,我看你思想才是真正的复杂吧,不过我也不能说你猜错了,只是准确率不怎么高而已。”沈妙歌神色平和,床头那盏水晶灯发出的微弱光晕,却衬得她眼底愈发的黑,“你不能说徐子骞不幸福,毕竟只要他醒过来,比之以前,等待他的一切都还能称得上美好二字,当然,这是种主观色彩比较浓的看法。而仲天琪,你也不能说他不幸福,他只是喜欢上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孩儿,因此遭受了点儿磨难,这也叫不幸的话,那世界上没几个人是幸运的了,至于你觉得我讨厌沈曼青,其实,我也就讨厌过她几个晚上而已,你肯定明白,不管是喜欢人还是讨厌人,都很费力气。” “不是说喜欢一个人会觉得幸福么,你怎么就觉得费力气了?” 沈妙歌伸手按压着自己的眉心,“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什么绝对愉悦绝对幸福的事么,难道不都是伴随着一种痛并快乐的感觉么,包括喜欢,不都是这样么?” “是这样没错,但是你不会因此而懒到不去喜欢人吧?”单均昊试图把她扳过来,看清楚她的表情。 沈妙歌任他动作,很快便对上了他直愣愣的目光,“这怎么可能,我不就很喜欢你么?” “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类似于表白的话。” 单均昊呆了半晌,喃喃道,“那你会很喜欢多久?” “永远?”沈妙歌眯了眯眼,决定该哄的时候就得用心地哄,“上次你送我的巧克力,那个包装纸的内表面就写着一句话,永远就是永不知道有多远,好像是这么写的吧,我记得那个字体还是很漂亮的花式字体,看着还挺浪漫的,不过,真不像你的风格。” 单均昊有点迟疑地看着她,“除了巧克力……你还看到什么了?”那些东西,他是放在一个新定制的手袋里一起送给她的,当时沈妙歌接过去的时候表情很淡,像是在接一样再普通不过的东西,而那只手袋,除了她把它扔进柜子里时拎过一次外,还真没见她用过。所以他会这么问,实在不足为奇。 闭着眼考虑了很久,久到睡意已经开始侵袭,沈妙歌挣扎着清醒地回答他,“价格不菲的一套首饰,还有三个英文单词。” 身后一片沉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沈妙歌只感觉背后一片暖意,隐隐听到他在说着什么,不过她实在已经困到不行,连催促他回家的话都懒得说了。 第二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沈妙歌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面前一张放大的脸时,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太过吃惊的感受。搭在腰上的手揽得不松不紧,她略微动了动,他便醒了过来。 “居然同床共枕了,还是在我无意识的情况下,单先生,我现在是否该把你踹下去?”沈妙歌捏住他的鼻子,有种掌握着他生死大权的错觉。 单均昊一言不发,只是面色慢慢变红,最后还是沈妙歌主动放开了手,“本来想欣赏一番你用嘴呼吸的模样,但你似乎宁愿憋死也不愿张开嘴?难道你是怕有苍蝇飞进去不成?” “你舍得我憋死?”单均昊朝她挪近,似乎想来一个早安吻,但是被沈妙歌给拦住了。 “起床吧,今天不是还有个庆祝酒会么,作为主办方,你还是趁早准备比较好。”沈妙歌掀开被子起身,但是刚坐到床边就被人给拦腰抱了回来,“再陪我睡一会儿。”单均昊压在她上方,睡眼惺忪,不过一看就是在装。 她的手脚都被压制住了,要打打不得,要踹也踹不动,只有一张嘴还可以释放一点压力,“得寸进尺要不得,万一遇上了铁板,你知道下场会是怎样吗?” 单均昊睁开眼睛,稍微松开了她一些,只是一双手还不死心地圈在她的腰上,语气无辜,“作为正在踢铁板的那个人,我感觉到了痛,不对,是很痛。” 沈妙歌面无表情,一张脸在晨光的柔和照耀下,矛盾地令人又爱又恨,“那么作为被踢的那块铁板,我的痛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的。”说着直接一脚踹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但是反击是很有必要的,虽然我这块铁板已经快在高温下融化了,不过,至少还没咽气不是?” 单均昊即使被踹,脸上的笑却加深了不少,作为释放出了几乎能融化铁板的高温高热的人,他觉得,曙光已经快降临了,现在只是黎明前的黑暗而已。能忍受最黑的黑,还怕迎不来最美丽的晨曦么?他拿起床头的日历翻了翻,看着中间一个被用红笔标记出来的日子,笑容又盛了一些,冬天已经来了,春天简直触手可及。 ☆、Chapter 36 沈妙歌洗漱完毕后,一出来就看到了半坐在床上笑得开心的某人。 其实那幅画面挺养眼的,美男衣衫半裸,胸口大片光滑的肌肤就这么暴露在清晨阳光不动声色的视线中,整个人几乎带上了点儿淡淡的金色,头发乱得很有男人味,甚至还显出了一种微妙的性感来。 沈妙歌倚在门框边欣赏了一会儿,最后从大脑里存储丰富的词汇中找到了一个,那就是,色如春花啊。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让他持续发呆的好时机,沈妙歌从衣帽间里挑了一套衣服出来,直接扔在了他的脑袋上,“去洗澡换衣服!” 单均昊捧着衣服站起来,在她唇边落下一吻,然后步履轻快地去了浴室。 出来后饭桌上的早餐已经只剩一份了,沈妙歌正坐在落地窗前的矮榻上看文件,细嫩漂亮的手指捏着一叠整齐的A4纸,低垂的睫毛在眼睛下方留下了一小片阴影,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优美的侧脸,沉静而安稳。单均昊不禁多看了几眼,直到她有所察觉回望过来,他才坐到椅子上慢吞吞地开始吃早餐。 “不愧是你曾经花大力气做的案子啊,我都有点期待看它以后日进无数金的样子了。”察觉到单均昊轻轻坐在了她的后边,沈妙歌手指轻轻移动鼠标,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那栋气势恢宏的大楼说道。 “虽然说这个案子只有我一个人在做,不过……” 感觉腰上一紧,沈妙歌回头看他,“不过什么” “不过我是把它看成我们共同的产业的,虽然你似乎并不怎么挂心。”单均昊在他后面状似失落地叹息一声。 她低头看着扣住自己腰的那只手,颇有些哭笑不得,“拜托,我好歹也陪你参加过几个会议,给过一点参考意见吧,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就好像是我压榨了你很多一样?” “难道不是吗?”他语气控诉,“以前让你陪我参观一下工地你都推三阻四,每次洽谈,你就派你的助理来搪塞我,问你意见,你就敷衍我,后来更是撒手不管,全部扔给我一个人,这难道不是压榨么?” 沈妙歌皱眉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等单均昊把自己的脸凑过来的时候,沈妙歌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却也更加无语了,直接一把推开,“不要想着和我秋后算账,要算账也是我找你算,那会儿天气那么热,你居然也好意思拉我去参观建筑进程,后来更是借着工作相处的机会对我进行各种骚扰,我都已经不计较了,你还想怎样?” 这是种理直气壮的反咬一口,但是单均昊对“强词夺理”这个活计并不拿手,于是只能郁闷纠结恨,“那个时候我们在打攻防战啊,你的防守太强,我如果不争分夺秒随时随地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你觉得我们现在能这样么,能么?” 沈妙歌合上笔记本,很干脆地回答,“不能。”接着在单均昊打算开口的时候按住他的唇,“但是,我们现在已经这样了,所以不要和我说什么以如果开头的句子,面对你的某些暴躁困惑和激进想法,我的建议是,保持冷静,不要妄想一步登天,到时候摔惨了,痛的可是你。” 那……不要妄想一步登天?单均昊反复咀嚼了几遍这句话,最后在沈妙歌深思的目光里缴械投降,算了,不能太激进,这个说法没错,但是争取也是必须的,“妙歌,我们订婚吧?” 沈妙歌淡淡地看着他,最后在他愈来愈灰暗的目光里缓缓一笑,轻轻柔柔,甚至还带着点亲昵的味道,她伸手理了理他浅蓝色的衬衣领子,右手手掌按在他的胸口,感受着手底如鼓点般的心跳,“我会好好考虑的。”言罢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吻,“单先生,不要太聪明了。” *** 晚上的庆祝酒会,是沈氏和SENWELL联合举办的,当初单均昊耗费了大量精力的商城计划案,此时已经化为了矗立在T市最繁华的商业区的一栋高楼,之前因为徐子骞而延迟的开业典礼也会在今天举办,不过重头戏是在晚上,业内稍有名气的人几乎都会出席,之前单均昊亲自拟定的宴请名单的时候,沈妙歌也一时兴起亲手写了几份请柬,不过事实证明她对这种事确实毫无耐心,于是最后这种琐碎的事,全都一股脑给他扔了回去。 不过商城的名字倒是他们一起决定的,单均昊个人认为比较有纪念意义,沈妙歌当然不会刻意去打击他,只是对于他们相识的日子竟然是在四月四日十分无语,但单均昊说是,她又不记得了,所以无法反驳。 四克拉嘛,其实也不是太难听,沈妙歌这么安慰自己。不过仲天琪在听到后,脸色就变得半是明媚半是忧伤,语气还似嘲非嘲,“如果是我,就干脆叫四百万得了。” 沈妙歌对此的反应是直接赏了他一个爆栗,“去你的四百万,我看你们E-shine的春季新款产品就叫四百万得了!” 仲天琪愣了半晌,接着居然很干脆地点了头,“我会考虑的。” 沈妙歌无语至极,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男人一旦小心眼起来,简直比女人还要可怕。 “你干什么一直看着仲天琪?”宴会进行到一半,整个大厅依然热闹非凡,单均昊一从包围圈里脱身就立刻朝沈妙歌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但是在他等了几分钟后,她的眼神依然没从另外一个男人身上收回来,而且还对他的靠近毫无所觉。 沈妙歌眼神飘忽,抬头看向自己衣冠楚楚魅力非凡的男友,“我发现你醋劲越来越大了,我是在看仲天琪,又没看哪个陌生男人,你刚才还和那个我不认识的女人相谈甚欢呢,我有说什么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 单均昊疑惑地看着她,这实在不像是沈妙歌会说出来的话,虽然他对她隐约有点醋意的言语暗自高兴,但是不能表现出来啊,他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宝贝,你喝醉了?”酒后吐真言,这话绝对不假。毕竟,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收到来自于她的礼物时,就是在她醉酒之后,那件事很有说服力,表明沈妙歌在喝醉之后会做出一些令人意外的事。 沈妙歌“啪”地一声拍开他的手,“你才醉了,香槟都还没开,我连酒都没沾,怎么醉?看多了美男被迷醉了么?” 背后传来一声低笑,随即一个清越的男声响起,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单总,该去开香槟了,大家都等着呢。” 两人双双回头,竟然是一对般配的恩爱夫妻,很熟的一对了,沈妙歌的表哥表嫂,就是她那位表嫂的笑容今天格外灿烂,略施脂粉的脸庞,简直把周围的景物都映得失色了。沈妙笑吟吟地开口,“招待不周,表哥表嫂可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他们怎么会介意呢,偷偷告诉你们啊,他们可没少躲在你们背后看戏,估计是觉得看到你和单总的模样,很容易勾起某些当年的美好回忆吧。”周启回趁势插了进来,依然一开口就是打趣。 单均昊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弧,整个人看上去柔和了不少,“周总又在开玩笑了,回忆再美,哪有当下来得生动,像你和沈小姐,我们才该赞一句天作之合。” “是啊,”夏总编开口,“沈天后居然被你追到手了,这才是奇迹,这才是应该被剪辑下来当做珍藏的美好回忆啊,至于我和我老公当年的那档子破事,你再提一下试试?” 这才是真正的女王啊,沈妙歌在心里自叹弗如。接着又迎上了她表哥似笑非笑的视线,虽说里面全是善意,可是她的脊背还是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但他很快收回了目光,顺口接过了妻子的话,“周启回,私下里你喜欢闹我就不说了,现在当着我表妹的面,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是想怎样?” 沈妙歌差点笑出声,果然是夫妻联手天下我有啊,几时见过周启回如此吃瘪的表情?他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很大程度上取悦到了沈妙歌,谁让你平时一直取笑别人来着,今天终于被收拾了吧?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挽在周启回臂弯的沈曼青,她对他们的谈话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地听着,脸上也是挂着恰到好处的有礼微笑,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 “留点面子成不,虽然我知道你一向眼里只有老婆没有兄弟,可也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啊。”周启回拧着眉头作愤慨状。 不过压根没人上当,沈妙歌的表哥表嫂直接转身去和另一对夫妇聊天了,把人给无视了个彻底。单均昊和沈妙歌则是抱歉地点头致意,然后在司仪的带领下去开香槟了。 人群渐渐朝着一个中心聚拢,周启回和沈曼青站在外围远远看着,不走近也不离开。直到周启回淡笑着开口,“曼青,你姐姐刚才似乎观察了你一会儿?” “大概是的吧,”沈曼青将眼神从那个笑容无可挑剔的姐姐身上收回来,“不过那也说明不了什么,上赶着的下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看你自己,每次都被那一对欺负,虽然我觉得有点耻辱吧,不过看你似乎乐在其中的样子……对此我只能说人各有志。” “的确啊,人各有志,”周启回摸着下巴轻笑,“反正我们周末还要一起吃顿饭的,到时再好好交流交流感情吧,我的看法依然不变,和你姐关系弄好一点,绝对利大于弊。” 沈曼青点头,“这个看法我也依然同意,不过,”她耸耸肩,“她不待见我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有些东西还是强求不来的,像感情,像人心,像……” “像什么?” “没什么。” 周启回眯眯眼,“我说亲爱的,你怎么每次都喜欢说半截话啊?” “不要用这种听似亲密实则威胁的语气,”沈妙歌气定神闲地回视他,“这样会让我觉得你的承诺压根一文不值,不过话说回来,男人的承诺本来就是说着玩儿的,对吧?” 噎了半天,周启回突然笑开,肩膀都轻微地抖动了起来,“那你看你的姐姐和单均昊像是玩儿的么?” “抱歉,我又不是火眼金睛,这我还真看不出来。” “也是……”周启回走到桌子边,勾着两只酒杯到了点儿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沈曼青,“你要是火眼金睛的话,当初怎么会和钟晓刚走到一起呢?” 他紧紧盯着沈曼青的面色,奈何她的演技实在非同一般,完全看不出丝毫破绽,她的语气和她自杀后给人的感觉一样,冷淡而漠然,“又提钟晓刚做什么?” “抱歉啊,一不留神又说起那个负心汉了,真是不好意思。” 听着他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沈曼青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手腕在下一刻就被扣住,接着她整个人都被带着倒退了几步,撞在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周启回从背后揽着她,呼出的气息温热,声音却满含冰霜,“你又为了他对我摆脸色,这是第几次了,恩?” 沈曼青闭闭眼,压低声音,“闹脾气也要看下场合,虽然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但是多少克制一下吧?” “克制?”周启回低低地笑,随即松开她,转头看向别处,语气讽刺,“因为你完全不爱,所以才克制得叫人无懈可击,我哪有你那份演技呢,你说是不是,沈天后?” 沈曼青沉默,然后换来了他更加锐利的注视,她移开目光,“回去再说吧,我……”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拖离了原来的位置,变故发生得十分突然,她甚至还未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周启回小心揽着她,注意到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没事吧?” 沈曼青摇头,看向那堆扛着相机蜂拥而至的记者,神情变得凝重,“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记者?” 镁光灯的焦点是那对在变故突生后依然镇定从容的年轻男女,他们优雅依旧的面容姿态与那群兴奋得像是打了鸡血般的记者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远远看着就像一场闹剧。 周启回并未回答沈曼青的问题,只是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是有内鬼吧,再不然就是有人早就计划好了的整人手段。” 记者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话筒几乎戳到他们的脸上。 “单总,请问已经自首的SENWELL前任总裁助理丁元勋先生和您是什么关系?” “那场气爆意外的幕后主使是否是您的父亲单耀荣?” “您现在手握SENWELL八成多的股份,您是打算将它彻底变成单家的家族企业吗?” “听说徐子骞现在成了植物人,这是真的吗?” “请问这中间是否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人为痕迹?” “单总……” ☆、Chapter 37 “沈女士,这些事您是否知道,沈氏财团在这些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沈妙歌的眉头轻微地挑了起来,随即手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转头看向他平静而坚毅的侧脸,心中仅有的一点波动都彻底沉寂了下来。保安来得还算迅速,很快那群不依不饶的记者就被隔离开几米远。 “对于各位的突然造访,我本人表示十分惊奇,当然,各位的问题也十分有趣,不过现在我没有什么回答的兴致,请回吧。” “咔嚓”一声,这张单均昊修长玉立表情冷凝的全身照就被定格在了数个照相机的镜头中,只是第二天的头版上,他却并没有露面,占据大部分版面的是一张牵手照,其中两人手腕上价格不菲的情侣腕表成了最亮眼的存在。 “唔,你的脸果然最金贵,都没人敢登。”沈妙歌拿着一份报纸,手指戳在他们双手交握的地方,“就登了两只胳膊,看着有点诡异的感觉。”标题也很搞笑,强强联合,为爱?为利?怎么不干脆把第二个问号换成感叹号呢,这样明显更有看头,也更有舆论冲击力。 回想着那天晚上的插曲,沈妙歌觉得除了搞笑还是搞笑。毕竟在那帮记者被“请”出去后,宴会继续进行,该喝的酒也都喝了,该联络的感情也都联络了。除了某些人看着她和单均昊的表情更加恍然大悟了一些外,一切都看上去和正常情况下没有两样。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看上去而已。 谁知道背后已经有了多少种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猜测呢?毕竟他们这类人,想象力都不是一般的丰富,没影的事也可以给你整出几个xxx与xxx不得不说的秘闻来。而经此一事,徐子骞的事肯定也压不住了,不过也不是很要紧,外界言论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毕竟SENWELL掌握了传媒中的一部分话语权,再加上它的内部已逐渐趋于稳定,外面就是想钻空子,没有缝隙的话,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只是这事到底是谁干的,单均昊似乎并不怎么着急去查,看他的样子还是想布网,最后收网的时候再一击必杀。不过这些都不是她需要过分担心的事,她最在意的,还是徐子骞能否在短期内醒来。 单均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瞟了一眼沈妙歌手中的报纸,“自己看自己的新闻,你就不觉得奇怪?” “那照你这么说,那些明星岂不是报纸电视电影都不能看?”沈妙歌注意到他身上宽松的白色睡衣,笑得一脸促狭,“难得,你居然也有白天睡大觉的时候。” “为什么我就不能在白天睡觉了,我不是人吗,我不会累吗?” 沈妙歌笑, ☆、Chapter 38 徐子骞是在一个晚霞满天的黄昏醒过来的。 事后套用仲天琪的一句话,啧啧,那漫天绚丽又缭乱的火烧云啊,那被染红了的半边天啊,简直就像是算命先生说的天有奇景神子降临一样。 像新生。 很令人喜悦的一个瞬间。 等范芸熙的那股子激动劲过去后,徐子骞已经重新变得虚弱不堪了,简直连睁着眼睛都觉得吃力,沈妙歌在旁边也看得颇为不忍,只是在她悄悄退出病房门口想给里面的人多留一点新鲜空气时,徐子骞那比蚊子叫声还要细的声音准确无误地抵达了她的耳膜,“沈妙歌,想偷溜呢这是,过来给爷看看,是否美丽更胜从前啊?” 还是这种贱格的语气…… 沈妙歌暗自咬牙,明白此时不能和他较真,于是只得换上一副柔和的笑容,“子骞,你终于醒了,我好高兴。” 徐子骞明显也被她吓得不轻,瞅了她一眼后就又把眼睛给闭上了,“你不是沈妙歌。” 本来略带感伤略带无措的病房气氛一下子就变了,仲天琪甚至还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对,她不是沈妙歌。” 单均昊看清楚沈妙歌脸上的神色后,二话不说地上前,直接把仲天琪给提了出去。 “咳咳……单均昊你干什么!” “唉……”徐子骞幽幽地叹了口气,接着又像老太爷似的摆摆手,“都出去吧。”如果他最后还加上一句“我觉着身子有些乏了”的话,她肯定直接把他拎起来摇晃三下,你才是真正地不是徐子骞吧,对吧? 走出病房后沈妙歌就看见了依然一脸气愤的仲天琪,只不过他还是没敢直接指着单均昊的鼻子骂。毕竟,虽然他这些年气势增长了不少,但是单均昊这个不能用人类眼光来衡量的怪物,谁一旦进入了他的气场辐射范围,那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所以和N年以前一样,他还是只能在口头更胜一筹,“单学长,单会长,单总经理,单董事长,我一直只知道您心思缜密手腕灵活坑人不眨眼,什么时候您也学会跟个毛头小子一样用拳头为女朋友出气了,啧,我今儿个可长了见识了。” “您的见识确实需要长一长,大概这样以后你嘴里的话才会在大脑里面过了一遍后再出来,是不是这样,仲……副总?” “说话不要这么刻薄,”沈妙歌伸手把他们两个拨开,“行了啊,每次见面就吵吵吵,吵什么吵,你俩要是八字不合就各自离得远一点,又不是在演电影,整得就跟虐恋情深似的,没毛病吧你们?” 单均昊和仲天琪瞬间石化。 “沈妙歌,你行。”仲天琪看了她老半天,如果眼神能杀人,她大概已经被千刀万剐了,“爷败给你们了,一对痴男怨女!” 沈妙歌抱臂冷笑,“痴男怨女也比你和某人劳燕分飞的好,奉劝一句,你现在还是把心思放在怎么揽权怎么赚钱上好。”仲天琪脊背一僵,她继续道,“对了,你的那个四百万设计好了么?” 仲天琪这次连声都懒得吭了,直接窜进了电梯里,就像背后有鬼在追着他一样。 “完胜。”沈妙歌拍拍手,接着理了理单均昊有些歪了的领带,“不过这种胜利实在是没意思,你以后不准和仲天琪吵架。”沈妙歌很少用“准”或“不准”来修饰某件事,可是一旦这样开口了,就表示很认真,所以单均昊很干脆地点了头。 “亲爱的,子骞都已经醒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订婚?”单均昊趁机旧话重提。 沈妙歌斜了他一眼,径自走向电梯,“上次你和我妈见面,她没教训你?” “哪能啊,”单均昊笑着揽住她,“岳母大人和你一样,温柔得不得了。” “噗,”沈妙歌终于还是笑了出来,“你是在说反话吧?” “不是”单均昊正色,“她的意思无非就是一个,让我好好照顾你。” “那我如果答应你的求婚,你是不是会很煽情地说,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照顾你,是不是这么说?” 单均昊看了她好半天,终于在沈妙歌越来越具有压迫力的目光下点头,“是这么打算的,但是……” “行了,”沈妙歌直接打断他,“那我拒绝了你之后呢,你计划好的台词是什么?” “……”单均昊没声了。 “你该不会觉得……” “对,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的目光直接锁住她,“我这么觉得。” “这样啊……”沈妙歌粲然一笑,“竟然这么巧,我也希望能有一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婚姻。” *** 订婚计划敲定了之后,某件重要的事也被正式提上了议程。 “摊牌吧。”沈妙歌说。 单均昊蹙眉,“虽然我也觉得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的,他已经醒了半个月了,再说了,主动交代总比被人问责要好。” “那好吧。” 他们都是果断的人,决定好以后就立刻带上相关文件协议,直接出发了。 前不久徐子骞刚刚转到一座地处山顶,地段好风水好的疗养院,而且看他的恢复情况,一切都还不错。前段日子沈妙歌明示暗示了不少相关信息给他,想必他也有所准备,而他的反应,他们不好预料,但无论是怎样,他们都要面对。 抵达徐子骞所处的位置时,风景一片宁谧,他和范芸熙正蹲在一株吊兰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两人微笑的侧脸,沈妙歌只觉得,那幅画面有种说不出的美好宁静,让人不忍打破。 “均昊,妙歌,你们来了。”范芸熙先注意到他们。 徐子骞抬头看他们,略显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出一丝笑意,“难得看到你们相携而来,不过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依然是轻松的语气。 “子骞,”单均昊牵着沈妙歌上前,面色沉静如水,“我们谈谈。” 范芸熙显然也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她弯腰拿起一个水壶,“我还有一些花没浇,你们慢慢聊。” 三人很快在屋内坐定,窗外暮色四合,几株不知名的花正随风摇曳,看上去如同他们的心情一样,摇摆不定却又挣扎着稳住思绪。 “谈什么?”徐子骞漫不经心地按摩着自己的手指。 “我知道,”单均昊组织了一下语言,“很多事你应该都有所了解了,今天,我们来……” “关于那些事,我不认还有什么可谈的。”徐子骞抬头直视他,目光如炬,“单均昊,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人死不能复生,而没有什么,能比家破人亡更叫人绝望。” 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驱车离开的时候,盯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回想起他们之前的交谈,沈妙歌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或许他们还是稍显急迫了一些,只是很多事情都经不起拖,越往后,本来还能回旋的事情就有可能变成死结,但是事已至此,即使是死结,他们除了拼命化解,也没什么其他法子了。 而且那个人还是徐子骞,这次看起来态度出奇强硬的徐子骞。 “意料之中。”等红灯的时候,单均昊突然开口。 “恩?” “如果他能和我谈,那我才觉得奇怪。” 沈妙歌转头看他,“话不能这么说,两国敌对的时候都还能坐在长桌的两边交换几个协议呢,你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绝对无法调和的问题,你不希望你父母出事,这没错,很正常,他无法释怀他父母的死,这也没错,也很正常。” “所以?” 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后面的喇叭声开始响个不停,沈妙歌捂住耳朵,眉毛几乎打结,“以前等红灯,我杵在后面望着前面一大条长龙时相当不爽,现在好不容易当一次排头的,结果居然这么难受?” 单均昊低笑一声,车子很快就平稳地驶了出去。 “所以,时间会冲淡一切,他也不可能拿把刀跑到加拿大去杀了你爸,当然,你爸安全的前提是他一辈子不出现在徐子骞面前,至于你为他们做的,我觉得已经够多了,我的建议是顺其自然,当然,你完全可以听过就算,不当一回事也成。” “眼不见不见得能心不烦,我还是觉得纠结。”到家之后,单均昊接了一杯水递给沈妙歌,凝眉说道。 沈妙歌把水灌进肚子里,舔舔唇,“你不纠结那才奇怪,为什么你这么倒霉呢,难道是上辈子造了许多孽?” 单均昊仰头望着装潢奢侈的墙壁,叹息,“只能这么想了,不过我上辈子到底是欠了谁的呢?” 沈妙歌拍拍自己,“我的,你绝对欠我的了。” 他看着她,眸色深深,“估计还欠了不少。” 她哈哈一笑,“所以这辈子你要好好还。” 其实沈妙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他们都欠了徐子骞的。也许还是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的,这还债的旅途,或许还很漫长。看着对面又已经开始盯着那份股权让渡书沉思的人,沈妙歌伸了个懒腰,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徐子骞干嘛那么傻的不接受呢?能做暗地里的大股东再好不过,既不用出面,又可以掌控大局,还能趁机报复压榨一下单均昊,她实在想不出他拒绝的理由。 不过徐子骞的真正想法,和他莫名昏迷了好几个月一样,同属于无法得出确切结论的事物,而通常无法得出确切结论的东西,最后展开它真实面貌的时候,极有可能是,骇人的。 ☆、Chapter 39 “什么时候订婚啊?”平平静静地度过几天后,徐子骞突然在一个冰天雪地的早晨打来电话,声音虽说清清淡淡,却没什么疏远感。 沈妙歌愣了半晌才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拉窗帘一边回答,“这个啊,还在商议中。”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这速度,说慢也不慢,说快也不快。” 沈妙歌嗯了一声,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找个时间,我们聊聊?” “……”等了很久,徐子骞才回答,“好。” 敲定时间地点后,沈妙歌立刻穿衣洗漱,连早饭都没有吃,直接驱车前往。 徐子骞坐在单独的包间里,穿着一件立领的驼色大衣,差不多半张脸都隐在里面,他注视着单向玻璃外的公共区间,表情恬淡。直到门被侍者推开,沈妙歌随后进来,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该说奇迹降临了么,头一次和你吃饭,我只等了十来分钟。” 沈妙歌解下围巾手套,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本来我是打算提前半小时到,恭候你的大驾的,”她抬头朝他一笑,“没想到我再次估计错误,你永远礼数周全得令我羞愧难当。” 徐子骞慢慢搅拌着面前的一杯咖啡,手指轻轻抚过薄瓷的边缘,“虽然我猜到了你对我可能会有些许不适应,可是你也不用客气成这样吧?” “事实上,”沈妙歌低头翻看着手中的菜单,“这种态度我也不想用,但是这样比较稳妥。” 闻言,徐子骞轻笑,话锋一转,“我们多久没见了。” “客观上来讲,我们前几天才见过,不过你要我说的话,我倒是觉得很久没见了。” “是么,我也觉得很久了。” 沈妙歌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良久,低低叹息,“我突然矫情地觉得有点难过。” “我还指望你给我一个拥抱。”他浅浅地笑。 “拥抱就算了吧,你应该知道我有多激动了。” 徐子骞抿唇,眼中波光潋滟,“你不给点表现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有多激动?” “这个……”沈妙歌沉吟,“我现在已经平静了。” 徐子骞嗤了一声,“你还是这么狡诈,沈妙歌。” “从你身上偷得的功夫。”她出言恭维。 “太逊了,”他顿了顿,“我的话题可不会像你一样转得那么僵硬。” 沈妙歌的眼睛微微弯起,“是啊,你都已经快成精了,现在从深眠从苏醒,大概快要成仙了吧。” “情煽够了没,我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我的鸡皮疙瘩已经落了一地了。” “……” “好吧,太极打成这样也确实没意思,你不必勉强自己不说恶毒的话,估计你现在都快憋出胃溃疡来了吧。”桌子上的菜已经全部上齐,在侍者们恭敬地退出去后,徐子骞 ☆、Chapter 39   “什么时候订婚啊?”平平静静地度过几天后,徐子骞突然在一个冰天雪地的早晨打来电话,声音虽说清清淡淡,却没什么疏远感。   沈妙歌愣了半晌才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拉窗帘一边回答,“这个啊,还在商议中。”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这速度,说慢也不慢,说快也不快。”   沈妙歌嗯了一声,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找个时间,我们聊聊?”   “……”等了很久,徐子骞才回答,“好。”      敲定时间地点后,沈妙歌立刻穿衣洗漱,连早饭都没有吃,直接驱车前往。      徐子骞坐在单独的包间里,穿着一件立领的驼色大衣,差不多半张脸都隐在里面,他注视着单向玻璃外的公共区间,表情恬淡。直到门被侍者推开,沈妙歌随后进来,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该说奇迹降临了么,头一次和你吃饭,我只等了十来分钟。”      沈妙歌解下围巾手套,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本来我是打算提前半小时到,恭候你的大驾的,”她抬头朝他一笑,“没想到我再次估计错误,你永远礼数周全得令我羞愧难当。”   徐子骞慢慢搅拌着面前的一杯咖啡,手指轻轻抚过薄瓷的边缘,“虽然我猜到了你对我可能会有些许不适应,可是你也不用客气成这样吧?”   “事实上,”沈妙歌低头翻看着手中的菜单,“这种态度我也不想用,但是这样比较稳妥。”      闻言,徐子骞轻笑,话锋一转,“我们多久没见了。”   “客观上来讲,我们前几天才见过,不过你要我说的话,我倒是觉得很久没见了。”   “是么,我也觉得很久了。”   沈妙歌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良久,低低叹息,“我突然矫情地觉得有点难过。”   “我还指望你给我一个拥抱。”他浅浅地笑。   “拥抱就算了吧,你应该知道我有多激动了。”   徐子骞抿唇,眼中波光潋滟,“你不给点表现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有多激动?”   “这个……”沈妙歌沉吟,“我现在已经平静了。”      徐子骞嗤了一声,“你还是这么狡诈,沈妙歌。”   “从你身上偷得的功夫。”她出言恭维。   “太逊了,”他顿了顿,“我的话题可不会像你一样转得那么僵硬。”   沈妙歌的眼睛微微弯起,“是啊,你都已经快成精了,现在从深眠从苏醒,大概快要成仙了吧。”   “情煽够了没,我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我的鸡皮疙瘩已经落了一地了。”   “……”      “好吧,太极打成这样也确实没意思,你不必勉强自己不说恶毒的话,估计你现在都快憋出胃溃疡来了吧。”桌子上的菜已经全部上齐,在侍者们恭敬地退出去后,徐子骞凉凉地说。   “恶毒?”沈妙歌噎了一下,“你自己数数,这都是你第几次说我恶毒了,我究竟恶毒你什么了,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还是横插一脚逼迫你和你家另一半不得相守了啊?”   “哪能啊,”他的语气依然清凉,“你当然要巴不得我和芸熙白头到老了,不然她万一回去找你家均昊怎么办?毕竟,人家还是青梅竹马了那么多年,那感情那底子都还在那儿呢,谁也抹不掉谁也忘不了。”      沈妙歌直接被气笑了,“抽什么风呢你,这话你也就敢当我说,不过我也不怕打开天窗说亮话,徐子骞,你睡着的那会儿一直在担心你那心尖儿转投单均昊的怀抱吧,结果你醒过来后发现人家对你确实情深似海无怨无悔,结果你高兴过头喜不自胜可还是忍不住嘴巴贱一贱,你想干嘛呢,挑拨我和单均昊闹分歧,你好看他痛苦?别傻了,你还是想点高级法子折磨人吧,再不济也不能扯上范芸熙啊,我告诉你,真出现了你说的那什么苗头,你信不信我立马甩手走人?”      “啧啧,”徐子骞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我果然是骨头痒,你嘴巴重新变得恶毒后我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这才是你的风格啊沈妙歌,你一温柔似水了我简直觉得浑身疼痛难当。”   “彼此彼此,你一思想恶毒了我也觉得心脏犯抽。”   徐子骞瞥过来一眼,“你是不知道我思想曾经多么恶毒过,我会睡那么久,指不定就是报应来了。”   “是吗?”沈妙歌拿起勺子盛汤,“那这个报应折磨的可不是你,是你那心尖儿和我们这一帮子友人。”   “你怎么知道我没被折磨?”   “那你究竟怎么被折磨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行,”沈妙歌小口喝汤,“改天我给你颁发一个奖状,就叫打落牙齿和血吞,有苦只往心里咽,横批,公子徐娘。”   徐子骞咬牙,“你个毒婆婆。”   “请叫我巫婆,谢谢。”      结果这场对话演变成了你刺我一句我扎你十句,直到饭菜都彻底凉了,他们还没吼完,那架势活像是要把这几个月都没机会拌的嘴全部补回来,沈妙歌神色冰凉而语气暗含嘲讽,徐子骞目光犀利而满含鄙视,他们都是这段时间已经被人迁就得无法再迁就别人了,所以一旦碰上,简直狼烟四起满城烟沙,最终以沈妙歌高昂激越的手机铃声不懈努力地响个不停而告终。      徐子骞依然没忘记讽刺她,“什么破铃声,跟杀猪的叫声差不多。”   “滚!”沈妙歌反吼回去,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又瞬间温柔了下来,“均昊。”   “你在哪里?”   “琦夜。”   “这么巧……我也在这里,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对方那边十分安静,甚至连他用手指轻弹桌面的声音都一清二楚地传了过来。   “哦?哦。”沈妙歌连应了两声,终于记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约定。之前约好和周启回沈曼青那一对吃饭,结果准备赴宴的那晚徐子骞醒了,所以往后推迟了一些,现在单均昊这么一说,她瞬间领会到应该似乎可能好像就是在今天。      “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不了,你报地址,我直接过去就行。”沈妙歌挂上电话,转向坐在她对面的人,“你是否一起去见个面?”   徐子骞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这倒不必,就是你注意收敛情绪啊,别把炮火对准你那小妹妹,我看人家似乎挺不经吓的,上次你不过稍微恐吓了几句,结果没多久她竟然自杀了,这次你要再不温柔点,说不定她会直接跳楼,到时候周启回估计得和你拼命。”   沈妙歌无语半晌,才道,“我有那么恐怖么?”   徐子骞优哉游哉地抿了半口酒,“你脸上写着一句话。”   “什么?”   “我真的很不好惹。”   “……”      ***      从一间包厢转到另一间包厢,沈妙歌进门后发现人似乎多了几个,准确说是多了三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是她的表哥表嫂,另外的几个她只是有点儿眼熟,不大认得。   “沈女士,好等啊。”周启回脸上挂着笑,一只手搭在沈曼青的椅背上,姿态随意慵懒。   “我以为我才是迟到大王,结果今天才发现这个称号可以给去掉了,妙歌,你妹妹脸都等白了,就怕你变卦不来。”她的表嫂手中拿着一只精巧的叉子,正在吃一块慕斯蛋糕。      沈妙歌一边道歉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只是垂着的眼睛里划过了很多深浅不一的色彩。一个个全部话里有话,不过她大概也得感谢他们,三言两语就把大概情况给透露了出来,就是单均昊,一个人坐在一张并不怎么显眼的单人沙发上,径自沉默着没说话。      她多看了他几眼,然后才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沈曼青,“前几天逛街,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小礼物。”   沈曼青抬眼看她,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接了过去,甚至微微笑了起来,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谢谢姐。”      看到这一幕,有人微笑不语有人神色了然,打破安静的还是周启回,“这怎么好意思,我没记错的话曼青今天戴的这对耳环也是你之前送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沈曼青的耳环上。   沈妙歌的视线从那对灯光下格外耀眼的钻石耳环上掠过,微微一笑,“应该是。”   “改天我和曼青一定包一份大礼送上,谢谢你以前对她的关照。”周启回笑着从桌子边站起来,亲手帮沈妙歌倒酒,“今天必须得敬酒啊。”      有一句话叫过犹不及,周启回的度把握得很好,一直在和她打擦边球,谢谢她以前对沈曼青的关照,鬼晓得是什么关照,不过意思很明确就是了,希望以后和平共处相安无事,沈曼青会拿她当姐,希望她也适当给点面子,别再为以前的那几段破事耿耿于怀了。      其实沈妙歌一直对周启回竟然能和沈曼青走到一块儿去相当吃惊。这个人,怎么说呢,要用单均昊一向看人精准的眼光来形容的话,就是纨绔而精明的子弟。这个话题单均昊曾经和她讨论过,不过当时她不怎么在意,虽说和周启回偶有交集,也不过仅限于商场上的来往,私下就算聊天,也几乎都是在扯些没什么意义的东西,勉强算得上是要好的普通朋友。但是他和沈曼青走到一起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得有点儿微妙了,准确地说是双方自动退回了疏离又不失礼的位置。   而这样一个聪明人,对沈曼青,看起来还真的是很用心。    ☆、Chapter 40 这样想着,沈妙歌抬头看向端着酒杯微笑朝她致意的周启回。 对方唇角勾起的笑意和煦,一双蜜色的眼眸在灯光的照耀下明亮好似寒星。 可劲惦记着什么太费力气,她一直愿意把沈曼青当空气忽略,但他们既然致力于和她搞好关系,她也不会伸手打笑脸人,表面功夫谁都会,至于真心实意,那不就是个说着玩的东西么。 而且看沈曼青的样子,似乎真的乖觉了不少。 这样也不算太坏,沈妙歌这样想着,饮下了杯中的酒。 推杯换盏间,一时间气氛称得上热烈。沈妙歌沾了几杯酒后就不再喝了,只是坐在沙发里养神,顺便观察观察对面的几位。忽然她那位表嫂拎着两块小蛋糕朝她靠了过来,她甚至闻得到她身上的淡淡的香味,“表嫂?” 包间里的男士们都很有风度,没人抽烟,所以不存在什么烟雾缭绕的状况,她一撇头,只能看到对方的眼里闪烁着一些难辨的意味,但是并无恶意。 “就是觉得有点儿可惜。” “嗯?”沈妙歌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难得找到和我一样爱吃小蛋糕而且还从不加以节制的女性,可是吧,我一直觉得我为人够冷淡了,结果似乎你比我还要冷淡很多?” “打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没觉得你冷淡,”沈妙歌笑了笑,“多温柔多漂亮的一位主编啊,随便往那一坐,我顿时觉得屋子里都亮堂起来了。” 又叉了一块蛋糕吃掉,对方咂咂嘴,“挺能胡诌的啊,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带着单均昊即将和你一起接受采访的消息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简直恨不得掐死我啊?” 很久以前的事了,难得她还能记得那么牢。 不过沈妙歌更佩服的还是她一句话的气儿能拉那么长,说出来都不带结舌的,她抬头看向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缠在她们这边的表哥,发现对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目光的终点落在桌子上已经被切割了几下的蛋糕上。她轻轻碰了碰身边人的手臂,“你有那么饥饿么,少吃点儿,你家那位都有意见了。” “他有意见算个屁。” 沈妙歌不禁有点咋舌,这究竟是个什么人,说脏话都能这么自然这么优雅。 “被吓到了?”对方注意到她的神色,放下叉子问。 “那倒没有,”沈妙歌抬手端了一杯白水,抿下半口,“虽然我也觉得男人的意见没什么好在乎的,但是出门在外,面子多少得给点不是?” 听了这话,之前即便是刻意搭话时也显得神色平淡的人脸上突然浮上了几丝笑意,她盯着沈妙歌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新时代的伟大女性啊,虽然我也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但是你居然说男人的意见没什么好在乎的,这究竟是有多藐视男权啊,来来来,我突然有敬你一杯的冲动。” 已经有几个眼尖地注意到了她们这边的动静,沈妙歌不动声色的接过酒杯,但只是拿在手上而已,她已经感受到了那道极为强烈的视线,虽说不是针对她,但是如果有好戏看的话,她不介意浇一把火,“表嫂,你千万别往你左侧的斜对面看。” “没事,干杯。” 叮地一声,酒杯碰撞的声音颇为清脆,沈妙歌有些无奈地看着已经径自喝完的女人,微微耸肩,“虽然有句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少,但是我不得不说这也是建立在一定条件下的,万一我的知己此刻正被一个管家公几欲喷火的眼神盯着,我不觉得我作为被敬酒的那个能自在到哪里去,所以,珍爱生命,远离酒精吧。” “跟我出来一下,我突然很想和你聊一聊。”沉默半晌,她突然附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沈妙歌随后跟上,慢慢地随着她的步伐走到了一处露台上。 俯视着高楼下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她侧身靠在了微凉的大理石栏杆上,目光看似认真,说出来的话偏偏又让人觉得她漫不经心,“我觉得你名字真动听。” “沈妙歌这名字很动听吗?” “相当动听啊,比起我那名字,啧,我突然有点儿想不明白我爸妈当初是怎么取名的了,怎么能难听成那样呢?”她望着沈妙歌线条漂亮的侧脸,语气埋怨,“子虚,夏子虚,我现在听到人喊我名字就觉得浑身难受。” “你喝醉了。”沈妙歌出言鉴定,她忽然觉得很有必要给他那之前已经隐有怒气的表哥打个电话。 “嗯,我醉了。” 沈妙歌疑惑地看着她。 她像是察觉到了她在想什么,愉悦地笑了起来,“一般醉酒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但我承认了。” 沈妙歌对着头顶又圆又亮的月亮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说你没醉,所以你其实真的醉了。” “知道我为什么拉你出来么?”她看着沈妙歌,那一刻眼神极深,但是这个眼神持续的时间很短,像是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她径自继续道,“我之前还真有抽周启回的冲动,不过又觉得不太合适,毕竟我管不了他和谁谈恋爱,不过你说这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像连续剧呢,啊,不对,是比连续剧还连续剧,他和谁配对不好,偏偏是沈曼青,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配对?沈妙歌无言了半晌,慢慢开口,“可我看你们那一圈儿对她的接受度还挺高的。” “不接受不行啊,”她靠近沈妙歌,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像是盛了满天的星子般的明亮,“周启回那家伙,难得碰到一个喜欢的,我们还真能为难不成,虽然沈曼青之前是有点混,不过后来改变忒大了,比起以前来讨喜了不少,说不意外是假的,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么?” “唔,也许。” “讨厌,我说了这么多你就给我三个字!”她伸手在沈妙歌嘴角狠狠一扯,差点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沈妙歌抓住她还想作乱的手,赶紧道,“好歹也是死过一回的人,再加上也经历了不少,不学乖才奇怪吧,至于你说她把周启回迷住,这个……谁迷谁都不重要了,他们在一起了,这是件很简单的事。” “是啊,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可是也太令人头疼了!” 沈妙歌默,之前因为沈家的关系,她表哥那边是绝对不待见沈曼青这对母女的,而夏总编的婆婆作为她母亲唯一的姐妹,肯定会或多或少给了些暗示,比如压一压沈曼青的事业啊,制造些不利她的舆论啊,割了一刀后再撒把盐啊,这种事肯定做过,他们这类人大多护短,而周启回来的这么一出,绝对有够令人震动,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不能继续做着聊得来的普通朋友的原因。 周启回如果要娶沈家的私生女,还是一个不受女主人待见不受姐姐亲近的私生女,面对的压力,想来也不会小,而夏总编作为他要好的朋友,面对这种事于情于理都会觉得头疼。 “周启回就是个麻烦制造机。” 闻言,沈妙歌拢了拢头发,眨眼,“听你这么说,我突然觉得背后有很多八卦可以挖。” 对方拍拍她的肩,眼角眉梢上挂着的笑意真诚柔和,“改天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聊聊那群祸害的八卦,不过现在我还是把话挑明些了说,反正周启回愿意接手沈曼青,以后有什么事也都是他们周家的事了,你和姨妈也别为这档子事挂心了,或许……”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道,“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 *** 回家的路上,单均昊沉默一如他们聚会的时候。 他的脸上平静无波,可是沈妙歌敏感地察觉到了他似乎不太开心。 “你怎么了?”她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换来了他沉默的一瞥。 沈妙歌眉心一跳,在等红灯的时候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几下,“你不高兴?” 他还是沉默地看着她。 她忽然觉得他这副表情闷骚得有些可爱,于是在他下巴上揉了一下,“快点交代,谁把你这个万年冷静的人给惹到了?” 车子忽然提速,身体往后仰去,沈妙歌的手无意识地一划,指甲顿时在他下巴上制造了一条红痕。她看着他紧抿双唇开车的模样,眉头终于也皱了起来,“不说算了。”言罢收回手,侧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闪烁的各色霓虹灯。 到了公寓楼下,车子熄火以后,单均昊也只是不发一言地敲击着方向盘,一瞬不瞬顺地看着车窗前暗沉的夜幕。沈妙歌抱臂看了有一会儿,觉得有点败给他了,单均昊从不耍脾气,耐心也是一等一的好,难得有这种类似别扭的时刻,算了,哄哄吧。 “我说,你到底怎么啦?不会是在气我刚刚没怎么和你说话吧?” 单均昊终于开口,声音还带着隐隐的怒气,“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幼稚?” 沈妙歌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好声好气地继续哄,“怎么会呢,你在我眼中就是成熟冷静,理智客观的典范。” “……”听了这明显是敷衍的话,单均昊躲开她的手,扭头望着窗外,脸色比锅底还黑。 沈妙歌好笑又好气,她双手发力,终于把他的脑袋给扭了过来,“亲爱的,我建议你不要继续闹脾气了啊,你也好意思要我哄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怎么能这么好意思呢?” ☆、Chapter 41 在她的手爬上他的耳朵时,单均昊终于没忍住闷哼出声。 “和我生闷气,嗯?”说着沈妙歌又拧了一下。 “不想哄我,那你想哄谁?” 沈妙歌松开手,声音拔高,“我从来不哄人!” “是么……”单均昊幽幽地看着她,一瞬间沈妙歌觉得自己有点儿像被怨妇看着的一位夜不归宿的老公,啊呸,这是什么破感觉啊。 “虽然你偶尔闹闹脾气也很可爱,但是请注意,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您老就大人有大量忍一忍,行不行?” 单均昊在她松手后脸色就好了很多,听她这么说,眼神顿了顿,“知道了。” “别用这么憋屈的语气……”沈妙歌伸手在他胸口顺了顺气,“不过,你真的不说说你为什么不高兴?虽然我觉得哄人是件很麻烦的事,不过我还是可以开解开解的。” 单均昊拔出车钥匙,直接开门下车,低低地声音随着风一起灌进沈妙歌耳朵里来,“开解不必了,我倒是认为你很有必要测一下EQ.” 沈妙歌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单均昊的背影,一瞬间感觉有股血气直冲大脑。 这男人,简直比女人还莫名其妙。 “用你们男人的观点来看,你觉得他的气生得情有可原吗?”第二天,和仲天琪一起打网球时,沈妙歌抽了个空问道。 仲天琪本来正准备发球,听到沈妙歌的问题后身体一顿,随即站直,掀了掀头顶的帽子,“我认为,实在是情有可原。”他把球拍拿在手里晃悠,顺便围着沈妙歌转了一圈,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作为你的闺蜜二号,我觉得你需要找个性别为女的闺蜜一号,至于徐子骞,还是让他随风飘走吧,你认为呢?” 沈妙歌静默不语,隐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下的眼神闪了闪。 观察到他的表情,仲天琪摇头,很潇洒地转身就走,“没有男性朋友不行,太多了也是个问题啊,我说,你是不是和女人处不来啊,看看你彪悍的性格,也可以理解了,哪个娇滴滴的女人能发现你的好啊……不过我们单总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呢,竟然会耍脾气,噢噢,这真是再一次打破了我对他的认识。” 沈妙歌暗自咬牙,拿起一个球,准确无误地发了出去,正好拍在仲天琪的后脑勺上。 “嗷!”仲天琪捧着脑袋转身,“沈妙歌你不能这样,舍不得打单均昊,碰不到徐子骞,你就能拿我出气了吗,这是脑袋,不是篮球,不能随便拍!还有,我也是有人爱的,你这么欺负人,当心挨揍。” 沈妙歌转着球拍大声笑了起来,“你也是有人爱的,谁?快点叫她出来和我拼命啊,你叫啊。” 仲天琪的眼睛几欲喷火,他对着沈妙歌扬了扬拳头,最后无奈放下,闭着眼睛,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哥!” 仲天骏本来正在喝水,听到仲天琪的声音后差点呛到,拿起手帕擦了擦唇边溢出的水渍,他抬步走到了两人中间,“怎么了?” 仲天琪指着沈妙歌,手指还很逼真地抖了抖,活像一个被欺负狠了说不出话的人,“这个女人……欺人太甚!” 沈妙歌有样学样,把球拍往肩上一甩,走到仲天骏面前微微一笑,“仲公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令弟今天终于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你还记得你有多久没听到他这么中气十足的声音了么,你还记得你有多久没见到他这么活泼这么阳光这么像个欢脱的孩子了么,是的,今天你再次见到了,而你之所以能见到,是因为本人牺牲自我让他娱乐了一把,虽然现在他反咬我一口仗着自己有人爱而我孤身一人想要对我实施暴力,不过我明白,既然你出现了,就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对不对?” 仲天骏严肃地点头,“是的,我可以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 仲天琪几乎被气晕,“沈妙歌,我x!” 仲天骏扫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在他噤声后对着沈妙歌温和一笑,然后拎着仲天琪的衣领走开,“雅若,你陪沈小姐说会儿话。” 沈妙歌目送着那对兄弟离开,在仲天骏的未婚妻走过来之前及时收起了自己幸灾乐祸的眼神,“欧小姐,幸会。” 欧亚若是一名精英人士,E-shine设计部的总监,外界媒体对她的评价都颇高,和仲天骏也算登对,曾经也是仲天琪任性之下的受害人一枚,那次订婚典礼上,仲天琪一回国就直接顺走了他们作为订婚宴压轴节目主角的顶级蓝钻QueenMary,后来那颗钻是否回来了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仲天琪是绝对不会交出来的。 据说那是他母亲的遗物,为了保证它不被拍卖,仲天琪为此不知道和仲威吵了多少次,但最后仲家二少爷归家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或许是作为了他一直乖乖待在E-shine的筹码也说不定。 “百闻不如一,沈小姐真是漂亮。” 沈妙歌哈哈一笑,摆手,“被你这种美人夸,我很汗颜啊。”她说的是实话,欧亚若的五官拆开来看不怎么样,但是拼在一起后就有了种很奇异的魅力,再加上久居高位,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随便往那一站都令人觉得艳光四射。而沈妙歌,本身的气场盖过了美貌,再者,她对自己这张脸看得很少,打理得也不怎么勤快,知道自己有张好面皮,可以带给人良好的第一印象,这就足够了,其它的附加值还有待发掘。 “天琪有时是任性了一点,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他啊,确实不错。”能打能欺负,还很能娱人娱己,如果他是女的,沈妙歌恐怕还会发自内心地夸一句,真是个妙人儿,不过对着欧亚若,她还不至于太口无遮拦,沈妙歌朝她弯弯眼睛,“身为他的准嫂子,你恐怕还得为他未来的老婆操点心了。” 欧亚若耸耸肩,这个动作在她做来有种别样的优雅意味,“他的婚事,董事长都不见得能做主,我么,还是明哲保身吧,说句无奈的话,夏之星现在依然是他的罩门,在家我们谁要是提一句,他就跟被点燃的火药桶似的,谁碰谁死。” 沈妙歌正端起水杯补充水分,闻言讶异地挑眉,“还这么严重?” “也许吧,谁没爱过个把捅你几刀的人呢,这正常,时间会治愈一切。” 沈妙歌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谁没爱过个把捅你几刀的人呢?时间会治愈一切? 捅你刀子的人也不见得好过到哪里去,而时间的力量,没那么微弱,却也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强大,万一得不到的,无法圆满的爱情成了执念呢? 至于那四百万的走向…… 沈妙歌每次想到这件事都依然觉得人生真他妈的爱开玩笑。 是,就她善良就她无私就她爱奉献,对着一个伤她那么深的已经结婚生子的前男友也依然能如此宽容,可就是能对我狠,她难道以为她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能从我这讨回来么,她把我当什么了,第二选择?想用就用想甩就甩的垃圾瓶子么? 这是仲天琪看到那笔钱的走向后摔了文件砸了手机之后的言辞,当时眼睛都气红了。 最后的决定,也许只是暂时的决定,那就是冷静冷静。 他不会再把脸凑上去让人摔第二次,他没那么伟大的胸怀,他简直睚眦必报小心眼至极,但是面对夏之星,他确实已经快耗光了所有热情和耐心,偏偏,两个人之间依然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那时她看着他眼底隐有的水汽,忽然心里拔凉拔凉的。 现在谁还想拉他们一把,在那道深深的沟壑之上架一道桥梁,都得掂量再掂量。 沈妙歌伸出五指,眯起眼看着阳光从指缝间流泻而出,突然想到了还在和他生闷气的单均昊,生闷气…… 她在心底把这三个字默念了一遍,实在觉得这是种伤肝又伤心的做法。 “沈小姐?”欧亚若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哦,没事。”沈妙歌慢慢往回走,揉着太阳穴,内心有一种无力感在升腾。 单均昊这难道是婚前忧郁症? 沈妙歌忽然有了一个很不靠谱的猜测。 她想起之前她彷徨迟疑的那一阵子,单均昊简直成了她出气发泄的专用沙包,那时他是怎么哄自己来着?沈妙歌努力回想,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他总是说得很少,做得很好。 她忽然想到这么一句广告词,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你就不能消停消停?一天不整人你皮痒呢?” 沈妙歌现在颇有种恍然大悟的明晰感,她有点儿迫不及待地想要化冲动为行动,于是对着仲天琪的讽刺也就不怎么挂心了,“小琪,记得要好好听你哥的话,以后不可以再离家出走夜不归宿了哦……” 在仲天琪忍不住将手里的果汁朝她泼过去之前,沈妙歌已经蹬蹬蹬地跑远了,速度之快连仲天骏都吃惊了一把。“她干什么去了?” 仲天琪撇嘴,“鬼晓得,那女人就是一朵食人花。” 仲天骏直接一记铁砂掌抽上自家弟弟的脑门,“注意用词!” “我x!就准她欺负人,就不准我语言暴力一下啊,你胳膊肘往哪拐呢,刚刚还和她合起来一块儿耍我,装蒜有意思么,说话夸张有意思么,你其实是巴不得你老弟我气得内伤吐血吧?” 仲天骏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果汁,“我是得谢谢她,你能这么快恢复正常,人家功不可没,改天我还打算请她吃饭郑重地表达一番谢意……”他语气一顿,随即轻笑,像是谈论天气一样随意自然,“接下来,我是否该去拜访一下夏之星?” ☆、Chapter 42 沈妙歌出了球场后直奔花店,九十九朵白玫瑰,以九个倍数将单均昊曾经送的那束还回去。她记起在香港的时候,她也曾半是正经半是玩笑地说过要送玫瑰,不过,好吧,那确实只是说了就算,而单均昊也很明显地没有挂心。 她也有点越来越搞不懂单均昊,怎么突然就阴晴不定了起来,这种问题,可大可小,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问题肯定越早解决越好。当然,希望对方还是买账吧,一直独当N面劳心劳力的单先生,确实需要给他扎个孔,让他把憋了不知多久的气给发出来。这么一想,沈妙歌倒是觉得自己胸怀博大,看,你给我甩脸色,你讽刺我,我也是可以像你以前一样不动声色地忍下来并且换上一副笑脸面对你的,我喜欢你,或许不比你喜欢我少啊。 车子停在SENWELL大门前,沈妙歌望着那扇精美大气的旋转玻璃门,闭了闭眼睛,一鼓作气拿花,开门,下车,然后迈步。 花有点挡视线,不过也顺便挡掉了很多或惊讶或古怪的目光。 电梯缓缓地上升,楼层数变动得很快,轻微的紧张感与压迫感交织在一起,令人有点晕眩。 叩叩—— “请进。” “单先生,迟来的九……”沈妙歌把花从眼前拿开,声音里还带着几丝笑意,不过目光在扫到端坐在落地窗前那组沙发上的女人后,动作顿时戛然而止。 “妙歌。”范芸熙温柔地朝她打招呼,阳光落在她的发际眉眼间,一片美好雅致,“那我就不打扰了,我想子骞需要的只是时间。”她站起来朝单均昊说了两句,很快离开,错身而过时看了一眼沈妙歌手中的花,眼中洋溢着很明显的笑意。 关门声响起,沈妙歌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傻。 玩高调,惊喜?充其量只能算是惊吓吧? “迟来的九十九朵玫瑰?”即使坐在转椅里,单均昊的坐姿都极为笔挺,他双手交叉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微笑着注视她。 沈妙歌把花扔到沙发里,哒哒地走到窗边,“老实说,在你办公室里看到女人,我感到极其的伤心愤怒。” “愤怒我相信,伤心么,有待观察啊。”单均昊的语气,悠然…自得。 沈妙歌猛的转身,摆出了一副恶狠狠的口气,“你挥霍了我对你的宠爱!” “从未拥有过,又何来挥霍。”单均昊笑道,“沈女士,花儿这么美,你倒是把它们交给我啊。” 沈妙歌将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左边胸口,“开门看见范芸熙的一刹那,我心中的花儿已经枯萎了,就算你得到了那九十九朵又如何,它们不过是外表华美内心残破罢了,这样的死物,不要也罢,也罢——” 单均昊看着她脸上的“沉痛”表情,眼神变了几变,最后停留在无奈和宠溺上,“宝贝,我还以为你是来哄我的,弄了半天,你还是来耍我的啊?” “不……”沈妙歌放下自己的手,在他办公桌前走了几个来回,“听到范芸熙声音的时候,看到她那张温柔笑脸的时候,我确实有种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的感觉,一桶水直接浇在脑袋上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恩?” “这点我懂,”他抬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表情中带着苦恼,同时又夹杂了一丝惬意,总之这在沈妙歌看来是相当异样的神态,“可是,我已经被浇习惯了,有可能的话我其实不想让你体验这种感觉,问题是老天都有点儿看不过去了你知道么,所以今天就是个巧合,他是在让你明白,你家亲爱的快要hold不住你的粗神经了。” 沈妙歌拧着眉毛看他,声音严肃,“我其实很敏感。” 单均昊颇有种败给她的感觉,“从大多方面来说确实是。” “那你是觉得我对你的内心变化不够敏感?” “也不是。” 沈妙歌大为光火,“那你倒是把话挑明了说啊,一个人闷着生气有什么意思啊,我弄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你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拜托,我们都快订婚了,你别玩那套小情侣才做得出来的闹别扭好不好,你不觉得像这样你闷着恼怒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态很搞笑吗?” “确实很傻。” “你知道就好!”沈妙歌抄起花束扑头盖脸地朝他砸去,“我承认我没本事,我哄不好未婚夫我摆不平矛盾,我甚至连你这么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原因都找不到,我就是个失败者,我统统承认可以不?” 单均昊把花从脸上拿下来,强压着自己镇定道,“我的错。” “错你个鬼!” “你说的都对。” “……” 沈妙歌口干舌燥,她盯着单均昊看了半天,看着他去倒水,看着他把水杯送到她面前,“你可以反过来吼我几句,我不介意,真的。” 单均昊在她喝完水以后搂着她坐到沙发上,举起一只手,“我介意,真的。” “你不生气了?” “你一吼我我就好了,我就是欠虐。” 沈妙歌张了张嘴,沉默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他这句话有种反讽的意味在里面。于是她很不是滋味了,“你不能这样。” “那你觉得我该哪样?” “好吧,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间歇性狂躁症,吃药了么?” 单均昊抱住她,阴影兜头罩下,她只感觉他的眼神越来越暗,“亲爱的,你就是我的药。” 这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沈妙歌晚上躺在床上反复思索那天的所有蛛丝马迹时,依然没能得出确切结论,她似乎没做什么越界的事,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更谈不上在单均昊心上扎刀子了,所以迄今为止他们之间仅有的一次生气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出现了,然后又在她的云里雾里消失得了无踪迹。 真是神轨迹啊…… 手机在黑暗中发出的光线格外明亮,她盯着屏幕上的两个规范的宋体汉字——晚安。 发件人:单均昊。 沈妙歌无声地叹了口气。 男人心海底针,只能期待它有一天能变成定海神针了。 翻来覆去到午夜时分才稍微有了点儿睡意,沈妙歌挣扎着给困扰了她几个夜晚的罪魁祸首发了条骚扰短信:祝噩梦。 另一边,单均昊从枕头边上拿过嗡嗡震动的手机,点开,那仅有的三个字,还真是…… 他把微微发热的手机按在自己的心口,有一种酸酸麻麻的期待开始上涌。 或许,人贵知足吧。 时间溜得飞快,离两人订婚的日子已经只有一星期了。准备工作差不多都已经就绪,只是拿到那几张需要亲笔写的请帖时,沈妙歌发了一会儿呆。 那天范芸熙临走前说的话她完全听了进去,就是有点儿纳闷,不知道是单均昊打算从范芸熙身上下手还是范芸熙主动来宽他的心,又或者两者都不是,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对于徐子骞松口这件事,抱有一种很罪恶的期待感。 做错了事,你有求取原谅的权力,但别人也有权力完全不买账。 她都已经快发不出感慨了,只能承认命运真是爱开玩笑,真心和真心实在是难以遇到,就算遇到了也不见得会有个好结果。 沈妙歌抬头看了眼挂在不远处的几套订婚宴礼服,内心有种不确定感在蔓延。 “怎么了?”单均昊抽走她拿在手里的制作精美的帖子,“子骞的?” 沈妙歌转身抓住他的袖子,“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会出事。” 单均昊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说出来的话却又吓死人,“确实出事了。” “哦,我们订不成婚了?” 他盯着她看了有一会儿,在沈妙歌的表情出现裂缝时才慢悠悠地开口,“你是否在期待和我订不成婚?我告诉你,除非我出事,否则我就是绑也会把你绑到婚宴现场去。” “啊呸,”沈妙歌发现自己有点朝仲天琪的方向发展,越来越容易一点就燃,“没毛病吧你?装土匪呢?” “对你不土匪一点不行,”单均昊瞅着她,表情认真得跟个什么似的,“为了不让你成为寡妇,即使成为土匪我也在所不惜,拼尽全力我也得好好的不出事啊。” “寡妇?”沈妙歌额前的青筋隐约在跳动,“真有那么一天我立马改嫁。” “嫁谁?” “嫁你,我抹脖子自杀了以鬼魂的形态追随你!” 单均昊哈哈大笑,“原来你对我这么情深似海至死不休啊,弄了半天我以前不被爱的感觉都是错觉,错觉啊?” “就是错觉!”沈妙歌斩钉截铁,神情凶狠地看着他,“为了你我连形象都已经毁得一干二净了,我变得冲动易怒毫无理智可言,连送花去公司的傻事都做了,你还在这里和我说你有不被爱的感觉,对此我只能说你的良心已经扔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就是爱你爱得死心塌地也不会天天在你耳边说我爱你啊,能那样做的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都不是真爱,你说呢?” “对,”单均昊双臂交叉在脑后,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Idon'ttrustwords,Itrustactions.” 沈妙歌这次出人意料地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反而凑过去回亲了一下,“上次看一部电影,里面有句台词,我觉得说出了我的心声。” “恩?” “能言明的,那就不是爱。” ☆、Chapter 43 订婚前一天,沈妙歌看到了一份被送回来的协议书。 当单均昊特意把它拿到她面前时,她还有点儿纳闷,不过在看清内容之后,她的感觉却不是复杂两字可以言表的。 “徐子骞送的订婚礼物?” 单均昊的目光晦涩难辨,“或许……是。” 沈妙歌缓缓吐出一口气,把文件拍到了桌子上,“存心让人心痛后悔恨呢这是。” 徐子骞只要SENWELL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多一分他都不接受,重拟的文件上他已经签好字了,而且声明今后将不参与经营,而他以前在SENWELL任职的位置,也希望董事会另请高明,至于在他昏迷期间创办的基金会,他要求撤名。 完全不接受任何赔偿,末了还加了一句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这句话可以引申出来的意思可以有许多种。 也许是放下所有恩怨不再耿耿于怀,也许是从此双方是路人,再有对立的时候,就像敌人一样宣战对抗好了。这个结果,比他要求让单均昊滚出SENWELL还令人难以接受,一个是从外在打击人,一个却是从心理上击溃一个人,谴责一个人。或许在外人眼里看来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然后她却明白单均昊,如果注定欠了一个人,那这必将是一生的枷锁,日日夜夜,被愧疚不安侵袭吞噬。 他选择保护父母,将刀尖对向徐子骞。 他选择了作为儿子的本能,放弃了身为朋友的情义。 所以得到了这样出人意料,看似平和其实内里血淋淋的结果。 “前天我和他见了一面。”单均昊一手支在额角,眉目间满是疲惫。 “他怎么说?” “和这上面写的差不多吧,”他坐着的沙发旁边放着一盏落地灯,暖黄温煦的光芒笼罩在四周,他的面庞却是一片清冷,说话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平铺直叙的机械感,“事情至此,说什么都是错的,我一直担心他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毁灭性的选择,结果是我太自以为是,这世界上靠人力无法解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就这样吧,所有后果由我来买单。” 沈妙歌盯着那薄薄的几纸协议,忽然觉得那些白纸黑字,不可思议的残忍。兜来兜去,还是要走上陌路的结局。徐子骞,这个名字,会成为一个符号,压得人心底喘不过气来。他失去了很多,拥有的很少,而他们,也正在失去。 可是那些消散了的东西,它们到底去了哪儿呢? 我们是被什么打败的? 心计,权谋,猜忌,不信任,隔阂,终究还是演变成了横亘在双方之间的一道鸿沟。 “买单?别说得那么轻巧,你以为你可以做到很多,我也以为我可以做到很多,可是……这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看,我们无能为力,”她仰头望着华美异常的天花板,眼睛一片干涩,“要是你们都再狠心一点就好了,干脆来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也可以,现在这样,如果他真的开心也就罢了,可是他真的高兴么?” 沈妙歌的手指愈攥愈紧,“我最讨厌打这种心理战,这种感觉简直能把人逼疯。” 空气中可供呼吸的氧气似乎越来越少,压抑触手可及。 单均昊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甚至连肩膀都在微微颤动,沈妙歌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悲伤在里面。 “你看,人就是这么复杂,没结果的时候焦躁难安,甚至觉得判下来的是死刑都好,等待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可是真的有了结果吧,却发现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糟糕,然后就开始怨天尤人,渐渐恨上命运,恨上选择。” 夜晚才适合疯狂,沈妙歌相信如果现在是白天,他肯定不会说出这么多话。优雅和冷静一直都是他佩戴得完美无瑕的面具,他甚少摘下,上次徐子骞昏迷的那个夜晚,她见过这个男人难过自责的一面,露出了她以为永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厚重疲惫的面庞,现在,她却又见到了他遮掩在重重决断之下的,苍白而冰冷的笑容。 是这样静寂的狼狈。 “我在你身边。” 他猛的抬起头盯着她。一瞬间像是在看着全世界,眼中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光彩。 她弯起嘴角,在微暗的光线之下静静地注视他,“你还有我,你不松手,我便一直都在。” 隔日,天气一片晴好。 沈妙歌被人从床上拉起来时才刚刚入睡没多久,沈母直接把她的被子掀开了大半,“越来越不着调了,昨晚回来那么迟,我说你怎么不干脆在人家家里过夜算了,也可以免了这一来一去的功夫。” “妈,订个婚而已,又不是结婚,现在这么早,还可以让我多睡一会儿的,真的就一会儿。”沈妙歌迷迷糊糊地用小指头比了一下,很快再次缩进了被窝里。 沈母黑着脸让人取了毛巾和冷水来,直接浸湿,吩咐两个面露为难的女佣一左一右扯开被子,然后果断地把毛巾敷在了沈妙歌的脸上。 “啊!”沈妙歌几乎是立马翻身而起,“妈,不带您这样的,现在还是冬天呢。” 沈母冷笑,“再不起床,还有你受的。” 沈妙歌深受某位闺蜜的影响,一瘪嘴直接说了句恶毒。声音虽然小,却还是叫耳尖的沈母听了个一清二楚,她直接在沈妙歌脸上用力一掐,“行啊,都知道抨击你妈恶毒了,我要是恶毒当初在你一出生时就该把你掐得半死不活,省得现在反过来气我,有了老公忘了娘。” “冤枉啊……”沈妙歌苦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慢吞吞地套着衣服,“您在我心里一直都是第一位啊,谁能越得过您去,单均昊?别开玩笑了。” 沈母的声音清凉无比,“是吗?依我看你哄人家的时候甜言蜜语估计更多吧,像是什么我的世界只有你,你就是我的唯一之类的,你肯定说过不少吧。” 沈妙歌内心恶寒无比,脸上却还是挂着讨好的笑,“妈,您可真时髦,这些话儿我都还不知道呢,要不改天您教教我,据说多说说这类话可以促进双方感情更加和谐美满,我要是学会了就天天在您耳边说,只要您不嫌我烦就成。”自家的妈,现在让她睁眼说瞎话般的哄哄,她其实十分乐意,左右又不会少块肉,何况对方对她的关心,是实打实的。 沈母终于绷不住笑,嘴角的笑纹都露了出来,她伸出保养得宜的纤细手指在沈妙歌额头戳了戳,声音含嗔带怨,“德行!” “噢!”沈妙歌做西子捧心状下了床,沈母刚刚的表情实在是太……风情万种了,果然平时严肃的人一旦媚才是最有杀伤力的,不过沈母那样的表情用在她身上确实是浪费了,其实那应该用在某个事业有成温文尔雅知道心疼人的大叔身上的,她打心眼里不介意自己的母亲有个第二春,为了沈问清那样三心二意的人当一辈子寡妇,太不值了,不过既然她完全没那么个意思,她肯定也不敢去拔老虎须,“我先去洗漱了,您自己先吃早餐吧,不用等我。” 紧接而来的这场订婚宴声势浩大,沈妙歌亲身经历的时候,看着在她和单均昊之间的那条长长的红毯,以及头顶不断飘下的轻柔絮状物,感觉到了一种小美好,如果能忽略那些几乎可以晃瞎人眼睛的镁光灯的话,就更完美了。在外人眼中看来,妆容精致的她脸上挂着大概是的幸福而真挚的笑容,而她那努力想要看清对面的男主角而情不自禁张得很开的双眼,想必也被认为是已经凌驾于光学之上的存在。 沈妙歌在一片咔嚓声中把手交到了单均昊手中,她心中本来就不太明显的紧张感,在单均昊用力握住她带着白手套的手时,彻底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紧张和激动,单均昊今天传递给她的感觉令她觉得新鲜无比。 交换戒指,在很多人面前亲吻,切蛋糕,开香槟…… 一道道程序走下来,从头至尾,她的左手一只被握在他的右手里,看着一张张笑脸,不管是真心抑或是假意,她都真真切切地体验到了一种名为甜蜜的感觉。 “两位,别光顾着对视了,先让我们敬一下酒嘛。”一个温和中带着调笑的声音响起,周围有几个人发出了几声轻笑,用行动表示附和。 “男方今天特别英俊,女方今天也格外漂亮,你让人家多看会儿怎么了,一辈子也就这订婚结婚两个机会。” “ok……”周启回抬手,“是我唐突了,其实不管你们看多久我们都能等的,或者,你们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对对方的爱意,比如说,吻。” 沈妙歌从身旁经过的侍者手里换了一杯酒,对着沈曼青挽着的那个男人举起,“好端端的,身旁有位倾国倾城的美人陪着,不思考如何一亲芳泽,反倒想着怎么看别人表演接吻,周先生,您的喜好还真是特别。” “他的喜好一向特别,也许某天他结婚的时候,我们可以把他以前欠的账全部讨回来。”有人笑眯眯地道。 “让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下个月十四号,我们将能向周启回先生和沈曼青小姐表示最诚挚的祝贺了。因为,他们也要订婚了,这个消息是不是很令人振奋?以前在订婚结婚时被整得很惨的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致力于把周启回灌得连他自己是谁都不认识的这项伟大目标上?或许现在就可以敬他一杯预祝酒了,大家说是不是?”沈妙歌的表嫂,在冲她和单均昊眨眨眼后,突然开始出言转移众人的目光焦点。 “真的吗,回少,太不厚道了,居然一直捂着不说!” “快喝快喝!” “今天不把你喝倒我把名字倒过来叫……” 被忽略的两个人,不着痕迹地,笑容满面地退出了包围 ☆、Chapter 44 “没想到今天还能有这样的福利,”站在露台上,望着大厅内的觥筹交错,沈妙歌抚摸着自己中指上的钻戒,“我突然觉得今天周启回和沈曼青看上去特别顺眼。” “他们好事将近。” “所以说,花蝴蝶也有定下来的一天。我就是好奇一点,沈曼青是怎么做到的?换成是我,是绝对不会也不敢招惹那类子弟的。” 单均昊将手撑在她的两边,低着头微笑,“有什么不敢招惹的,周启回又不是什么恶少,他品行也不坏,除了名声不怎么正派以外,就我和他的几次接触而言,他其实挺不错。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敢招惹的男人到底是哪一类?” 沈妙歌朝他怀里仰了仰,微微阖上眼睛,“就是那类花心,可是偏偏又有一张好皮囊,而且风度翩翩的多金多才的男人啊,据说那类男人是毒药,当然了,你也属于他们的边缘一族,是一种无色无味,还无孔不入的……毒药。” “我哪里花心了?” “花心是我随口说的,你也不必否认,许多女人都说男人没一个不花心的,其实吧,我觉得只要是人都花心,毕竟都是视觉动物。” 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深沉,单均昊眼神微动,在她鬓边落下一个轻吻,“所以?” “所以……”她转身扯住他今天打理得格外精心的衬衣领子,“所以要以毒攻毒,我其实特别毒,你要小心了,丑话说在前头,虽说你现在年轻时看着格外专情,但指不定会有老来风流的那么一天,到时……哼哼……” 单均昊握着她的手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眼睛半眯了起来,“老来风流?那是什么,可以吃么?还有,谁说你毒了,在我心中,你简直就是爱的天使。” 沈妙歌笑出了声来,拉着他的衣领迫使他微微低下头,这个姿势使得他们看起来格外暧昧,“爱的天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恶心人了?我可不是什么天使,以后你就会知道的,徐子骞就一直说……”她忽然顿住,放开单均昊的雪白的衬衣领子,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怎么又想起他了,这家伙……” “是啊,你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想起了他。”单均昊嗓音的温度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 沈妙歌抬脚就给了他一脚,“你胡扯什么?虽然早有准备,不过他真的没来,我说不失望是假的,你难道就没一点失落?” “我失落干什么,一个人而已。”单均昊转头盯着旁边的一株盆栽,声音凉得像是淬了一层冰。 “……”沈妙歌无语地望着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以为是他单方面反目,弄了半天是双方的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单均昊等了很久才回答,说出来的话却是风马牛不相及,“这是牛顿第几定律来着?” “……”沈妙歌双手捧着他的脸,“好了好了,不提他了,你现在好像特别忌讳有人在你面前提他来着,我说这究竟是怎么了呢,不会是一提他你就心痛得不能自己吧?” 单均昊对她戏谑的眼神恍若未觉,摆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招牌表情,“是啊,我简直心痛得无法呼吸,尤其是他的名字从你嘴里吐出来的时候。” “死样!”沈妙歌瞪了他一眼。 单均昊这下子却笑了出来,“宝贝,你刚刚的眼神好妖艳。” 沈妙歌的脸很不争气地变红,“变态!” “换一次三个字的吧。” “神经病。” “真乖,让你换你就换了。” “单均昊!”想要掐他却没能掐到,沈妙歌忍无可忍,追着已经闪开的单均昊到处跑。 “哎哟,我说这是在干嘛呢,大好的日子喊打喊杀的,你们该不会是要表演一出相爱相杀的好戏吧?”仲天琪懒洋洋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在他们背后响起。 “杀你个……”沈妙歌恼怒地回头,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停下了脚步,看着站在一起的俊男美女,“欧小姐,怎么没见到仲总经理。” “原本他说他今天有一件事要办,可能会迟点儿到,不过刚才打电话说可能来不成了,所以我特地来向沈小姐说声抱歉。” 沈妙歌摆摆手,“没事,你不是来了么,心意到了就成。” 欧雅若的笑容摆得恰到好处,款款走到了沈妙歌对面,递给她她一个包装典雅的盒子,“本来天骏该亲手交给你们的,现在只能由我转交了。” “可以打开看看么?” “当然。” 是一对情侣手链,打开的刹那沈妙歌眼睛微微一亮,虽然单均昊不是那种会戴首饰的人,不过她倒是可以考虑说服他戴上这一款,E-shine一百周年的特别纪念款,独一无二的。 仲天琪伸长脖子朝盒子里扫了一眼,抚着眼睛低声道,“居然把这个贡献出来了,我哥还真是大方,就是某个龟毛男可能依然看不上眼吧。” “天琪!”欧雅若轻叱了一声。 “好了好了,我闭嘴就是了。”仲天琪很快认错,不过还是微微带着一点挑衅看向单均昊。 “小琪啊,你那是什么眼神,恩?”沈妙歌笑着走上前,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在听到那一声小琪后,仲天琪直觉道不好,但还是忍着哆嗦迎上了沈妙歌看似柔和实则锐利的眼神,“我我我,你你你……” “我什么?” “你你……你今天特别美,犹如仙女下凡,我等凡夫俗子,简直,简直……” “简直什么?” “我我我……” “行了。”沈妙歌用力拍了拍他肩膀上莫须有的灰,“你不用装了,整个圈子里谁不知道就你仲二少一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啊,哆嗦成这样你是想娱乐谁呢,是不是夏之星不在,我们这些庸人就连看一眼你真性情的资格都没有啊?还念念不忘呢?对了,你为人家设计的四百万准备什么时候开发布会啊?” 仲天琪牙齿暗暗咬紧,不断告诫自己今天是她的好日子,不能变脸不能变脸,于是便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四百万,什么四百万,我有说过吗?” 沈妙歌疑惑地看着他,“你有说过啊,就在四克拉的落成酒会上,你不是说E-shine的春季新款产品,你会考虑叫做四百万的么,当做……”她的声音越变越轻,“当做那一段美而伤的初恋的……最后纪念。” “什……什么初恋啊!”仲天琪哭丧着一张脸退后几步,恨不得从这二十九楼跳下去。 “天琪……”欧雅若看了眼沈妙歌,又回头狐疑地盯着自己的小叔子。 “闭嘴!” 沈妙歌依然笑眯眯地,虽然这么做很不厚道,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天琪,你要知道……” “喂,哪位?”单均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于是沈妙歌便暂时住了口。“你是……唔,叶天瑜?”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挑眉看向自己的未婚夫。 “好,我会马上通知他的家人,麻烦你了。”单均昊挂掉电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凝重,他的眼神缓缓扫过满脸郁闷的仲天琪,“你哥哥出了车祸,同行的还有一位女子,叶小姐是在一条盘山公路上偶然碰到的,依当时情况看来,肇事司机逃逸,他们现在正被送往医院。” 欧雅若和仲天琪勃然色变,欧雅若连退好几步,险些栽倒,“天骏……” “同行的还有一位女子?”看着他们急速离去的背影,沈妙歌皱眉,又回头望了眼已经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的人,“怎么会这样?”总觉得还有什么没有被抓住,她脑中有些混乱,蓦地抬头看向单均昊,“叶天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冠亚的艺人吧,和你搭的是哪门子关系?” 单均昊张口准备回答,却被沈母有些严肃的声音打断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沈妙歌简短地把事情说了一下,又听见大厅内传来一声惊呼,“仲董事长!” 沈母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吩咐助手去叫救护车,顺便把之前以防万一安排好的急救医生喊来,“准备送客吧,本来也快结束了,突然出了这种事,终归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和兆头扯得上半毛钱关系么? 沈妙歌无奈应了一声是,便和单均昊开始有条不紊地做些扫尾工作,草草安排完剩下的琐事,他们便也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医院。 手术室外乌压压地等着一片人,沈妙歌定睛一看,发现沈曼青和周启回赫然也在其列。不过更令她意外的,还是钟晓刚和易天边竟然也在。钟晓刚看见沈曼青后明显想上前说话,但是易天边正好拉住了他的袖子,而沈曼青也是一脸冷漠。 周启回的眼神从三人身上扫过,不知是否是因为灯光的关系,看上去总觉得有些阴霾。 “单先生,沈小姐。”此时一个低低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单均昊没有吱声,沈妙歌朝她点头致意,“很久不见。” “是这样,今天剧组去山上取景,没想到在路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仲先生和……那位小姐,一时情急打给了单先生,知道你们今天订婚……”叶天瑜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不小心打扰到你们,我很抱歉。” “没有的事。”沈妙歌朝单均昊瞟了一眼,“今天还是要多谢你,是你最先发现他们的吧,不然的话他们大概会错过最佳救治时间。” “应该的。” ☆、Chapter 45 沈妙歌顿了几秒,扔给单均昊一个你看着解决的眼神,直接转身走到了人稍少些的地方。.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乐极生悲,看着一直目不转睛望着手术灯的仲天琪,她叹着气坐到了他身边。“在你哥哥车上的人,是夏之星?” 仲天琪闭闭眼,然后点头,并没有多说。只是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发着抖。 事情变成这样,她也不可能说什么放宽心些,只能感怀这折腾得太狗血了。“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平安渡过的话,重新开始吧,好好在一起。”谈不上什么过去一笔勾销,只是人生总是太容易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谁知道,心中的那个人,能一直鲜活地停留在自己的视线里多久呢,与其把时间耗在各种误会芥蒂上,倒不如珍惜能握住对方的分分秒秒,所有的纠葛,在生死之间,突然都显得格外渺小,甚至不值一提。 仲天琪喉头有些发紧,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要一开口发出的就会是呜咽。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父亲,他可以引以为傲的大哥,还有那个他喜欢得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人…… 今天倒下的这三个人,几乎包含了所有爱他的,以及他爱的,他无法想象,失去他们其中一个甚至是几个的以后。他任性过,肆意过,不断地伤人伤己,最后得到了这种结果。 沈妙歌看见他把脸埋进手掌中,脊背弯成了一个有些悲伤的弧度。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肩膀,沈妙歌回头一看,用唇语问道,“说完了?” 单均昊点头,示意了一下四周姿态神情各异的众人,“你准备在这里陪着他?” 她还没回答,仲天琪忽然直起上身,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雅若就够了。” 过了一会儿,手术室前等着的人便只剩下或站或坐的几人了,沈妙歌有些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但已经恢复镇定的仲天琪,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天琪……” “今天已经很累了,你们回家休息吧,我没事。”他抬头,目光中多出了几分坚毅。 回家的路上,沈妙歌突然觉得异常疲惫,见她一直撑着额头看窗外,单均昊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他一直有点分不清沈妙歌心中的重量分布榜,以前觉得是父母,后来觉得有点儿不对味,接着又以为是事业,这个更快被否定了,很多东西她都会当成游戏来玩,唯独一样不会,就是感情。. 这样的人要么冷情,要么热烈,但都不会活得太轻松。她有限的几次低落期,似乎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因为自己本身,也不知道她把自己摆在何种位置。 会有人不爱自己吗? 很多人都以为自己爱,但往往都是以为而已,爱自己,有时候是比爱别人更难的一件事。 像沈妙歌,像他…… “绿灯了,”沈妙歌瞥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单均昊言简意赅,“你。” “抽什么风呢,我现在可难受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沈妙歌捏着自己的眉心,淡淡道。 “你要是认为我抽风,那我也没办法,我只能说,事情应该还不算太坏,是老天的一个教训差不多,我看刚刚仲天琪似乎一瞬间长大了不少。”单均昊抽出一只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声音带着哄劝。 沈妙歌怪异地瞅着她,“你也发现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仲天琪脸上看到的类似于独当一面的神情是自己眼花,但现在看来不是,再联想到之前一系列的虽然细微但却层层堆积的变化,沈妙歌心中变得了然,“其实在和夏之星分手以后他就成熟了不少,只是一直在我们面前装疯卖傻罢了,有几次我看到他发呆走神的样子,还真觉得有点儿不是滋味。” “我是不是该说一句,”单均昊思索了一会儿,“他发的不是呆,是寂寞?” 沈妙歌抬手扔了他一个抱枕,单均昊一边躲一边减速,“唉,快拿开,都挡到视线了。” “我看你才抽的不是风,是寂寞吧。” 单均昊低笑一声,“是啊,一直在寂寞,从未改变过。” “哦?”沈妙歌扬眉,“所以刚刚那位叶小姐是能稍微排遣你寂寞的存在么?” “什么啊,”转过一个弯,车子的速度又提了起来,单均昊辩白道,“我和她就是稍微熟悉一点儿的陌生人,之前观美那案子刚开始的时候,她每次见了我都喊打喊杀,跟我是她仇人似的,是我大人有大量,不和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沈妙歌暗道谁敢真和你横啊?通常单均昊只要脸一冷,还敢不怕死往上冲的人几乎没有,就叶天瑜的承受能力,在他的冷冻视线的扫射下,不风雨飘摇就不错了,还能和他硬碰硬?再说了,好的他一人全收了,坏的都交给徐子骞去摆平了,谁会不长眼找他麻烦? 单均昊注意到沈妙歌鄙视的眼神,顿感莫名其妙,谁知道沈妙歌直接在他脸上戳了几下,声音依然鄙夷,“披着一张绅士皮的吸血资本家,不要再标榜你的善良了,你当别人都是傻的么,虽说你的手段比一般人高明不少,但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掠夺的本质么?” “……”单均昊无语半晌,最后看着沈妙歌比之先前生动不少的表情,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高兴就好。” 这下子换沈妙歌无言了,她看着不断往后退去的风景,心中有股暖流升起。 越来越容易被戳中内心的敏感点了,她想。 其实她觉得他们订婚的这一天,大起大落还真的是有的,起码出了仲天骏和夏之星这么一档子事,她先前盈满心头的喜悦几乎快被担忧和感叹消磨掉,不过,能那么轻易消磨的喜悦肯定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喜悦,所以她有一瞬间的困惑,但现在,单均昊很好地给予了一个解释,或许,只要他在身边,安然包容,姿态体贴,她就会有种拥有全世界的感觉。 这么说真的很庸俗,但是……转头看着他被车内灯光柔和了棱角的侧脸,沈妙歌忽然觉得,真的很喜欢这个人,有种无法想象失去的感觉。 啊呀,突然间变成了自己以前很讨厌的文艺青年范。 沈妙歌看着延伸得越来越宽的道路,头一次对未来有了一种类似于期待的心情。 日子会越来越好,他们是,周围的人也要幸福。 车子与轮胎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身体惯性地朝前倾了一下,沈妙歌有些疑惑地看向单均昊,“干什么刹车这么猛?” 对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闪烁着一种名为恶劣的光,“亲爱的,刚刚我围着我们的别墅绕了两圈,你完全没发现周围的风景在不断重复,一直只盯着我的脸看,我可以认为你是被我深深地迷住了无法自拔吗?” 沈妙歌的脸蹭蹭地变红,“有病吧你?” 单均昊把手卷成一个圈,放在唇边咳了几声,“喉咙有点儿痒,可能是感冒了?” “我诅咒你发烧。”沈妙歌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蹦出来的。 “别啊,我发烧了你还得照顾我,最后我可能还很享受,就是会累到你。” “照顾你,下辈子吧!”沈妙歌甩手下车,高跟鞋在地面踏出了哒哒哒的声音。 单均昊跟在后面笑道,“可以呀,正好下辈子也预定给我。” 沈妙歌的步幅,在看到一位站在灯火通明的别墅前的中年帅管家后,慢慢变小,最后顿住。不得不说这种安排令她很吃惊,看着眼前这幢不管是结构还是外形都很符合她的审美标准的别墅,她曾经随口提过一次而已,脑海中的一个印象变成真实的存在,她想不愣住都难。不行啊,她怎么能败在这种俗气又小言的招数之下?她在那位管家朝她微笑致意的当口朦朦胧胧地想着,脑海中一瞬间夹杂了各种各样的感受,有一种最直观:女人习惯性的口是心非。 沈妙歌回头像是见了鬼一样地看着那个悠然迈步过来,臂弯里还挂着她的外套的男人,“说风就是雨,还没听到风声就下雨了,真抽风。” “唔,”单均昊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低腰,注视着她的眼睛,“本来打算过几天来的,不过看你今天到了后面心情就不怎么好,所以提前来让你开心一下,不过看情形,我似乎好心办坏事了?” “确实,”沈妙歌故意打击他,“仲先生和夏小姐还在医院,他们是我重要朋友的重要的人,也就是说我们小琪现在正饱受着心理压力的折磨,想让我开心的你,以及觉得有点克制不住开心的我,我们都是罪人吧,罪人吧?” 单均昊轻飘飘地在她耳廓边落下一个吻,“虚伪女。” 她拍拍他的胸口,笑容一下子璀璨了起来,“伪善男。” “伪善男爱你。” 她被他牵着往里走,路上鲜花摇曳,清风拂过,淡淡的馨香沁人心脾,“虚伪女不会不爱你。” “哦?”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他转头望着她,“这话有多真?” “比你的要真。” “那可不见得。” “不信算了。” “我觉得你还可以多说一些。” “就这句了,不要还我。” “……” 46、Chapter 沈妙歌在步行街见到一溜的穿着春季新款衣裙的各式美人后,最直观的感受只有一个,真的冬去春来了。不过隔着一条走道,正微笑着朝她走过来的美女,却令她头皮有些发麻。 美女巧笑倩兮,“妙歌,这么巧。” “夏……”沈妙歌很明智地改口,“表嫂。” 对方很自然地和她并肩而行,“别啊,你这么喊我觉得我好老。” 叫夏总编很生疏,喊表嫂觉得老,她上次还嫌弃自己名字难听,沈妙歌有些无语地望着不远处的一家招牌闪亮的旗舰店,觉得自己进退两难,不算多的相处里,和这位在一起的感觉都算得上是愉悦的,就是,总会有种难以招架和头皮发麻的直觉。 很敏感的一种,类似于兽类对于气味的敏感程度。 沈妙歌对此感到十分难办,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自上次在琦夜的一次算不上是谈心的谈心后,她和这位的关系稍有亲近,可以归类于有好感的一类人中,只是不知道对方对于她,是否抱着同样的心情。 “你自己决定吧。”她笑起来的时候相当漂亮,乌黑的眼珠,像是盛了水般的明亮。 “哦,”沈妙歌随着她一起慢吞吞地晃悠进了一家咖啡店,“子虚姐。” “呵呵,真聪明。” 被轻轻摸了一下脑袋,沈妙歌不动声色地忍住了嘴角抽搐的冲动,“听说这家店的咖啡不错。” “是不错,有名的情侣约会场所。” 沈妙歌挑了一排座位靠中间的位置,慢慢坐下,“约会么,这词听着新鲜。” “单总今天怎么没有陪你。” 沈妙歌在单子上滑动的手指顿住,反复确认了“摩卡”两个字,抬起头,“他日理万机,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逛街这种小事,我哪敢劳烦他作陪。” “吵架了?” 沈妙歌语气淡淡的,“不便透露。” “我懂了。” “恩。” 夏子虚摸摸自己的手臂,伸手虚抓了一下透过玻璃穿进来的阳光,天气是挺不错,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出来逛逛,就是现在突然觉得有点儿冷,“听说订婚到结婚中间这一段,一不留神很容易出状况。” 沈妙歌掀了掀眼皮,唇角拉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您有过经历?” “经历谈不上,”她用光洁的指甲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又从中间划开,“折腾过,后来还不是静了下来,人老了啊。” 沈妙歌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我表哥似乎挺不错的。” “都这么说。”她也换上了一种要笑不笑的表情。 “好吧,”沈妙歌浅浅地叹息,“看来我们都是矫情得要命的女人。” “干嘛说得这么直白。” “不好意思啊,”沈妙歌没什么诚意地道歉,“我比较喜欢正视自身的缺点,虽然可能改不了。” 夏子虚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轻飘飘地把话题转了回来,“单先生似乎也挺不错的。” “客观上确实是,”沈妙歌了一口咖啡,感觉一丁点苦涩从一根喉管传递到全身的点线面,“为什么我们的话题要围绕男人,这点令我感觉纠结。” “大女子主义啊,在你面前连闲聊一下男人都不可以吗?”她用一种“你无可救药了”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女人。 “不谈单均昊,也不谈表哥,我们谈谈周启回好了。” 夏子虚的脸色微妙地变了一下,“周启回?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你怎么似乎对他格外感兴趣的样子?” 沈妙歌把喝了一半的咖啡推到一边,脸上笑容大了一些,“觉得他是一朵奇葩。” “深有同感,”夏子虚点头,唇边染上了一抹略显柔和的笑,“不过他那样的人,很多女人会选择和他玩一玩,就是不会考虑嫁给他,沈曼青其实是个很有胆量的女人。虽说他们两个也是有感情的,但我就是有点儿担心他是在一厢情愿了,沈曼青,怎么说呢,或许还并不能对那位前男友忘怀?总之,这种事,忘得快别人觉得你薄情,忘得慢又觉得你优柔寡断,是不怎么好处理,不过,周启回要的也就是一个鲜明得能令人安心的态度罢了,但是就连这一点,沈曼青也并未处理好。” “那他们还急着订婚?”沈妙歌微微有些诧异。 “订婚而已。”夏子虚看着窗外的行人如织,语气中夹杂着不以为然,“很多人都喜欢把婚姻当成是在玩票,虽说是种很危险的做法,但是依然有人往这条道上前仆后继,倒下了一个还有N个,谁知道周启回在抽什么风,他和沈曼青之间有个不算美好的开始,有个相对仓促的过程,至于结果,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对了,你真和单均昊吵架了?” 沈妙歌抬抬下巴,撑着额头眯起眼睛,“我都不记得为什么吵了,只记得我很生气他很敷衍,然后……” 夏子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然而她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太正常了,不过吵架其实是柄双刃剑啊,利用好了,或许收获颇多呢。” “我可没力气在吵架上和他玩利用什么的,也不想和他耍心机,如果真走了那一步,我觉得我和他还是直接说再见好了。”她一直抱着一种可能会走到尽头的心态经营着和单均昊之间的感情,稍微消极了一点,但这也是底线一再压缩的结果,偶尔感性偶尔脑子发热,但是一定要让理智占据主导地位。 她的大脑总在不断地发出一些清晰到令人发指的命令,也会被感情左右几分,谈不上什么好坏,只是很无奈这种骨子里带有的防备与谨慎。 有点令人讨厌。 “千万别,”夏子虚一直清淡的神色终于变得严肃不少,“恋人之间耍点小心机再正常不过,你也不能一下子给拍死啊,再说了,偶尔几次看见你和他相处的模样,我感觉啊……虽然男人不能一直哄着,但也不能一直冷着啊,你是不是,有点儿忽略他?” 沈妙歌十分恍惚,正准备否认,目光却在看到一个刚进店门的人后就凝住不动了。 午后光线强烈,那扇旋转玻璃门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迈着从容步伐的男人,一身西装妥帖而雅致,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的优雅气息。 见她不说话,夏子虚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一见那人,低呼一声,“今天什么日子,不仅碰到了你,还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徐公子?啧,我得感叹一下我这运气么。” 徐子骞一晃便走进了咖啡厅深处,看不见踪影后,沈妙歌陷进身后柔软的坐垫里,“我也挺久没见他了。” “你们以前关系挺不错。”她用的是陈述句。 沈妙歌想苦笑,又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你都知道是以前了,说实话,这种滋味挺不好受的。” “觉得突然?” 沈妙歌把玩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头,沉默着想了半天,“也许是必然?” “是啊,”坐在她对面的人明显神思不属,“或许剧本一早就被写好了,只等着你们去演,我也说句实话,徐子骞这人,不容易啊。” “我还没发现我们这圈人里有谁容易的。” 夏子虚支着下巴笑,不知怎么显得有点贼兮兮的,“你的语句显得你好沧桑啊。” “……” *** 告别表嫂,沈妙歌一个人晃荡在被夕阳铺满了碎金色的街道上,一阵接一阵的凄凉感忽然涌了上来,她想这是在猝不及防下见到了徐子骞的缘故,俗话只说无巧不成书,现在似乎应该改一下,得叫无巧不成生活。 徐子骞好好一个活人,既没幽居也没移民,就这么大一个城市,他们不可能永远不打一个照面,早晚都会见。只是她也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妈的,姐又不是对他情深似海没他就活不下去,不就是一个闺蜜一个姐们儿么,至于这么难受?他不就是把她和单均昊像踢一个垃圾瓶子一样踢出了他的生活么,这算什么? 算不了什么,他已经很客气了。 那你别难受了啊。 沈妙歌按住自己的心口,做了一个她以前很不屑的动作,虔诚地闭上眼许了个愿望。 愿他,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睁开眼睛,沈妙歌继续提着包慢吞吞地走,她对单均昊都没这么好,可惜,那个过去能带给她很多欢笑很多轻松的人,已经,潇洒退场了。 她对着西天的云彩招了招手,很想把它们撕下一片来,但是,她在别人眼里像个神经病一样做了半天的动作,最后竟然招来了一辆黑色华贵的轿车,而且还是一辆很熟悉的车。 她看着缓缓降下来的车窗,以及露出来的那张英俊非凡的面孔,有一瞬间的失神。 “上车。”他看着她说。 沈妙歌头一次把单均昊的话忽略了个彻底,转身就走。她现在心情有点儿烦躁,很可能会说不上几句就动气,而很明显,他摆出了一副要解决问题的姿态,天知道,她已经不记得他们之前吵架的原委了。 沈妙歌在步行街见到一溜的穿着春季新款衣裙的各式美人后,最直观的感受只有一个,真的冬去春来了。不过隔着一条走道,正微笑着朝她走过来的美女,却令她头皮有些发麻。 美女巧笑倩兮,“妙歌,这么巧。” “夏……”沈妙歌很明智地改口,“表嫂。” 对方很自然地和她并肩而行,“别啊,你这么喊我觉得我好老。” 叫夏总编很生疏,喊表嫂觉得老,她上次还嫌弃自己名字难听,沈妙歌有些无语地望着不远处的一家招牌闪亮的旗舰店,觉得自己进退两难,不算多的相处里,和这位在一起的感觉都算得上是愉悦的,就是,总会有种难以招架和头皮发麻的直觉。 很敏感的一种,类似于兽类对于气味的敏感程度。 沈妙歌对此感到十分难办,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自上次在琦夜的一次算不上是谈心的谈心后,她和这位的关系稍有亲近,可以归类于有好感的一类人中,只是不知道对方对于她,是否抱着同样的心情。 “你自己决定吧。”她笑起来的时候相当漂亮,乌黑的眼珠,像是盛了水般的明亮。 “哦,”沈妙歌随着她一起慢吞吞地晃悠进了一家咖啡店,“子虚姐。” “呵呵,真聪明。” 被轻轻摸了一下脑袋,沈妙歌不动声色地忍住了嘴角抽搐的冲动,“听说这家店的咖啡不错。” “是不错,有名的情侣约会场所。” 沈妙歌挑了一排座位靠中间的位置,慢慢坐下,“约会么,这词听着新鲜。” “单总今天怎么没有陪你。” 沈妙歌在单子上滑动的手指顿住,反复确认了“摩卡”两个字,抬起头,“他日理万机,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逛街这种小事,我哪敢劳烦他作陪。” “吵架了?” 沈妙歌语气淡淡的,“不便透露。” “我懂了。” “恩。” 夏子虚摸摸自己的手臂,伸手虚抓了一下透过玻璃穿进来的阳光,天气是挺不错,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出来逛逛,就是现在突然觉得有点儿冷,“听说订婚到结婚中间这一段,一不留神很容易出状况。” 沈妙歌掀了掀眼皮,唇角拉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您有过经历?” “经历谈不上,”她用光洁的指甲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又从中间划开,“折腾过,后来还不是静了下来,人老了啊。” 沈妙歌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我表哥似乎挺不错的。” “都这么说。”她也换上了一种要笑不笑的表情。 “好吧,”沈妙歌浅浅地叹息,“看来我们都是矫情得要命的女人。” “干嘛说得这么直白。” “不好意思啊,”沈妙歌没什么诚意地道歉,“我比较喜欢正视自身的缺点,虽然可能改不了。” 夏子虚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轻飘飘地把话题转了回来,“单先生似乎也挺不错的。” “客观上确实是,”沈妙歌了一口咖啡,感觉一丁点苦涩从一根喉管传递到全身的点线面,“为什么我们的话题要围绕男人,这点令我感觉纠结。” “大女子主义啊,在你面前连闲聊一下男人都不可以吗?”她用一种“你无可救药了”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女人。 “不谈单均昊,也不谈表哥,我们谈谈周启回好了。” 夏子虚的脸色微妙地变了一下,“周启回?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你怎么似乎对他格外感兴趣的样子?” 沈妙歌把喝了一半的咖啡推到一边,脸上笑容大了一些,“觉得他是一朵奇葩。” “深有同感,”夏子虚点头,唇边染上了一抹略显柔和的笑,“不过他那样的人,很多女人会选择和他玩一玩,就是不会考虑嫁给他,沈曼青其实是个很有胆量的女人。虽说他们两个也是有感情的,但我就是有点儿担心他是在一厢情愿了,沈曼青,怎么说呢,或许还并不能对那位前男友忘怀?总之,这种事,忘得快别人觉得你薄情,忘得慢又觉得你优柔寡断,是不怎么好处理,不过,周启回要的也就是一个鲜明得能令人安心的态度罢了,但是就连这一点,沈曼青也并未处理好。” “那他们还急着订婚?”沈妙歌微微有些诧异。 “订婚而已。”夏子虚看着窗外的行人如织,语气中夹杂着不以为然,“很多人都喜欢把婚姻当成是在玩票,虽说是种很危险的做法,但是依然有人往这条道上前仆后继,倒下了一个还有N个,谁知道周启回在抽什么风,他和沈曼青之间有个不算美好的开始,有个相对仓促的过程,至于结果,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对了,你真和单均昊吵架了?” 沈妙歌抬抬下巴,撑着额头眯起眼睛,“我都不记得为什么吵了,只记得我很生气他很敷衍,然后……” 夏子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然而她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太正常了,不过吵架其实是柄双刃剑啊,利用好了,或许收获颇多呢。” “我可没力气在吵架上和他玩利用什么的,也不想和他耍心机,如果真走了那一步,我觉得我和他还是直接说再见好了。”她一直抱着一种可能会走到尽头的心态经营着和单均昊之间的感情,稍微消极了一点,但这也是底线一再压缩的结果,偶尔感性偶尔脑子发热,但是一定要让理智占据主导地位。 她的大脑总在不断地发出一些清晰到令人发指的命令,也会被感情左右几分,谈不上什么好坏,只是很无奈这种骨子里带有的防备与谨慎。 有点令人讨厌。 “千万别,”夏子虚一直清淡的神色终于变得严肃不少,“恋人之间耍点小心机再正常不过,你也不能一下子给拍死啊,再说了,偶尔几次看见你和他相处的模样,我感觉啊……虽然男人不能一直哄着,但也不能一直冷着啊,你是不是,有点儿忽略他?” 沈妙歌十分恍惚,正准备否认,目光却在看到一个刚进店门的人后就凝住不动了。 午后光线强烈,那扇旋转玻璃门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迈着从容步伐的男人,一身西装妥帖而雅致,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的优雅气息。 见她不说话,夏子虚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一见那人,低呼一声,“今天什么日子,不仅碰到了你,还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徐公子?啧,我得感叹一下我这运气么。” 徐子骞一晃便走进了咖啡厅深处,看不见踪影后,沈妙歌陷进身后柔软的坐垫里,“我也挺久没见他了。” “你们以前关系挺不错。”她用的是陈述句。 沈妙歌想苦笑,又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你都知道是以前了,说实话,这种滋味挺不好受的。” “觉得突然?” 沈妙歌把玩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头,沉默着想了半天,“也许是必然?” “是啊,”坐在她对面的人明显神思不属,“或许剧本一早就被写好了,只等着你们去演,我也说句实话,徐子骞这人,不容易啊。” “我还没发现我们这圈人里有谁容易的。” 夏子虚支着下巴笑,不知怎么显得有点贼兮兮的,“你的语句显得你好沧桑啊。” “……” *** 告别表嫂,沈妙歌一个人晃荡在被夕阳铺满了碎金色的街道上,一阵接一阵的凄凉感忽然涌了上来,她想这是在猝不及防下见到了徐子骞的缘故,俗话只说无巧不成书,现在似乎应该改一下,得叫无巧不成生活。 徐子骞好好一个活人,既没幽居也没移民,就这么大一个城市,他们不可能永远不打一个照面,早晚都会见。只是她也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妈的,姐又不是对他情深似海没他就活不下去,不就是一个闺蜜一个姐们儿么,至于这么难受?他不就是把她和单均昊像踢一个垃圾瓶子一样踢出了他的生活么,这算什么? 算不了什么,他已经很客气了。 那你别难受了啊。 沈妙歌按住自己的心口,做了一个她以前很不屑的动作,虔诚地闭上眼许了个愿望。 愿他,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睁开眼睛,沈妙歌继续提着包慢吞吞地走,她对单均昊都没这么好,可惜,那个过去能带给她很多欢笑很多轻松的人,已经,潇洒退场了。 她对着西天的云彩招了招手,很想把它们撕下一片来,但是,她在别人眼里像个神经病一样做了半天的动作,最后竟然招来了一辆黑色华贵的轿车,而且还是一辆很熟悉的车。 她看着缓缓降下来的车窗,以及露出来的那张英俊非凡的面孔,有一瞬间的失神。 “上车。”他看着她说。 沈妙歌头一次把单均昊的话忽略了个彻底,转身就走。她现在心情有点儿烦躁,很可能会说不上几句就动气,而很明显,他摆出了一副要解决问题的姿态,天知道,她已经不记得他们之前吵架的原委了。 47 Chapter 去医院看仲天骏的时候,沈妙歌遇见了相携而来的周启回沈曼青二人。 前几天还在背后议论过这两人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亲身感受一下他们之间这种欲说还休的气氛,沈妙歌眼神微动,对面的人微微颔首,对她略含探究的眼神也不甚在意,显得涵养极好。 仲天琪早知道沈妙歌要来,推开病房门出来的时候表情十分正常,就是在看到那两个人后颇有些意外,“我没记错两位工作都很忙吧,快请进。” 敢情直接把她当空气忽略了,沈妙歌有些好笑,没记错的话,沈曼青在娱乐圈的地位慢慢回升的那阵子,接的第一支重量级广告就是E-shine的一款极具代表性的产品,锦上添花很简单,雪中送炭不容易,现在她混得风生水起,那些过去曾在她落魄时轻轻拉过一把的人,想必是铭记在心。 病房内,欧雅若正在喂仲天骏吃水果,画面很温馨。 仲天琪对一语不发站在病床旁的沈妙歌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很了然地跟着他退了出去。 “我说,他们又没什么机密要谈,你干什么拉我出来?”两人步行到了走廊的尽头,沈妙歌斜倚着墙壁,淡笑道。 仲天琪睨她一眼,和过去如出一辙的欠扁语气,只是已经没了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架势,挺拔却瘦削的身姿,依稀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我有机密要和你谈行不行?” “当然行啊,”沈妙歌整个脸庞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声音懒洋洋的,“关于你家阿星的?” “咳,”仲天琪有些不自在地发出一个单音节,然后又摇头,“是关于雅若。” 沈妙歌慢慢站直,眉头挑了起来,“你对你嫂子有了什么想法?” “别瞎猜,”仲天琪眉头蹙紧,“我请你帮忙是因为不想让我哥察觉到什么,前几天我看到她和一个逃狱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表情……”他顿了顿,“总之我感觉很不对劲。” 逃狱?沈妙歌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了起来,一瞬间闪过各种各样的狗血镜头,但最后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明白,查证一下她的官方资料的可信度,顺便,挖掘一下过去?”这种查人十八代的锦衣卫行事风格,沈妙歌一直颇为不齿,但很多时候这又很有必要,而欧雅若这么一个人,会有什么“故事”么? 不得不说,她虽然觉得做法有些不厚道,可又有股子期待。 “那就拜托你了,我哥可真是把她喜欢到骨子里去了。” 沈妙歌继续点头,似笑非笑,“我懂,就是不知道比起你喜欢夏之星来……” 仲天琪的抗压能力明显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他只是扯了扯嘴角,一派淡定,“我爱夏之星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不过如果你非要来个比较,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大概是和单均昊喜欢你差不多吧。” 沈妙歌直接嗤笑出声,“你一局外人,真能知道单均昊喜欢我到什么程度?除了拿你自己的爱情当比较,否则都是在胡扯。” 仲天琪摸着下巴笑,“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是多么闪闪发光的真理啊。” 沈妙歌直接转过了脑袋,懒得理他,可仲天琪今天不知怎么忽然带了点儿不依不饶的意味,“上次单均昊一个人来医院探望,我哥都意外了,说你俩竟然也会分开单独行动,然后问原因的时候,你知道你家未婚夫是何种表情何种言语么,我真的快要笑死了。” 沈妙歌看着他,冷笑,“闭嘴。” 仲天琪依然笑嘻嘻的,“你猜猜,猜猜嘛。” “我猜你是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直接掐死你?” “真没趣,”仲天琪一边叹息着往回走,一边不忘低声数落,“母夜叉都比你温柔一百倍。” *** 晚上的时候仲天琪说要请他们吃饭,周启回和沈曼青礼貌地拒绝了。沈妙歌想着反正无聊,倒不如去看看夏之星,没想到仲天琪直接一口回绝,“阿星虽然已经出院了,不过还在静养中,你不便去打扰。” 沈妙歌阴着一张脸看他,“没毛病吧你,防男人就罢了,连女人也一起防,你确定你不是正朝着传说中的神经病方向在发展?” 仲天琪小心翼翼地熄火,双手奉上菜单,“您请点菜。” 沈妙歌哼了一声,正准备说声不去算了,可还没开口,手机就响了起来。瞟了眼对面仲天琪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色,沈妙歌慢吞吞地按了接听键,努力做到声音平淡无波,“喂?” 那边的人声音听上去也显得十分漫不经心,“时间不早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必了,”沈妙歌的话从里到外都透着凉气,“我自己能回去。” 挂掉电话,沈妙歌看着仲天琪撑着桌子缓缓吸气的模样,“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听你们说话,我真觉得胃疼。”话音未落,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仲天琪一愣,看着那闪烁着的有些冰冷的三个字一个名字,觉得额头一抽一抽地疼,“我是无辜的,你们的战火不要随便波及别人好不好。” “你不接就是。”沈妙歌做主点了菜,递给了服务员后说道。 “不接单均昊的电话,在单均昊话还没说完就挂掉,你觉得除了你,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做么,以前我最嚣张的时候都不敢这样你知道么。”仲天琪拿着自己响个不停的手机,一脸郁结。 “积威这么重?”沈妙歌脸上的笑容大了一些,提了一个建议,“听说直接卸掉电板,会给对方造成你正在通话中的假象。” 仲天琪根本不信她的胡扯,认命般地接了电话,“单总有何贵干?” 沈妙歌看着他故作正经的语气,感觉除了好笑还是好笑。 “哦,你未婚妻啊……是,我们正准备吃饭。”仲天琪嗯嗯啊啊地应付,“行,你放心吧。” 结束了这个长达一分多钟的电话,仲天琪擦了擦额头莫须有的汗,看着沈妙歌的目光说不出的诡异,“我为你今晚的命运感到担忧,其实……你现在可以选择抛下这顿晚餐直奔你未婚夫的怀抱而去。” 他这其实是含金量很足的忠告,虽说沈妙歌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压根不会听。 之所以不说百分之百,是为了保证数据的精确性,仲天琪抬腕看表,“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这里到你家只要十五分钟,我可以扮演一下车夫的角色。” 沈妙歌果然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用手指弹了弹桌面,“我最近看到他就觉得一肚子火,我劝你们别想着做什么同流合污的事,否则后果自负。” “那你给透露下你们为什么吵架而且还这么久都没和好的原因?我实在很好奇,这和你们一贯的风格太不像了。” 沈妙歌依旧面不改色,“好奇心害死猫,你最好管住你的那点喜欢刨根挖底的恶劣习性。” 仲天琪耸耸肩,开始专心地喝自己面前的一碗莲子百合汤,很可口啊很可口啊。 *** 吃完饭回家,沈妙歌刚走到玄关处就感觉有人,不过才从明亮的地方转入黑暗,眼睛还有几分不适应,顿了几秒,她啪啪几声把能开的灯全部开了。看到正坐在沙发上沉沉地望着她的人后,沈妙歌有种果然如此的放松感,但随即就变得有些恼怒。 以前她知道单均昊拿了她公寓的备用钥匙后,持着一种默许的态度,现在却突然觉得她以前的毫不设防是一种失策。起码吵架之后,还能有个单独的空间,不至于现在这样退无可退。 她直接越过他朝房间走去,手刚握上门把,就听见他的虽淡却暗含冷意的声音,“站住。” 沈妙歌这下倒是真的定住了,干脆坐到了他的对面,说,“我并不想见你。” 还好单均昊没做出类似于“不想见我那你想见谁”之类的反应,不然她还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说出更刻薄的话来,他甚至极浅地笑了一下,眉目间依然是熟悉的从容,“我们之间有什么很大的矛盾吗,你何必像一只刺猬一样?” “你不去碰刺猬,刺猬会冲上去扎你么,控诉别人之前是不是该先反省一下自己?” “我是有反省,”他的大拇指在沙发上缓缓摩挲着,像是在斟酌措辞,“但我更想听一听你的指控。我今天才发现你比起我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同样不喜欢解释不喜欢说原因,但你这样是不是也过了点儿,挂电话不理人就不说了,你至于像对着仇人一样对我么?” 沈妙歌又重复了一遍,“我并不想见你。” 他的眉毛终于还是拧了起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换了一个姿势交叠着双腿,环住手臂,眼神落在他背后的一株兰花上,“我最近脾气坏心眼小,恰逢你人也忙耐心也差,不见面是比较好的,我也不想和你吵。” 单均昊的唇角勾成一个有些嘲讽的弧度,“连和我吵架都嫌浪费力气?” 沈妙歌终于压不住脾气,“我不嫌和你吵架浪费力气,相反,我真是很喜欢,等我觉得力气足了,我会通知你,到时我们再慢慢吵。” 48 Chapter 那天不欢而散之后,两人的关系终于降至冰点。 沈妙歌照常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却没料到会被沈母一通电话给召回了沈宅。 沈母的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带着些微无奈,“你这醋劲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沈妙歌正襟危坐,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我这不是吃醋。” 沈母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说辞,只是指着花园里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们,“虽然现在不时兴什么百花齐放才是春,但你怎么就成了一朵霸王花呢?以前我还担心你被欺负,现在看来竟然是你在欺负人家?” 沈妙歌撇嘴,“我承认我心眼小可以了吧。” 沈母笑,“这不是心眼小不小的问题,身为女人,在这方面心眼再大也就那么点儿,但问题是,你这捕风捉影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以前我觉得自己喜欢拈酸吃醋心眼比针尖还小,现在一看你,再想想我年轻时那会儿,啧啧,我简直大度得不行。” 沈妙歌继续辩白,“这不是大度不大度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理论上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道我要等他们滚到床上去了再采取手段?那时我倒是真不介意让他看看我有多狠了。” “据客观描述,在你和均昊小吵了一场后,隔天你独自出门看电影,结果出来的时候见到他和一个女人并肩而行,两人当时的距离不到半臂长,之后他亲自帮人家开了车门,接着车子绝尘而去,之后你不听解释,对他比吵架那会儿还冷淡,现在据说你们已经三天没见面了?”见沈妙歌闭唇不语,沈母继续好声好气地劝解,“妙歌啊,乖女儿,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么?” 虽说碰到这种事,闹闹脾气很正常,甚至再吵次架都可以理解,但是在这种有理说不清的当口,什么样的反应都要比冷处理好。不得不说,沈妙歌这次做出的对策实在是有失水准。 沈母还真有点担心他俩出什么乱子,而现在沈妙歌还是摆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倔得相当厉害,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和面上表现出来的一样冷静,不过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她的女儿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事情越是棘手,面上就越是不动声色地掩盖,然后恶性循环,越不动声色地掩盖,就越已经在心里抓狂得想要杀人了。 沈母轻咳一声,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没去警告那个女人吧?” 沈妙歌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她直接嗤了一声,“我可没那种闲工夫,如果真到了要我去警告其他女人的程度,还不如直接踹了单均昊来得简单实在。” 沈母头疼地按住额头,“不要开口闭口就是踹不踹的,你们的婚约可还摆在那儿呢,还有,你这是种明显的恐惧心态你知道么,就因为害怕被伤害,所以才想着要先发制人宁愿伤人也不要被伤,你这种性格倒是和你爸……”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只是颓然地垂下了手,“算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再说下去你就要嫌我啰嗦了。” 沈妙歌皱了皱眉,总感觉,这段时间,沈母无端出神,无端提起沈问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大概隔了这么久的时间,那些沉寂了许久的落寞与感怀,再次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浮了上来。她,是爱着沈问清的。只是一直以为自己对他的恨多过了对他的爱,但是来来回回,却也发现了会恨,终究是因为在爱。 最初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沈妙歌是惊诧的,她原以为那些纯粹的爱与念,早在沈问清一次次伤人的举动下被耗得差不多了,但没料到,她竟然从来就没有完全放下过。这究竟是种什么感情,在被伤得体无完肤之后依然念念不忘? 沈妙歌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神中已经变得平静,“妈,很抱歉让您操心这些,我的态度确实不对,关于这点我会和他道歉,您不必担心。” “恩,”沈母点头,“还是尽量避免冲突吧,相互多体谅些。” *** 出了沈宅,沈妙歌眯着眼睛望了望太阳,光线十分刺眼,让人觉得有些晕眩。春天的暖风总是吹得人昏昏欲睡,沈妙歌坐在车里,拥着个抱枕半是清醒半是迷糊地思考事情,她并不担心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她有错,道歉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总觉得有点儿如鲠在喉,那天的那一幕,她当时真有种浑身血液逆流的错觉,忒强烈了点。 女人,你心眼真的不大。 沈妙歌低低地叹了一声,接起正在座椅上嗡嗡震动的手机,“夺命连环call啊你?” 仲天琪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才接,我起码打了十个电话!” 之前她正在认真聆听沈母的教导,自然不会去管手机,沈妙歌仰头翻了个白眼,“你别激动,到底有什么事?” “你未婚夫进医院了!”仲天琪没好气地说,“我如果见到了之后不及时通知,你事后恐怕还会怪我,结果你今天电话竟然这么难打,你究竟是和他多么心无灵犀啊?” 沈妙歌右眼皮直跳,“你说清楚点。” “我也是今天在医院偶然见到了他的助理后才知道的,”仲天琪的声音本来已经低了下来,此刻又拔了上去,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昨晚送进来的,是胃出血啊亲!据说当时整个人压根面无人色啊亲!你们究竟是有什么矛盾能把人折腾成这样啊亲!据他的合作伙伴说,这几天每次喝酒,所有人都早早服软不敢和他硬碰也不敢劝就怕出事啊亲!” “结果还是出事了,”沈妙歌挂上电话,脸色无比难看,对司机吩咐,“去医院。” 仲天琪早早地等在了医院门口,见到沈妙歌一身白衣黑裤面色沉冷地走到面前,没来由地抖了抖,“你保持冷静啊。” 沈妙歌瞟了他一眼,那眼神,说是夹枪带棒也不为过,“对于带给我一个及时的坏消息的你,我深表感谢。” 对于感到伤心又愤怒的女士,仲天琪把绅士精神发挥得相当完美,他屁颠屁颠地为沈妙歌带路,但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希望这个不发脾气则已,一发脾气便惊天动地的大小姐能仁慈一把,不要迁怒,他就觉得很不错了。 其实比起沈妙歌来,他以前的那些少爷脾气算个毛线啊?这位才是真正的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大小姐脾气好不好? 不过能把单均昊这种人物折磨到这个地步,她也的确够本事了。 到达单均昊的病房门前时,仲天琪望着那块金色的门牌默默想道。 他看着沈妙歌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缓缓握上金铜色的门把,隐约感到有种近情情怯的味道。门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开了,只不过里面的画面,却让仲天琪傻了眼,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消失,他可以确定,他是真真正正的,好心办坏事了。 一个披着及腰卷发的女人,正小心翼翼地吻着病床上闭目昏睡的那位,姿态十足小心虔诚,还隐约带着一股子绝望哀伤的气息。 这…… 仲天琪恨不能自戳双目,他僵着脖子转头去看沈妙歌的表情,他这个角度能看见沈妙歌的大半张脸,她的嘴唇抿得有些发白,长长睫毛掩盖下,眼神大抵是冷寂的,他缓缓放低视线,看着她握住门把指节发青的手后,顿时觉得有点儿腿软。 但没想到她只是轻轻松开手,接着面无表情地转回了身,直接往外走。 仲天琪眼神发愣地看着沈妙歌的背影,半晌后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忙不迭追了上去,“妙……妙歌,这是……是误会!” 沈妙歌语气平和,“恩。” 仲天琪额头冒汗,完全找不到措辞了。 这种事谁遇上谁死啊,单均昊为什么这么倒霉?那个女人的模样似乎还有些熟悉?仲天琪越想越觉得混乱,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正死死地挡着车门不让沈妙歌走。 “你先松手。”沈妙歌的声音淡淡的。 不能松啊,鬼知道沈妙歌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做出什么反应来?仲天琪心中简直翻江倒海,等单均昊好了,知道了今天是他引沈妙歌来的,是因为他的“热心”才让她看到那么一幅见鬼的画面,他还不活活撕了他么?他还想好好照顾他的阿星呢,不能就这么英年早逝啊。 极清脆的咔哒一声,仲天琪惊骇地望着沈妙歌搭在手包上的指甲,包上的那个银质搭扣就这么被生生掰了下来,而她的指甲也毫不意外地断了,棕色的皮革上,有几丝小小的血流顺着纹路滴落到大理石地面。 “呃……”他瞬间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让一让,”沈妙歌的声音还是让人听不出情绪,“我现在心情有点儿不好,不怎么适合呆在医院,我先回家,晚上再来,麻烦你在这帮忙看一会儿。” “啊?哦。”仲天琪有点反应不过来地侧身让开,不忘弯腰嘱咐,“那你晚上一定要来啊。” 沈妙歌已经坐进车里了,她冲他轻轻点了点头,甚至还微微那么一笑。 仲天琪反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背,竟然摸到一手的汗,他望着那辆已经混入长长的车流中的深蓝色轿车,回想着沈妙歌方才浅浅的笑容,再次觉得浑身发冷。 Fuck,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用力踢了一脚身旁的台阶,仲天琪头疼地转身,大步迈向住院部。 那天不欢而散之后,两人的关系终于降至冰点。 沈妙歌照常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却没料到会被沈母一通电话给召回了沈宅。 沈母的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带着些微无奈,“你这醋劲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沈妙歌正襟危坐,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我这不是吃醋。” 沈母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说辞,只是指着花园里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们,“虽然现在不时兴什么百花齐放才是春,但你怎么就成了一朵霸王花呢?以前我还担心你被欺负,现在看来竟然是你在欺负人家?” 沈妙歌撇嘴,“我承认我心眼小可以了吧。” 沈母笑,“这不是心眼小不小的问题,身为女人,在这方面心眼再大也就那么点儿,但问题是,你这捕风捉影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以前我觉得自己喜欢拈酸吃醋心眼比针尖还小,现在一看你,再想想我年轻时那会儿,啧啧,我简直大度得不行。” 沈妙歌继续辩白,“这不是大度不大度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理论上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道我要等他们滚到床上去了再采取手段?那时我倒是真不介意让他看看我有多狠了。” “据客观描述,在你和均昊小吵了一场后,隔天你独自出门看电影,结果出来的时候见到他和一个女人并肩而行,两人当时的距离不到半臂长,之后他亲自帮人家开了车门,接着车子绝尘而去,之后你不听解释,对他比吵架那会儿还冷淡,现在据说你们已经三天没见面了?”见沈妙歌闭唇不语,沈母继续好声好气地劝解,“妙歌啊,乖女儿,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么?” 虽说碰到这种事,闹闹脾气很正常,甚至再吵次架都可以理解,但是在这种有理说不清的当口,什么样的反应都要比冷处理好。不得不说,沈妙歌这次做出的对策实在是有失水准。 沈母还真有点担心他俩出什么乱子,而现在沈妙歌还是摆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倔得相当厉害,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和面上表现出来的一样冷静,不过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她的女儿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事情越是棘手,面上就越是不动声色地掩盖,然后恶性循环,越不动声色地掩盖,就越已经在心里抓狂得想要杀人了。 沈母轻咳一声,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没去警告那个女人吧?” 沈妙歌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她直接嗤了一声,“我可没那种闲工夫,如果真到了要我去警告其他女人的程度,还不如直接踹了单均昊来得简单实在。” 沈母头疼地按住额头,“不要开口闭口就是踹不踹的,你们的婚约可还摆在那儿呢,还有,你这是种明显的恐惧心态你知道么,就因为害怕被伤害,所以才想着要先发制人宁愿伤人也不要被伤,你这种性格倒是和你爸……”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只是颓然地垂下了手,“算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再说下去你就要嫌我啰嗦了。” 沈妙歌皱了皱眉,总感觉,这段时间,沈母无端出神,无端提起沈问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大概隔了这么久的时间,那些沉寂了许久的落寞与感怀,再次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浮了上来。她,是爱着沈问清的。只是一直以为自己对他的恨多过了对他的爱,但是来来回回,却也发现了会恨,终究是因为在爱。 最初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沈妙歌是惊诧的,她原以为那些纯粹的爱与念,早在沈问清一次次伤人的举动下被耗得差不多了,但没料到,她竟然从来就没有完全放下过。这究竟是种什么感情,在被伤得体无完肤之后依然念念不忘? 沈妙歌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神中已经变得平静,“妈,很抱歉让您操心这些,我的态度确实不对,关于这点我会和他道歉,您不必担心。” “恩,”沈母点头,“还是尽量避免冲突吧,相互多体谅些。” *** 出了沈宅,沈妙歌眯着眼睛望了望太阳,光线十分刺眼,让人觉得有些晕眩。春天的暖风总是吹得人昏昏欲睡,沈妙歌坐在车里,拥着个抱枕半是清醒半是迷糊地思考事情,她并不担心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她有错,道歉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总觉得有点儿如鲠在喉,那天的那一幕,她当时真有种浑身血液逆流的错觉,忒强烈了点。 女人,你心眼真的不大。 沈妙歌低低地叹了一声,接起正在座椅上嗡嗡震动的手机,“夺命连环call啊你?” 仲天琪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才接,我起码打了十个电话!” 之前她正在认真聆听沈母的教导,自然不会去管手机,沈妙歌仰头翻了个白眼,“你别激动,到底有什么事?” “你未婚夫进医院了!”仲天琪没好气地说,“我如果见到了之后不及时通知,你事后恐怕还会怪我,结果你今天电话竟然这么难打,你究竟是和他多么心无灵犀啊?” 沈妙歌右眼皮直跳,“你说清楚点。” “我也是今天在医院偶然见到了他的助理后才知道的,”仲天琪的声音本来已经低了下来,此刻又拔了上去,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昨晚送进来的,是胃出血啊亲!据说当时整个人压根面无人色啊亲!你们究竟是有什么矛盾能把人折腾成这样啊亲!据他的合作伙伴说,这几天每次喝酒,所有人都早早服软不敢和他硬碰也不敢劝就怕出事啊亲!” “结果还是出事了,”沈妙歌挂上电话,脸色无比难看,对司机吩咐,“去医院。” 仲天琪早早地等在了医院门口,见到沈妙歌一身白衣黑裤面色沉冷地走到面前,没来由地抖了抖,“你保持冷静啊。” 沈妙歌瞟了他一眼,那眼神,说是夹枪带棒也不为过,“对于带给我一个及时的坏消息的你,我深表感谢。” 对于感到伤心又愤怒的女士,仲天琪把绅士精神发挥得相当完美,他屁颠屁颠地为沈妙歌带路,但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希望这个不发脾气则已,一发脾气便惊天动地的大小姐能仁慈一把,不要迁怒,他就觉得很不错了。 其实比起沈妙歌来,他以前的那些少爷脾气算个毛线啊?这位才是真正的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大小姐脾气好不好? 不过能把单均昊这种人物折磨到这个地步,她也的确够本事了。 到达单均昊的病房门前时,仲天琪望着那块金色的门牌默默想道。 他看着沈妙歌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缓缓握上金铜色的门把,隐约感到有种近情情怯的味道。门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开了,只不过里面的画面,却让仲天琪傻了眼,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消失,他可以确定,他是真真正正的,好心办坏事了。 一个披着及腰卷发的女人,正小心翼翼地吻着病床上闭目昏睡的那位,姿态十足小心虔诚,还隐约带着一股子绝望哀伤的气息。 这…… 仲天琪恨不能自戳双目,他僵着脖子转头去看沈妙歌的表情,他这个角度能看见沈妙歌的大半张脸,她的嘴唇抿得有些发白,长长睫毛掩盖下,眼神大抵是冷寂的,他缓缓放低视线,看着她握住门把指节发青的手后,顿时觉得有点儿腿软。 但没想到她只是轻轻松开手,接着面无表情地转回了身,直接往外走。 仲天琪眼神发愣地看着沈妙歌的背影,半晌后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忙不迭追了上去,“妙……妙歌,这是……是误会!” 沈妙歌语气平和,“恩。” 仲天琪额头冒汗,完全找不到措辞了。 这种事谁遇上谁死啊,单均昊为什么这么倒霉?那个女人的模样似乎还有些熟悉?仲天琪越想越觉得混乱,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正死死地挡着车门不让沈妙歌走。 “你先松手。”沈妙歌的声音淡淡的。 不能松啊,鬼知道沈妙歌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做出什么反应来?仲天琪心中简直翻江倒海,等单均昊好了,知道了今天是他引沈妙歌来的,是因为他的“热心”才让她看到那么一幅见鬼的画面,他还不活活撕了他么?他还想好好照顾他的阿星呢,不能就这么英年早逝啊。 极清脆的咔哒一声,仲天琪惊骇地望着沈妙歌搭在手包上的指甲,包上的那个银质搭扣就这么被生生掰了下来,而她的指甲也毫不意外地断了,棕色的皮革上,有几丝小小的血流顺着纹路滴落到大理石地面。 “呃……”他瞬间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让一让,”沈妙歌的声音还是让人听不出情绪,“我现在心情有点儿不好,不怎么适合呆在医院,我先回家,晚上再来,麻烦你在这帮忙看一会儿。” “啊?哦。”仲天琪有点反应不过来地侧身让开,不忘弯腰嘱咐,“那你晚上一定要来啊。” 沈妙歌已经坐进车里了,她冲他轻轻点了点头,甚至还微微那么一笑。 仲天琪反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背,竟然摸到一手的汗,他望着那辆已经混入长长的车流中的深蓝色轿车,回想着沈妙歌方才浅浅的笑容,再次觉得浑身发冷。 Fuck,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用力踢了一脚身旁的台阶,仲天琪头疼地转身,大步迈向住院部。 那天不欢而散之后,两人的关系终于降至冰点。 沈妙歌照常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却没料到会被沈母一通电话给召回了沈宅。 沈母的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带着些微无奈,“你这醋劲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沈妙歌正襟危坐,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我这不是吃醋。” 沈母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说辞,只是指着花园里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们,“虽然现在不时兴什么百花齐放才是春,但你怎么就成了一朵霸王花呢?以前我还担心你被欺负,现在看来竟然是你在欺负人家?” 沈妙歌撇嘴,“我承认我心眼小可以了吧。” 沈母笑,“这不是心眼小不小的问题,身为女人,在这方面心眼再大也就那么点儿,但问题是,你这捕风捉影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以前我觉得自己喜欢拈酸吃醋心眼比针尖还小,现在一看你,再想想我年轻时那会儿,啧啧,我简直大度得不行。” 沈妙歌继续辩白,“这不是大度不大度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理论上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道我要等他们滚到床上去了再采取手段?那时我倒是真不介意让他看看我有多狠了。” “据客观描述,在你和均昊小吵了一场后,隔天你独自出门看电影,结果出来的时候见到他和一个女人并肩而行,两人当时的距离不到半臂长,之后他亲自帮人家开了车门,接着车子绝尘而去,之后你不听解释,对他比吵架那会儿还冷淡,现在据说你们已经三天没见面了?”见沈妙歌闭唇不语,沈母继续好声好气地劝解,“妙歌啊,乖女儿,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么?” 虽说碰到这种事,闹闹脾气很正常,甚至再吵次架都可以理解,但是在这种有理说不清的当口,什么样的反应都要比冷处理好。不得不说,沈妙歌这次做出的对策实在是有失水准。 沈母还真有点担心他俩出什么乱子,而现在沈妙歌还是摆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倔得相当厉害,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和面上表现出来的一样冷静,不过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她的女儿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事情越是棘手,面上就越是不动声色地掩盖,然后恶性循环,越不动声色地掩盖,就越已经在心里抓狂得想要杀人了。 沈母轻咳一声,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没去警告那个女人吧?” 沈妙歌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她直接嗤了一声,“我可没那种闲工夫,如果真到了要我去警告其他女人的程度,还不如直接踹了单均昊来得简单实在。” 沈母头疼地按住额头,“不要开口闭口就是踹不踹的,你们的婚约可还摆在那儿呢,还有,你这是种明显的恐惧心态你知道么,就因为害怕被伤害,所以才想着要先发制人宁愿伤人也不要被伤,你这种性格倒是和你爸……”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只是颓然地垂下了手,“算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再说下去你就要嫌我啰嗦了。” 沈妙歌皱了皱眉,总感觉,这段时间,沈母无端出神,无端提起沈问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大概隔了这么久的时间,那些沉寂了许久的落寞与感怀,再次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浮了上来。她,是爱着沈问清的。只是一直以为自己对他的恨多过了对他的爱,但是来来回回,却也发现了会恨,终究是因为在爱。 最初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沈妙歌是惊诧的,她原以为那些纯粹的爱与念,早在沈问清一次次伤人的举动下被耗得差不多了,但没料到,她竟然从来就没有完全放下过。这究竟是种什么感情,在被伤得体无完肤之后依然念念不忘? 沈妙歌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神中已经变得平静,“妈,很抱歉让您操心这些,我的态度确实不对,关于这点我会和他道歉,您不必担心。” “恩,”沈母点头,“还是尽量避免冲突吧,相互多体谅些。” *** 出了沈宅,沈妙歌眯着眼睛望了望太阳,光线十分刺眼,让人觉得有些晕眩。春天的暖风总是吹得人昏昏欲睡,沈妙歌坐在车里,拥着个抱枕半是清醒半是迷糊地思考事情,她并不担心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她有错,道歉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总觉得有点儿如鲠在喉,那天的那一幕,她当时真有种浑身血液逆流的错觉,忒强烈了点。 女人,你心眼真的不大。 沈妙歌低低地叹了一声,接起正在座椅上嗡嗡震动的手机,“夺命连环call啊你?” 仲天琪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才接,我起码打了十个电话!” 之前她正在认真聆听沈母的教导,自然不会去管手机,沈妙歌仰头翻了个白眼,“你别激动,到底有什么事?” “你未婚夫进医院了!”仲天琪没好气地说,“我如果见到了之后不及时通知,你事后恐怕还会怪我,结果你今天电话竟然这么难打,你究竟是和他多么心无灵犀啊?” 沈妙歌右眼皮直跳,“你说清楚点。” “我也是今天在医院偶然见到了他的助理后才知道的,”仲天琪的声音本来已经低了下来,此刻又拔了上去,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昨晚送进来的,是胃出血啊亲!据说当时整个人压根面无人色啊亲!你们究竟是有什么矛盾能把人折腾成这样啊亲!据他的合作伙伴说,这几天每次喝酒,所有人都早早服软不敢和他硬碰也不敢劝就怕出事啊亲!” “结果还是出事了,”沈妙歌挂上电话,脸色无比难看,对司机吩咐,“去医院。” 仲天琪早早地等在了医院门口,见到沈妙歌一身白衣黑裤面色沉冷地走到面前,没来由地抖了抖,“你保持冷静啊。” 沈妙歌瞟了他一眼,那眼神,说是夹枪带棒也不为过,“对于带给我一个及时的坏消息的你,我深表感谢。” 对于感到伤心又愤怒的女士,仲天琪把绅士精神发挥得相当完美,他屁颠屁颠地为沈妙歌带路,但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希望这个不发脾气则已,一发脾气便惊天动地的大小姐能仁慈一把,不要迁怒,他就觉得很不错了。 其实比起沈妙歌来,他以前的那些少爷脾气算个毛线啊?这位才是真正的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大小姐脾气好不好? 不过能把单均昊这种人物折磨到这个地步,她也的确够本事了。 到达单均昊的病房门前时,仲天琪望着那块金色的门牌默默想道。 他看着沈妙歌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缓缓握上金铜色的门把,隐约感到有种近情情怯的味道。门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开了,只不过里面的画面,却让仲天琪傻了眼,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消失,他可以确定,他是真真正正的,好心办坏事了。 一个披着及腰卷发的女人,正小心翼翼地吻着病床上闭目昏睡的那位,姿态十足小心虔诚,还隐约带着一股子绝望哀伤的气息。 这…… 仲天琪恨不能自戳双目,他僵着脖子转头去看沈妙歌的表情,他这个角度能看见沈妙歌的大半张脸,她的嘴唇抿得有些发白,长长睫毛掩盖下,眼神大抵是冷寂的,他缓缓放低视线,看着她握住门把指节发青的手后,顿时觉得有点儿腿软。 但没想到她只是轻轻松开手,接着面无表情地转回了身,直接往外走。 仲天琪眼神发愣地看着沈妙歌的背影,半晌后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忙不迭追了上去,“妙……妙歌,这是……是误会!” 沈妙歌语气平和,“恩。” 仲天琪额头冒汗,完全找不到措辞了。 这种事谁遇上谁死啊,单均昊为什么这么倒霉?那个女人的模样似乎还有些熟悉?仲天琪越想越觉得混乱,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正死死地挡着车门不让沈妙歌走。 “你先松手。”沈妙歌的声音淡淡的。 不能松啊,鬼知道沈妙歌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做出什么反应来?仲天琪心中简直翻江倒海,等单均昊好了,知道了今天是他引沈妙歌来的,是因为他的“热心”才让她看到那么一幅见鬼的画面,他还不活活撕了他么?他还想好好照顾他的阿星呢,不能就这么英年早逝啊。 极清脆的咔哒一声,仲天琪惊骇地望着沈妙歌搭在手包上的指甲,包上的那个银质搭扣就这么被生生掰了下来,而她的指甲也毫不意外地断了,棕色的皮革上,有几丝小小的血流顺着纹路滴落到大理石地面。 “呃……”他瞬间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让一让,”沈妙歌的声音还是让人听不出情绪,“我现在心情有点儿不好,不怎么适合呆在医院,我先回家,晚上再来,麻烦你在这帮忙看一会儿。” “啊?哦。”仲天琪有点反应不过来地侧身让开,不忘弯腰嘱咐,“那你晚上一定要来啊。” 沈妙歌已经坐进车里了,她冲他轻轻点了点头,甚至还微微那么一笑。 仲天琪反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背,竟然摸到一手的汗,他望着那辆已经混入长长的车流中的深蓝色轿车,回想着沈妙歌方才浅浅的笑容,再次觉得浑身发冷。 Fuck,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用力踢了一脚身旁的台阶,仲天琪头疼地转身,大步迈向住院部。 49 Chapter 再次回到单均昊所在的病房,仲天琪差不多能呼吸顺畅了。 他推开门进去,看着还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半天,直到对方脸色变了几变,他才有些恍然大悟地开口,声音却压得很低,“叶……天瑜,是吧?” 她轻轻点了点头。 仲天琪抱臂望着她,脸色一寸寸变冷,“我没记错的话,E-shine刚发布的新产品是准备邀请你和韩志胤代言的吧。” “我已经接到试镜通知了,非常感谢E-shine能给我这个机会。”叶天瑜的态度十分礼貌。 “别谢得这么早,我现在觉得叶小姐不怎么适合这款产品,毕竟,对别人的未婚夫不仅动了心还动了手的人,并不符合产品提出的真爱主题吧,我奉劝一句,想要趁虚而入也得选个不易叫人察觉的方式,你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发白的年轻女子,言语之下毫不留情,现在就应该给她当头一棒,仲天琪皱皱眉,“是,对人家的未婚夫哪怕是老公动心都不是你的错,问题是在心动之后还有了行动,这样真的合适么?还是说,是单均昊也给了你什么暗示,才让你无所顾忌?” “并不是这样。”叶天瑜轻声否定,“是我的问题,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仲天琪紧紧盯着她,“或许是我小题大做了,但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别说冠亚是沈氏旗下的,就算不是,妙歌只要动动指头,你在娱乐圈的前程恐怕就完了,女人的嫉妒心,你应该明白有多可怕。当然,这些话你完全可以不在意,至于单均昊,你也说了,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你,要是他知道因为了才让他和妙歌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你觉得他是不是会厌恶你?” 目送脚步隐约有些踉跄的叶天瑜出门,仲天琪扶额长叹了一声,让他做这种警告人的事,沈妙歌究竟是有多恶劣,敢情是把他当刀子使了,虽说为朋友两肋插刀都是应该的,可头次做这种事,仲天琪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容忽视的罪恶感。 亲手杀了人家满怀爱念的一颗心什么的…… 阿门,他是迫不得已的,谁让她好死不死地选在这个时候来探望呢,谁让她选了这个时候探望还要吻单均昊呢,谁让她吻了单均昊还被他和沈妙歌看到呢。如果……如果今天他们今天没看到这么一幕,想来在单均昊的病痛之下,沈妙歌铁定会心软,会主动道歉和好。 结果她这么一打岔,那两人重新变得如胶似漆的日子,不知要推迟到何年何月。 他望向病床上还在输液的单某人,视线下移到他刚刚被人吻过的苍白嘴唇,一看就冰冷得要命。可是……他脑海里浮现出沈妙歌那只断了的血淋淋的指甲,接着果断地打了个寒颤,那个人,也是个隐忍的主,比起这位,啊啊啊,到底谁更能不动声色地杀人于无形? 算了,不想了,仲天琪走到满桌子的果篮鲜花堆前,挑了一个芒果剥着吃,吃完后擦嘴洗手,然后坐到沙发上开始打盹,沈妙歌让他看着,可没说要他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啊,稍微养养神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反正护士医生都是随时候命,出不了什么事的。 仲天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的时分了,他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毯子,翻个身准备继续睡,不对,毯子?他一骨碌坐了起来,果然看到了那个在落地窗前修长玉立的病号。不算明亮但却糅杂了多种色彩的光线打在他坚毅瘦削的脸庞上,有种莫名的孤寂。 仲天琪揉揉眼睛,看着他转身动作缓慢地撕下手上的胶布扔掉,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他正想回答说是奉了你未婚妻之命在这里照顾你,可一想到自己完全就是在这里睡了一觉,也不好意思说了,仲天琪哈哈一笑,“没什么,听说你病了,来看看。” 单均昊果然哼笑一声,“来看看?” 潜台词大概就是来看看我这个在你眼中一向不可一世欠扁的要命的家伙如今有多狼狈有多凄惨有多可怜?仲天琪脑补了半天,最后只问,“你和那个叶天瑜搭的是哪门子关系?” 也不知道单均昊和沈妙歌到底是谁像谁,总之他们两个回答这种问题的声音是如出一辙的冷漠,他竖起耳朵只听到了他不咸不淡地声音,“她应该就是个稍微熟悉点的路人甲。” 仲天琪直翻了几个白眼,“你这话也得妙歌相信才行。” 他没料到单均昊反应这么大,甚至直接就沉下了脸,“你什么意思?” 仲天琪一向怕单均昊冷脸,看着他此刻乌云密布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斟酌了半天言辞,“那个,她对你们似乎有点误会,其实你解释一下也费不了多大力气啊,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呢,为了个路人甲,你们关系僵成这样是不是很不值啊?” “呵呵……” 话音一落,仲天琪再次直接傻眼,似乎,从没见过单均昊笑得这么……悲凉。 “你以为我没解释?但问题是也得她信啊,”他又笑了一声,吓得仲天琪差点落荒而逃。 “她就是这么不信任我。”他又说道,语气里满是无能为力。 仲天琪无比忐忑地出言安慰,“妙歌这人,别看她平时装得一副优雅又从容的模样,发起火来谁都不敢惹,其实她也就一普通人,并且骨子里那点多疑而缺乏安全感的个性比谁都厉害,以前我老觉得你闷骚什么话都憋心里发霉了也不拿出来透透气,但后来才发现你们一个比一个藏得厉害,老是这么闷不出声地闹矛盾,有多深的感情可以经得起这么来耗啊?话说回来吧,她其实就是太在乎你了,真的。” 单均昊沉默,盯着仲天琪略显紧张的脸看了半天,“你继续。” 仲天琪深吸一口气,“还有件事,我觉得你有权知情。” “恩?” “叶天瑜之前有来过……”他抬头观察着单均昊的反应,干脆豁了出去,“她在你昏睡时吻你……”他转过头,表情变得有点儿惨不忍睹,“结果妙歌来的时候看到了。” 说完后仲天琪直接跳出了门,“我都告诉你了啊,你自己处理,妙歌说她晚上会来!” *** 沈妙歌出门的时候看了下时间,八点二十一分。 车子开得比较慢,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一个人重新走进去,她却觉得比之下午平静了不少。甚至在看到单均昊直勾勾地望着她时,她也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感觉。她有一瞬间怀疑过自己是被刺激过头了,但后来又觉得那算不了什么,虽说轻敌是不好,可是叶天瑜那人,她的确没怎么上心。 或许她内心深处是很相信单均昊的也未可知。 不过这种可能性,她自己都觉得不大,但是现在如此平静又是因为什么?并不是说单均昊不值得她去相信,相反,她认为他很值得。然而很多事,根本不能用值得与否来衡量或是决定,直觉与感性占了很大的比重,就拿现在来说,当她不再用一种和他吵架之后的恼火目光来看待叶天瑜的问题,就会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件小事。 她和单均昊之间,隐约还存在着某种隐患。 可以说是缺少磨合,也可以说是信任危机。 以前他们都很有默契地刻意忽略,不动声色地压下去,可是这次一吵架就冷战这么久,再想不正视问题都是不可能的了。 “还很难受吗?”她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问。 单均昊显然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发愣,“没有。” 她收回手,慢吞吞地坐到了他的旁边,突然一笑,“感觉你瘦了点儿。”沈妙歌想起自己以前觉得相当有味道的一句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拿出来想一想,有点应景,又有点不应景。 “吵吵架很正常,不过像我们这样的大概也不多。我也不记得为什么吵架了,不过把后续变得这么坏,这也是我没想到的。前阵子我说话总是阴阳怪气,脾气也差得要命,这应该让你很难忍受吧,单均昊,对不起。” 他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然后张开双臂拥住她,“你这么说,我觉得心慌得很。” 沈妙歌埋首在他颈窝,弯了弯眼睛,“该心慌的是我吧,你这么抢手。” “这有用么,你一点都不稀罕我。” 怎么没用呢,这表示你可以有很多种选择啊…… 她静静呆在他怀里,几乎想要就这么睡一觉,可是闭上眼睛,却能感觉到一室的凉意,“你没有被认真对待妥善珍惜的感觉,我也觉得自己糟糕,我们是不是该冷静一段时间?” 他手臂蓦地一震,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都十分艰难,“这不是理由。” “老实说,我也觉得冷静一段时间很危险,这不怎么令我放心。因为你总是带了点儿自虐倾向,这次可以弄成胃出血,下次会怎么样?我亲爱的未婚夫,你这是想让谁心疼呢?你看,我就是这么狠心这么冷情,连叶天瑜都来得比我早,这段时间我总是在想,当初我们订婚那么快,这是不是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50、Chapter 当初我们订婚那么快,这是不是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这句话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在他还有所期待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就那么刺了过来。 他扣住她的肩膀,很想问,沈妙歌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如果连订婚都是个错误,那么究竟什么是对的。渐渐的他又有些恍然,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所有失望愤怒的开头,都像他和她之间一样毫无预兆么? “妙歌,”他的声音变得暗哑,“我们订婚还不到三个月,你这么说……” 你这么说是不是重了点儿?是不是就想这么轻飘飘把我推开?是不是忘记了你曾经说过,只要我不松手,你便一直都在。 可是答案已经如此明晰,既然你一点都不留恋,那就,这样吧。 他握住她肩膀的手一点点松开,没有去看她,眼中有着一抹化不开的暗影,“对你,我头一次觉得力不从心。每次,只要是你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也从来没有听过我的,这一次,想必也不会是例外。沈妙歌,我有时真想敲开你那颗脑袋,看看……”他的话再次没有了下文,他重新躺回被子里,突然间觉得连呼吸里都带着一分痛楚。 单均昊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慢慢裹紧身上的被子,侧过头闭上眼睛,整个人只露出了一小片脑后的黑色柔软的头发,姿势蜷缩成了一个蛹。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带着滚烫的温度滴落在纯白的被面,渐渐晕染开一小片深色。她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发,却在半路间又收了回来。 “这一天来得比预料中还快,我也还是食言了。”虽然他毫无反应,但他一定明白她在说什么。 沈妙歌起身离开,突然间泪如泉涌,一颗颗豆大的泪珠砸在自己的手背上,几乎有种能把人烫伤的热度。这样的眼泪,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但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难过,也比自己想象中的能狠得下心。 门拉开的一瞬间,一个人正在外面抬起手准备叩门,见到门突然从里面开了,再看到那张犹带着泪痕的脸后,整个人都是一怔。 沈妙歌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徐子骞,但很快,那点惊讶便被一种还来不及遮掩的酸楚感代替,她越过徐子骞走了出去,感觉他跟在她后面追了上来。还没转弯就被扣住了手腕,像是被一根丝绳缠绕住了一样,力道虽轻,却不容挣扎。 “妙歌,怎么回事?” “看到女人哭,体贴的男人难道不是应该不问原因先递上手帕给予安慰么,谁教你这么问的,你问了也是白问,我拒绝解释。” 听到她这么毫不客气的回答,徐子骞失笑的同时也感觉松了口气,见到一向比谁都彪悍的沈妙歌哭泣,这种震撼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明白的,那种无措的心口发闷的感觉,在见到她流泪的时候,来得如此鲜明而迅速,徐子骞瞬间觉得自己再次败给了那一对。 “我今天是来看铁打的单均昊的,肯定不会带手帕,带了给谁用?给他的话他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我一顿吧?” 徐子骞还是徐子骞,可想到那份书写那份协议的白纸黑字,一瞬间又觉得恍如隔世。 沈妙歌有些迷惘,拿不准他现在和以前别无二致的态度是为什么,但此刻也不是她细想的时候,抬手消灭掉自己脸上的痕迹,忽略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妙歌洒脱地摆了摆手,“看来你还是很心疼他的嘛,上次说得那么绝情,弄得他以为你恨透他了,结果他一出事你就出现了,早知道会这样,他大概会觉得自己病得太迟了。” 此刻走廊上只开了少数的几盏灯,映得徐子骞的那双眼睛明明灭灭,他转了个身靠在墙上,像是在支撑着一股重量,“我说,他不是查出来得了什么绝症吧,你会哭,天,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受么?” “荒唐,不可置信,这不是沈妙歌。”她的声音已逐渐恢复镇定。 “哦,”他淡淡地笑,“还真是像你会说的话。” “你去看他吧,我走了。”沈妙歌顿了一会儿,说道。 “不了,他既然还有力气把你弄哭,那就表示他状况还是很不错的,毕竟,能让你掉几滴鳄鱼泪,那可是需要不小的力气和本事。” 沈妙歌想也不想地一脚踹过去,“混蛋!” 徐子骞单脚几步跳开一段距离,疼得龇牙咧嘴,“以前我觉得你下手下脚都很重,今天才发现,以前你估计只用了三成力气吧?”这女金刚,武力值貌似又高了不少。 “以前我也觉得你嘴巴狠毒,今天才发现,以前你估计只使出了你嘴毒的三成本事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徐子骞放下自己被攻击的那只腿,站直身体,语气一变,“沈女士,赏脸吃顿饭?” 沈妙歌瞥他一眼,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视线正好碰在一起,“谢谢,我已经吃了。” “那我们去喝一杯?” “不了,酒过三巡容易出事。” 徐子骞扑哧一笑,“我一直把你当男人来着。” “竟然这么巧,”沈妙歌转身就走,“我也一直把你当女人来着。” *** 本来在家里勤勤恳恳地陪着女友的仲天琪,被徐子骞一个电话给招出了门。准备上车时他回想着徐子骞电话里的内容,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太多,也不差这一个了,只是看着送她出门的现在的女友未来的老婆,他突然感到无比的委屈,最后死缠烂打地要到了一个五分钟的拥抱和一个五分钟的深吻后才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阿星,不用等我,你自己先睡吧。” “恩,”车祸后被养得气色上佳的女子笑容明亮,“你早点回来。” 仲天琪点头,一脸悲壮地吩咐司机开车,看,还是有个人会风雨无阻地为他等门的。 “仲小二,好久不见。”徐子骞懒洋洋地打招呼。 仲天琪这次没从鼻孔里直接哼一声,而是礼貌无比地弯腰一鞠躬,快速握住他伸出来的冰冷冰冷的爪子,“好久不见。”这位徐公子还是老样子,笑容温暖而手掌冰凉,和单均昊完全相反,他是面容冰凉而手掌温热。唉,他们之间的事,仲天琪觉得自己永远找不到评价的言辞。 “啧,”徐子骞不咸不淡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像是评价一件货物一样盯着他看了半晌,“恭喜你啊,终于从一只丑丑的毛毛虫蜕变成一朵漂亮的蝴蝶了。” 一朵……蝴蝶。仲天琪嘴角抽搐地抽回自己的手,决定不予计较。 沈妙歌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手中端着一杯色泽漂亮的酒,十分专注地研究着什么。 “她今天受到了刺激。”仲天琪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红酒,一边找着开瓶器一边低声说。 “这我也知道,”徐子骞的声音同样低低的,“我还是死缠烂打才没让她把我踢出去顺便争取到了让你进来的机会,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也许这个时候该帮她找个女性朋友来?” 仲天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徐子骞差点直接用拳头招呼他的时候才开口,“要不是看你真的只是做了个闺蜜该做的,我简直要怀疑你是不是对我们妙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徐子骞狠狠剜了他一眼,“猪。” “得,”仲天琪今天耐心出奇地好,被人用含着如此侮辱意味的词给形容了也没半分生气,“找女性朋友?据我所知,和她相处时间最多的是她那位精明能干的助理Cindy,其他人么,她看的顺眼的估计就只有她妈和夏子虚了,她妹妹沈曼青现在或许勉强可以算一个,但你觉得合适么,我认为啊,谁没为爱伤过几次心啊,多少人都说了,这种事就和感冒一样,治和不治,好得差不多的快。” “滚你丫的!”徐子骞突然抬手就抽了他一下,“你去死吧。” 仲天琪眼睛直喷火,简直恨不得拿手中的酒瓶子砸他脑袋,“你才去死,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妹的,果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换在以前,老子会等到你先动手?” “我现在就像是喝了敌敌畏一样着急。” 仲天琪用一种“你蠢毙了”的目光看着他,“喝敌敌畏是自杀的,谢谢。” “这怎么办呢?” 仲天琪摇晃着杯中红宝石一样的酒液,叹气,“你不觉得,你应该去陪伴单总么,虽然这件事解决的根源在于沈女士,但是,单总明显更值得同情更值得可怜啊。” 徐子骞抿了一口酒,“我会转告他你用值得同情值得可怜这两词来形容他的。”单均昊讨厌的形容词有一箩筐,其中这种类似软弱的词语更是厌恶,同情与怜悯,那是他最不需要的。 仲天琪果然顿时就蔫了,“别……” 徐子骞哂笑,瞟了一眼坐在角落沙发上的人,眼神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一样,他皱眉望向仲天琪,说,“我来的时候,遇到了一场车祸。” 仲天琪显然不适应他话题转换的速度,“什么?” “我是说,一辆轿车和一辆货车相撞,那辆轿车四脚朝天地翻到山下去了,为此那里还堵了好久的车,不然我也不会将近十点时才到医院。” 仲天琪猛的睁大眼睛,有点不确定地问,“你认识那辆车。” 徐子骞点头,摸着下巴像是在思索什么,“本来只是眼熟而已,不过……看到一个人后,我就知道是谁的了。你猜是谁?” 仲天琪心头猛跳,前几天拿到沈妙歌给他的那叠资料后就觉得事情还会更麻烦,虽然欧怀民在他的动作下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他也正打算和警方合作把他弄回监狱去,但是架不住欧雅若想要永绝后患,欧雅若是狠,但是有那么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要是不狠,那才是最大的悲剧。 她用了无数谎言来粉饰太平,心理包袱大,日子在得知欧怀民逃狱之后更是过得战战兢兢,又恰逢他大哥为了他和阿星的事出了车祸,仲天琪心里总有些内疚。但是,她到底干了什么? 徐子骞观察了半天他的神色,才说,“你觉得,她是怎么做的?” “那样翻车,里面的人肯定活不了吧?” “这不是废话么。” 仲天琪有些颓然地倒回椅子内,“算了,就这样吧。” 51、Chapter “咳咳……”徐子骞用力咳了好几声,但坐在角落里的女人还是甩都不甩他一下。 仲天琪拍拍他的肩,用力之大几乎能把人的肩胛骨给拍碎,“哥们,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了,当务之急是把单总找来,他这次很不对劲啊,以前不是都很愿意让着她的么,这次怎么也跟着抽风了?” 徐子骞的手按在自己的喉咙处,再次咳了几声,“不是,我觉得喉咙有点儿不舒服。” “啊?”仲天琪有些紧张地掐住他的脖子,“不会是喉癌吧?” “滚!” “喂喂喂,我这是关心你,万一你得绝症了可怎么办啊?”他一边大声地说着一边望着沈妙歌,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咳……”徐子骞面色涨红地看着他。 “哦!”仲天琪被沈妙歌刚刚轻飘飘望过来的一眼看得有点失神,连忙松开了徐子骞的脖子,“你没事吧?” “……” “你们觉得……”沈妙歌对他们的怪异行为像是没看到一样,只是用一种有些困惑的眼神望着墙壁,“我喜欢单均昊吗?” 徐子骞说,“你不喜欢的话怎么会和他订婚。” 仲天琪说,“你不喜欢的话干嘛要因为叶天瑜生气。” “可是……”她的表情依然困惑,“我为什么要对他那么苛刻,而他似乎也不觉得我喜欢他。” “你对他的要求很正常。” “有句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或许不是觉得你不喜欢他,是觉得你不够‘爱’他。” 徐子骞和仲天琪不约而同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真没想到,他们有一天还会成为沈妙歌的爱情顾问。 “你们说单均昊可能得绝症么?” “可能。”仲天琪率先点头。 徐子骞接下话头,“可能……胃癌?” 沈妙歌的表情自出医院之后就是处于一种阴沉之上微笑之下的状态,此时也不例外,“你们就咒他吧,我觉得他不会,毕竟我不是言情小说的女主角,怎么可能有一个得绝症的未婚夫,不过话说回来,很快他大概就不是我未婚夫了。” 仲天琪很想说就算你不是言情小说的女主角,但是这并不代表单均昊不是言情小说的男主角啊。但他没那个胆子,单均昊如果是男主角,那么女主角就只可能是她。 徐子骞对于她的后面一句话比较敏感,“什么叫很快就不是你未婚夫了,至于为了那么点事取消婚约么,你难道不觉得这很傻很不理智么?” “是这样没错,”沈妙歌竟然点头认同他的说法,“可我提了一下,然后他也很爽快,接着就这样了啊。” “把婚姻当儿戏呢你们!”仲天琪一脸悲愤。 “老生长谈,”徐子骞斜他一眼,“当初我就觉得订婚没必要,直接结婚多好,说不定现在肚子里都揣儿子了,看你们还敢闹腾不?” “噗……”仲天琪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你难道不觉得揣儿子了才是更悲剧的么,你难道不觉得单均昊和沈妙歌都是那种做了决定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也拦不住的么,更何况只是肚子里的一块肉……而已。” 徐子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冲动是魔鬼。” “魔鬼你好,魔鬼再见。” “初步判定,你俩就是来唱戏的,进一步判定,你俩就是来给我添堵的,最后判定,你俩是来找抽的。”沈妙歌抱臂冷睨着他们,声音里仿佛夹杂着冰霜。 “你们幸福了,大家才能幸福。”仲天琪思来想去挑了个比较文艺的说法,虽然感情这回事别人不好插手,可他们这幅样子,旁人真是看了都胃疼,而且一想到那个还住在医院里元气大伤的单总,他有预感他们将来会被那个痛失未婚妻的人给折磨得死去活来。 单均昊一向很会痛苦转移,他高兴的时候,能跟着高兴的人很少,而他不高兴的时候,能高兴的人简直少之又少,痛苦的人倒是大把大把的。有时候仲天琪会觉得单均昊上辈子肯定是个折翼的天使,这辈子来到人间报复社会的,而沈妙歌,大概是上辈子爱而不得一气之下剪掉他翅膀的人,这辈子,余恨未了余情……也未了。 徐子骞分析了老半天仲天琪脸上的那个痛并快乐的表情,始终得不出准确的结论,于是问,“你在想什么?” 仲天琪回神,掩饰性地啜了一口酒,“没什么。” 徐子骞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表情郑重地看着沈妙歌,“你就这么抛弃他,这是不对的。” “谈不上抛弃,”沈妙歌语气喟然,“双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仲天琪明显不信,“我看是你单方面宣判的吧,这不公平。” 徐子骞汗颜,刚发生没多久的事就这么被她换了剧本么,敢情他之前在医院里偶然看到的单均昊跟只受伤了的小兽一样蜷在被子里的模样是假的啊,敢情她脸上的眼泪是自己扑上去的盐汽水啊?这谎也撒得太没谱了。 沈妙歌摆摆手,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她转向徐子骞,“有一件事,请你考虑一下。” “什么?”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回冠亚吧?” “what?”仲天琪比徐子骞还吃惊,“你这是要干什么?” 沈妙歌用一种无比真诚的目光看着徐子骞,甚至伸出双手使劲握住了他的右手,“子骞,我一直觉得和你之间有种无法言说的默契,你知道么,在你选择抛弃我这个朋友的时候,我简直痛不欲生,现在我和单均昊没关系了,你回来吧,我们还是闺蜜!” 仲天琪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喃喃道,“单总,你看看你选了个什么女人,这没心没肺的。” 徐子骞仰头望着天花板,眼神忧伤,“为什么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这么深,当初明明是你选择了和单均昊一起伤害我。” 沈妙歌拼命揉着自己的眼睛,“以前是我错了,但是我现在回头是岸了,你应该原谅我。” “呕……”仲天琪大力地分开了他们,“不要恶心我!” “没意思。”沈妙歌顺势松开手,“好久没能如此爽快地恶心人了。” “是啊,”徐子骞缓缓揉着自己被握得发红的手,“我也好久没有被恶心到了。” 沈妙歌叹气,“前不久冠亚的那群高层通过了一场真人秀的策划案,原本所谓的真人秀也只是在剧本的基础上进行演绎,但后来拍摄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无意闯了进来,然后导演觉得有故事挖,他们就把剧本真的换成了一场真人秀,结果……” 仲天琪听得津津有味,“你继续。” “那个小孩子患有第一型糖尿病,由一位单亲妈妈抚养,节目越拍越精彩,后来还出现了一位……”沈妙歌一顿,“一位律政新星的男主角,收视率奇高。” 徐子骞突然一笑,“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啊,看看,这偶然之间拍到的,可比你们本来的剧本精彩多了。” 沈妙歌的脸色无比精彩,“那群白痴,被当事人严词拒绝后竟然还敢拍,简直……” 仲天琪咳了一声,“他们觉得背后有你,胆儿都大得翻天了。” 徐子骞笑得很有深意,“那节目我看过几集,小孩挺可爱的。” “你还可以再多说一些。”沈妙歌眼睛一眯。 “那个,”仲天琪说,“我可以问一下之前被你指派过去的那位总经理现在怎么样了么?” “你认为我在收到律师信后会对他做什么?” “哦哦哦……”仲天琪哈哈一笑,“难怪你邀请我们子骞回去,他的确最适合那个位子了,要是他一直在,哪会出这种事啊?”他转向一直浅笑的人,“你说是不是啊?” “那也说不定,万一我脑子发热,什么事都是做得出来的。” 沈妙歌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呐,反正人已经被我踢走了,你到底要不要回来?” 徐子骞弱弱地抬了一下手臂,“我有几天可以考虑?” 沈妙歌颇为意外地回头望了他一眼,说,“三天。”又加了一句,“为了你的身体考虑,我给你准备了四个助理,你自己也可以带几个来。” “呃……”仲天琪傻眼,“可以重新成立一个秘书部了。” “就这样吧,”沈妙歌提起自己的包,放下喝了一半不到的酒,对仲天琪说,“我先回去了,如果子骞最后考虑的结果是不同意,你明白你该怎么做吧?不然下部电影里会露面的设计我全部给换掉,为了你的阿星考虑,你……”她语气一转,“成功了我还可以帮你说服仲伯父,说不定阿星就能作为一个可以与欧雅若媲美的设计师进入E-shine设计部了哦。” 仲天琪无语地目送沈妙歌走了出去,“明目张胆地威胁人,这种事也只有沈妙歌做得出来了,不过她怎么恢复得那么快啊,她真的失恋了么,你说你看到她哭了,你确定你不是在骗我?” 徐子骞同样无语,“这我也弄不懂。” “她不会是在耍咱们吧?”仲天琪突然有个令他很暴躁的猜想。 徐子骞悠闲地交叠双腿,“她再喜欢耍人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是种态度,懂?” 仲天琪深深地看着他,声音清凉“你还真是懂,那你还装什么装,直接应下吧。” “装也是一种态度。”徐子骞笑着答。 52 Chapter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这是沈母在得知她擅自和单均昊解除了婚约之后的评价。 “就为了那么点儿连事都算不上的事,恩?你们俩倒是爽快了,一拍即散啊,你知道这是个多大的烂摊子么?谁去处理,别人都知道你们快结婚了,你让我去一个一个给人解释啊?”沈母用尖尖的指甲戳着她的脑门,气得风度尽失。 沈妙歌觉得连掩饰都是多余,扬了扬自己的手,“妈,接受结果吧,戒指我都已经取下来了。” “你……”沈母一阵晕眩,“你气死我了。” “这漫漫人生路,总得错几步啊,就当是之前我们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好了,我这又不是离婚,影响也不算是太大,就这样吧,新生活正在等着我。” 沈母撑着自己的额头,“混账丫头。” “妈……”沈妙歌一抖,应该,还不至于家法伺候吧? 沈母哼笑,抬眼看她,“你还知道怕?” 沈妙歌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座机就嘟嘟地响了起来。 “是采月啊……”即使是在别人看不见的电话彼端,沈母也快速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不,这事妙歌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均昊在不在?他是去看你们了吧?” 又说了几句,沈母一挂上电话就没了笑容,连朝她看过去的眼神都夹着冰刀子,“过两天你跟我去一趟加拿大。” “啊?”沈妙歌有点转不过弯来,“去看枫叶吗?”可现在还是春天,一说完沈妙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最近不管和谁说话,她都相当地有失平时的水准。 “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可你看看你,你都干了些什么,这还得我巴巴地跑去给别人赔罪,以前还觉着你挺聪明的,可这回怎么就这么不长脑子呢,你要干什么不能等均昊病好出院了再说啊?现在好了,人家伤心之下远走异国了,怎么,将近一个月没见着人了吧,你这心里是不是跟猫爪子在挠一样?” “什么啊……”沈妙歌尽量反驳,“就算他还在T市我们也不会见什么吧,再说了,他飞去加拿大看望父母,这很正常不是么?” “正常?”沈母冷笑,“以前我和你爸在这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从美国飞过来看我们?从来就只有父母惦记儿女,儿女们能惦记起父母,那不知道得受多大的刺激,不过你们倒是很有疗伤的本能,知道有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归处。” 沈妙歌有点儿笑不出来了,“反正我不去加拿大。”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沈母重重地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引得桌面都是一震,还有好几滴水都跟着溅了出来,洒在深咖啡色的桌面,晶莹得像极了眼泪。 沈妙歌定定地注视着杯子里还在摇晃的水波,忽然叹息了一声。 “天威不可犯啊,母上大人的话你还是听吧。”徐子骞笑得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愉悦而惬意。 沈妙歌站在他的办公室里,回头看了一眼秘书室里几乎忙翻天的一众精英人士,忽然觉得自己是请他回来享福的。瞧瞧他现在的模样,坐在转椅里悠闲地欣赏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不远处的音响里正放着美好的音乐,他手边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静候他的享用。 比起她这几天的纠结难受,他简直可以用幸福来形容,所以沈妙歌现在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 “别用这种仿佛厉鬼的目光看着我,又不是我让你飞去加拿大的,”他双手交叠到脑后,“当然,也更不是我让你甩了均昊的。” “是和平分手。”沈妙歌不忘强调。 徐子骞似笑非笑地丢过来一个眼神,“可是没有人信,这可怎么办?” “不信算了,我又不能求着你们信。” 徐子骞垂下眼睛,低低叹息,混在办公室内飘渺的歌声里,有种失真感,“虽然我的话一直被你当做耳边风,不过我还是可以不厌其烦地重复,顺便,这其实算不了什么事儿啊,只要你心里没鬼。” “你是在说我心里有鬼?” “不是这个意思,你就是当陪你母亲去看看本可以成为你另一对父母的人好了,虽然现在你和他崩了,但情分总在啊,你说是不是?” “那你和单均昊的情分也在啊,要不你也跟着去看看?” 徐子骞拖长了尾音,“不要这样偷换概念——”顿了顿,脸上挂起一丝促狭的笑,“我还要处理最近令冠亚名声大毁的真人秀事件啊,你知道这事影响多坏么?连多久以前的黑幕门都又给扯出来炒了,娱乐圈都跟着腥风血雨啊,冠亚就跟被谁下了诅咒似的,就没安生过。” “冠亚有没有被下诅咒我不知道,倒是我,一直在倒霉。”沈妙歌说。 “这个……”徐子骞歪着头思索半晌,“其实只要你一转身,就会发现均昊肯定能保证给你一辈子的幸福,可你不要。” “你自己数数都多久了,你们就一直在给我灌输是我对不起单均昊是我不该辜负他伤害他的思想,你们这其实是想要用意念摧毁我的神智吧?”沈妙歌褪下左手手腕上的一串珠子朝徐子骞扔去,“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徐子骞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砸过来的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末了有些疑惑地开口,“这个是均昊送你的吧?”没等她回答,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吾,爱,汝。”他用拇指和食指把那串珠子吊在半空,眼睛微微眯起,“都快把我眼睛找瞎了,这么含蓄,不能发现是常态,能发现那才是异态。” “开始我就觉得有点儿眼熟,这应该是他们家传给媳妇的,他给加了下工,一片爱心啊,竟然被你这么拿来砸人。”徐子骞叹息着抬头,“那家伙怎么这么蠢,都不告诉你这东西的重要性,要不是我,你们以后可能得重新找个传家之宝了。” 沈妙歌直挺挺地站在办公室中央,突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徐子骞还在旁边唏嘘,“其实你现在挺后悔的对吧?” 沈妙歌静默不语。 “其实你现在很想去找他对吧?” 沈妙歌沉默依旧,纤长的睫毛敛下,像是受不了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的光线。 “你让他滚,他滚了,你让他回来,他也会回来的。” *** 去机场之前,沈母在家里对她耳提命面了大概半个小时,只差把沈妙歌的耳朵说出茧来。管家恭敬地侯立在旁边,时不时还体贴地奉上一杯茶给沈母润喉,最后沈母清咳一声,严肃地下了总结陈词,“我只希望你说话把分寸拿捏好,错了就承认,承认了就给人赔个不是,都已经这样了,我们也只能让后续不要太坏,怎样把伤害减低到最小,你的明白?” “明白。”沈妙歌答。 “恩,”沈母抚了抚自己的裙边,站起身,“我们走吧。” 沈妙歌坐过无数次飞机,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坐立不安,完全睡不着,眼睛都瞪得发酸了也不想闭上,脑袋里面像有一根细细的弦在不断拽着,一抽一抽地疼。她小心地不发出一点噪音,免得旁边闭目养神的沈母又跳起来给她进行一番思想教育。空姐过来送餐的时候大概是见到她脸色很不好,所以很关心地为她添了一杯热牛奶,还询问着是否有其它需要。 沈母闻言睁开了眼睛,端着沈妙歌尖尖的下巴看了有一会儿,“怎么了,不舒服?” 沈妙歌很想说自己从头到脚地难受,但最终只是摇摇头,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我睡会儿。” 沈母看着自己的女儿转过身去,观察了半晌也没见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规律,一看就是在装睡,她凑近些看了一下,发现沈妙歌的眼睛还半睁半闭,于是直接推了推她,“睡不着就别睡了,你转过来,我们说会儿话。” 沈妙歌依言转过身,向上拉了拉毯子,声音都是恹恹的,“说什么?” “给我说说你们俩究竟是怎么了?” 沈妙歌直接不说话了。 “你给我老实交代。”沈母捏了捏她比剥了壳的鸡蛋还滑的脸。 “唔,”沈妙歌把毯子往上扯着蒙住脑袋,身体在里面动了动,瓮声瓮气地答,“能有什么,就是同时冲动了一把呗。” “冲动?”沈母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和他分手是我目前为止做过的最冲动的一件事。” “要是我当年也能有这种冲动……”沈母突然出言感慨。 沈妙歌快速回答,“那就不会有我了,您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幸福。”她露出两只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望着沈母,“妈,我希望你幸福,要不,您找个第二春吧?” 沈母笑着捶了她一下,毫不介意在沈妙歌面前提起这种事,“还在寻找中,你想介绍?” 话音一落母女两个顿时笑闹成一团,直到旁边有人看过来,两人顿时安静下来。 快天亮的时候沈妙歌突然发起了低烧,吃了几颗药后便陷入了半昏睡状态,大约六点就又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问,“还没到么?” 沈母摸摸她的额头,察觉手底的温度又高了点,“马上就到了,忍着点。” “难受。”沈妙歌无意识地呢喃。忽然想起距离上一次发烧已经过去很久了,那时候…… 那时候,单均昊在。 53、Chapter 沈妙歌头重脚轻地走出机场的时候,脑袋已经晕得不像是自己的了。本来应该是她挽着沈母的手臂出现的,现在却变成了她被沈母扶着,她其实相当过意不去,只是沈母坚持,她拒绝无效后就随她去了,但是在见到不远处的三口之家后,不知道是出于条件反射还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点儿。 她之前还打趣般的和沈母说,看到她这副虚弱生病的样子,单耀荣和江采月即使本来很生气,大概也会觉得解气不少。 沈母当时只担心她会转成高烧,所以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都这样了,生气顶个什么用,他们要是敢给你摆脸色,我们就去住酒店。 沈妙歌虽然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见面之前的忐忑却是不少,从内心深处来说,她下意识地不愿见到单均昊类似于看陌生人的目光。不过现在她就是想见都见不到了,因为此时此刻,她睁大了眼睛看人也有重影,她压根就不太能看清楚一个月没见了的单均昊变成什么样儿了,但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只是,还真是挺久没见了。 她最初得知单均昊抛下SENWELL跑去加拿大的消息后是十分意外的,但意外之后就觉得很不是滋味。接着她便“如愿以偿”地体验到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 仲天琪还发表过一个相当消极的言论,你们觉得单总会不会一去三五载啊?我认为很有可能。虽然当时她心里清楚他是在故意刺激她,但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心脏有一瞬间的紧缩,这种感觉很不真实,但又很清晰。 徐子骞的想法一向积极,也只是笑着饮下了一杯酒,说山不就你你便就山嘛,现在距离都算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不能平白地浪费时间,时间才是唯一一去不复返的玩意儿。 现在她晕乎乎地想起这些话,突然有种自己这些年都是白活了的感觉。 “妙歌是哪里不舒服吗?”单耀荣温和地询问。 “有点头晕。”沈妙歌态度恭敬地回答,随着众人一起朝车子走去。 也不怪他们没看出破绽,只是沈妙歌妆模作样的功夫早已炉火纯青,再加上她即使晕眩也无比清晰的头脑,所以她依然礼数样样周全,甚至连声音都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清澈。曾经有人说她脸上长了一张狡猾皮,无论内里怎么变化,面上硬是一点不显,就拿发烧来说,别人都是面色酡红,她偏偏只是恰到好处的红润,不细细观察,看上去根本和平时别无二致。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沈母竟然撇下她和单均昊的父母上了一辆车,沈妙歌站在另外一辆车前只犹豫了几秒钟,然后便果断地坐了进去。她一直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她脸上细细逡巡,不过她实在没力气去回应了,刚才和单父单母的几句简单对话就快把她的力气花光,现在她甚至能感觉自己额前的筋正一跳一跳的,还莫名地觉得有点想吐。 真是见鬼的反应,不过就是要吐估计也吐不出什么,她在飞机上几乎什么都没吃。 她把脸贴到冰冷的车窗上,感觉着稍微降下温来的半边脸,几乎就要叹息出声。但还没等她叹息出声,一只手就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把她拉离了车窗,由于毫无防备,她差点撞到单均昊身上。沈妙歌像个不倒翁似的左右晃了几下才坐稳,暗暗咬牙,没病吧,隔夜饭都快给摇出来了。因为她在他生病的时候毫不体贴,所以现在终于轮到他来折磨生病的她了么。 沈妙歌觉得自己最近脾气好得出奇,之前被沈母指着鼻子说了那么久也没生气,被徐子骞和仲天琪两个人明里暗里指责了N遍也没怎么反驳,现在…… 她承认她已经被折腾得快没脾气了。 她好声好气地开口,微微挣了一下被他扣得死紧的手腕,“能先放开么?”这个姿势诡异无比,她没有去看单均昊的脸色,想来也不会太好,不过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都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好几眼了。 单均昊置若罔闻,还抓着她的手朝他的方向扯了扯,沈妙歌撑住座椅,终于正眼看他,“我会告诉你我现在很想吐么,你再扯,再扯我就吐你身上了。” 单均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果然是发烧了。” 沈妙歌完全不觉得他是在摸过她的脸后才得出的结论,确切的说,要得出结论应该试探额头的温度,摸脸……她也说不准他在抽什么风。不过她也不会跳起来说别吃老娘豆腐,以前什么豆腐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现在被摸下脸,虽然她很不适应,但也不会矫情地说咱俩已经没关系了,你给我死开之类的话。 但更令人惊悚的还在后头,可能是单均昊见她无甚反应,竟然直接抱住了她的腰,还借着刚刚的姿势把她按在了他的腿上,紧接着便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沈妙歌被吻得呼吸不畅面色发红,还很明显地感受到车子不稳地转了个方向,接着虽然恢复了正常,可还是不如之前的安稳。 沈妙歌压根使不上什么力气,皱着眉想把他推开,效果却如同牛入泥淖,很快就被他一一化解,所以她干脆闭着眼做挺尸状,等到他自己也觉得无聊了,大概就会停下来。 于是在她觉得自己的唇舌已经快失去知觉的时候,他终于肯停下,嘴唇却还贴着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一字一句却清晰无比,他说,“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还以为你会硬气无比地死扛着不肯来,怎么你竟然肯了?” 怎么你竟然肯了? 这话还真是刻薄,沈妙歌怪异地联想起《祝福》里的一个场景,提到祥林嫂额头上的疤痕的时候,柳妈问,你那时怎么后来竟依了呢?还有一个问:你那时怎么竟肯了? 单均昊现在这么说,她真有种咬死他的冲动。 在这个想法出现后的第三秒,沈妙歌真的这么做了,勾住他的脖子就使劲咬了上去。 单均昊抱着她,竟然还优哉游哉仿佛被咬的不是他,“饿了也不用啃我的脖子吧,就是想玩谋杀,你嘴下那块地方也没有大动脉,咬不死的。” 沈妙歌噎了一下,吸吸不怎么顺畅的鼻子“耍我很好玩?” 单均昊定定地注视着她,和她额头抵着额头,眼中笑意盎然,“我问你,你怎么来了?” “被我妈押来的。” “这样啊。”他语气一顿,“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 “我不想你,一点儿都不。” “被你骗了那么多次,你以为我还会上当?” “……” *** 不知道是单均昊太自信还是她太不自信,她总觉得最近几天过得有点匪夷所思。沈母把他抛给单均昊看管不说,生病一切事宜都由他照料,不假任何人之手,有时候她会觉得现在几天竟然比以前他们关系正常的时候过得还要亲密。 她隐隐有点怀疑,沈母真的是来给人家道歉的么,确定不是来给人家添麻烦的? 单均昊要照顾他,单均昊的父母还要一直陪着沈母聊天玩乐。 两方人马互不干涉自得其乐。 这真的不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撮合? 沈妙歌在吃药的时候再次表示怀疑,但问题是沈母干嘛要这么做? 她盯着单均昊手心的几枚药片,越看越觉得怀疑,“我怎么觉得这个很像维C?” 单均昊不语。 沈妙歌推开他递过来的水和药片,“我觉得我已经好了,你再让我吃药,我会觉得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拒绝再吃。” 单均昊态度相当温柔,一点都不勉强,“那我们去公园玩?” 鉴于单均昊这几天把她当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型婴儿,她完全不觉得有任何吃惊,“不去,温哥华那几所公园我都不喜欢。” “去吊桥?” “不去。” “水族馆?” “免谈。” “博物馆?” “你一个人去吧。”沈妙歌强忍住踹他一脚的欲望,说。 “那我们去吃饭好了。” 沈妙歌忍无可忍,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终于摆脱了一直跟着她的单均昊,找到好不容易落单的沈母,热切地提议,“妈,您不是说只呆几天么,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吧?” 沈母手里刚刚摘了一朵娇艳的花,加上此刻对她温柔微笑的模样,真是当得起拈花一笑这四个字,“恩,你去和均昊说一声。” 沈母这几天在这里游玩得相当愉悦,简直都有些恋恋不舍了,沈妙歌也有点不敢相信事情居然这么容易,“这不必了吧,我们直接去和伯父伯母告别好了。” 沈母抬手把花别在了她的发间,“我不是让你和他告别,他会和我们一起回去。” 沈妙歌伸手拿下那朵粉嫩无比的花,脸色唰的一下变沉,可是对着沈母“慈祥“的一张脸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道,“我去午睡了。” “去吧。”沈母冲她摆摆手。 一回房间,她又看到了正坐在她床上对她微笑的单均昊,不知为什么沈妙歌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发毛,尤其是在他开口,“过来我抱抱。” 她后退一步,靠墙而立,“你……你想干嘛?” 54、Chapter 沈妙歌说完后恍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太多,在看到单均昊似笑非笑的目光后更是如此。 没想到他毫不给面子,直接答,“看来你很想我把你就地正法。” 沈妙歌对他这种有点无赖的态度相当无解,于是直接拉出箱子,连午觉都懒得睡了,收拾东西滚回T市吧。 单均昊很自觉地出手帮忙,一边还啧啧有声地出言感叹,“你竟然能自己动手收拾行李,难得,实在难得。” 沈妙歌懒得理他,直接把他这种言语行动理解为了离乡后遗症。 他们回到T市的第三天是仲天琪和夏之星的婚礼。 据徐子骞描述,仲威虽然身体不好,也确实想在自己已经不算多的日子里见到儿子成家,但那个儿子绝对不是仲天琪,而是仲天骏。 问题是仲天骏和欧雅若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仲天骏车祸后的恢复状况还算不错,看上去也和平常人一样,但也仅仅只是看上去而已。于是仲天琪一跃而起,主动担下了这个让父亲欣慰的任务,火急火燎地开始筹备婚礼。 加上之前断断续续的准备工作,给他们筹备的时间也依然是仓促的,只有不到一个月。但是即便这样,在很多人的冷眼旁观下,仲天琪成天的心情依然好到没边儿,用单均昊的话来说,就是活像被人永久性地点了笑穴。 徐子骞闻言只是凉飕飕地回了一句,那你是被人永久性地封了笑穴么? 沈妙歌对以上两种说法都持不赞成态度,穴位不管是一直被点着还是被封着,都对身体危害很大吧?所以这可以算是单均昊在隐晦地诅咒仲天琪,而被徐子骞发现了其目的,于是揭穿之,还反过来诅咒了他一把。 当然,她对自己转得如此九曲回肠地思维方式感到相当抱歉。 不过这也就是一种想法而已,她会说出来的真的很少。 谁让她性本纯良。 “祝幸福。”沈妙歌把礼物塞到仲天琪怀里,简洁地说。 “会的会的。”仲天琪笑眯眯地点头,“自从你们和好以后,我发现你的话少了,还变得简短了好多,当然,意思还是表达得很清楚的。” 徐子骞闻言插嘴道,“对此你最好保持沉默,虽然今天是你大喜日子,但也难保均昊听到了不会迁怒你。” 沈妙歌站得笔直,捏着包笑得优雅,“这种小事就不牢你挂心了,新郎官先生,新娘正在外面找你。” 这句话果然威力非凡,一眨眼仲天琪就从他们面前消失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兀自笑得开心的徐子骞,纳闷道,“你今天开心得有点不正常。” “哦,”徐子骞握拳在唇边咳了一声,“之前在酒店门口看到了很有趣的一幕。” 沈妙歌对他嘴里的“很有趣的一幕”没什么兴趣,能让徐子骞笑成这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与其听了郁结于心,不如不听。她拉开休息间的门,“你慢慢笑,我先出去了。” “好冷淡啊……”徐子骞在她背后说。 沈妙歌撇嘴,她可以说她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么。 她走到大厅里环视了一圈,最后走到了沈母旁边。 沈母瞥了她一眼,“今天你就别跟着我了,最近每次宴会你都巴着我不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智商倒退,变回了以前没断奶时的样子呢。” 这话听着怎么就像“一边儿玩去别烦着我”呢?沈妙歌十分无语。 “行了,别用这么幽怨的眼光看着我,找均昊去。”沈母笑着夸了几句前来打招呼的某位世交千金,对着沈妙歌耳语。 沈妙歌对朝她看过来的那位千金笑笑算是打招呼,紧接着就松开了沈母的手臂,“你们慢聊。” 孝顺女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沈妙歌端着个盘子挑选食物的时候想道。 “今天怎么没见你吃小蛋糕?”冷不丁的一个声音在她耳边问。 沈妙歌稳稳当当地夹起一片牛肉,说,“甜吃得太多了容易令人忘记苦的滋味。” “似乎话中有话,是我的错觉么?”单均昊问。 “不是错觉,”沈妙歌转身面向他,“我确实经常话中有话,但有时候我也不确定话中话是什么,但你却老是能一针见血地给指出来,这和你大学选修了心理学有关么?” 单均昊看着她,笑道,“你大学不也选修了心理学么?怎么就没见你弄懂我呢?” “这个,”沈妙歌咬着叉子思索,“这可能还和我选修了哲学有关,我已经快接近神经病了,你觉得神经病会去研究分析别人的心思么?” “……”单均昊沉吟半晌,“你只要被弄懂就可以了。” 沈妙歌摆摆头,端着盘子朝另一边走去,“这话太深奥了。” “真是阴阳怪气。”二楼,徐子骞把目光拉离楼下那一对,评价道。 “只有我觉得很正常么?”周启回转过身用手撑住栏杆,“毕竟才复合,脑子发热之后冷静下来,自然会有点儿后怕,稍微冷处理下,也能让理智回归。” 徐子骞微笑,“许久未见,你怎么似乎沧桑了不少?” “啊,”周启回的语气漫不经心,“岁月催人老啊。” “这样……”徐子骞还是笑,“我还以为是婚姻生活磨砺人来着。” 周启回和沈曼青比单均昊和沈妙歌晚订婚,却要早结婚。所谓的有些对比要不得,大意就是如此,虽然这两对看上去都无比光鲜,但是就目前而言,周沈明显从以前的反面例子变为了正面,而单沈,则刚好相反。徐子骞之前和沈妙歌说的在门口见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就是指平时都喜欢装出一副指点江山我是神棍我算无遗策的无聊人士们,在见到单均昊和沈妙歌相携而来的画面时下巴掉了一地的情景。 这或许就是世事难料,但是,谁又说得准日后会怎么样呢? 不过,眼看着周围的人都一对一对地迈进了婚姻这座坟墓,那两个人,真的不会有所触动么?徐子骞转头和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突然有点好奇。 不过好奇也是白搭,单均昊和沈妙歌,明明都看上去无比理智无比客观,撞在一起后做出来的事又往往令人无比惊恐,这莫非就是所谓的真爱?只会因为对方不理智。 徐子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回过神后又强自把自己嘴角有些过大的笑弧压下去。 他发誓这不是嘲笑,他只是欣慰,仅此而已。 参加完一场婚礼,沈妙歌奇累无比,回到家洗完澡,一沾枕头就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模模糊糊间感觉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离她此时的距离超过了一臂,于是她翻身用被子蒙住脑袋,果断拒接。 没料到紧接着座机又响了起来,沈妙歌不可能去扯掉电话线,只得拎起来,声音相当不耐烦,“喂?” “吵到你睡觉了?”那边的人相当敏感,问。 沈妙歌“嗯”了一声。 “怎么睡这么早?” 这话很无聊,沈妙歌动了动眼珠子,尽量分出一分神智来回答单均昊的问题,“累了。” “可回来时我问你累不累,你说还行。” 沈妙歌无语得要死,拿不准现在单均昊这么缠着她说话是为哪般,不过她又清醒了一分倒是事实,“我如果不累的话就会说很好,还行表示我快累死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话说得奇怪不说,问题也是弱智无比。” “我今天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了,你是指那句我说仲天琪今天看上去很傻么?” 沈妙歌换了一边耳朵贴着电话,感觉耐心正在一点点流失,“你今天喝多了吧,醒酒了么?” “你忘了你命令我少喝酒的事了?”单均昊反问。 沈妙歌的眼皮突突地跳动,“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听我的话,我也记得我让你不要总和仲天琪对着干,这你怎么不听,恩?”那边正想说什么,沈妙歌一把打断,“单先生,我现在很困,有什么事明天说行不行?” “不行。”单均昊拒绝得斩钉截铁。 毛病…… 沈妙歌在心底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却又无法挂断他的电话,于是继续陪聊,“那你是睡不着需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么?” “你会讲故事么,别搞笑了。” 沈妙歌做了一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要有一点恼火,“那您老到底是想怎么样啊,能说清楚不?” “啪”的一声,她被挂了电话。 沈妙歌握着有些烫的电话发了一会儿呆,感叹了一句时移世易,然后钻进被子里继续睡。 这一觉并不安稳,梦里老是钻出些奇怪的画面,有他和单均昊处于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状态时的互相说话绕着圈儿的样子,也有他们在一起后的亲密无间,还有分手后的不成眠的夜晚。沈妙歌睁开眼睛,看着满室的昏暗,摸了一把额头,发现全是冷汗。 她走下床拉开窗帘,看着落地窗外只有一点儿鱼肚白的天色,感觉有些心悸。 沈妙歌把手按在左胸口,喘了几口气,觉得自己活像是心脏病突发。她走到梳妆台的镜子前,看着自己比女鬼还白的面色,吓了一跳。 使劲把自己的脸揉出了几分血色,沈妙歌慢吞吞地晃着进了浴室,突然想起台言小说里出镜率极高的一句话:xx,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自己颇有自娱自乐的天分。 洗完澡后时间还很早,沈妙歌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扰人清梦,于是凑合着随便弄了点儿吃的,打开音响,开始翻看买了很久,却一直没空仔细研究的一本书。 她从书架里抽出那本据说被奉为无数女人圣经的书,翻到她之前夹了书签的一页,对着那上面用加粗黑色字体标注的一行字发起了呆:好老婆该做的十件事。 她对自己竟然无聊到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阅读并且仔细分析这些东西的行为相当鄙视,这种鄙视开始于很久之前,大概可以追溯到她和单均昊刚刚订婚不久之后。而更令她唏嘘的则是她和单均昊会有一段短暂的崩盘期,而现在,她竟然又要“重操旧业”。 不过这真的有用么? 沈妙歌一边表示怀疑一边翻了页,当她看到一句“教你学会珍惜”时,有些不屑地嗤了一声,反手就合上了书。 学会珍惜?说起来容易。 教你学会珍惜? 你说得太轻巧了。 沈妙歌将笔记本打开,快速浏览起了网页,当看到有人说,珍惜一定是建立在失去的基础上时,顿觉此乃真理。珍惜若是那么容易被教会,就不会有那么多无法弥补的错误和遗憾了。她往后靠在柔软的坐垫上,闭着眼睛开始想一些事,觉得有一根线渐渐清晰了起来。 因为想得太过入神,连有人从背后靠近都毫无所觉。 她还是从那亮得几乎可以当镜子使的落地窗上看到那抹火红后才惊醒的。 沈妙歌猛的转身,声音都有点抖,“你你……你走路怎么像猫一样没声音,还有,谁让你又不经同意地就擅闯我家的,你以为我没把钥匙要回来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单均昊把那捧还沾着水汽的红玫瑰双手递给她,“花。” 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这是花。” 沈妙歌还仰着头无语望天花板,但在听到膝盖和地板相碰发出的响音时,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她缓缓低下头,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吃惊地看着比她坐着的海拔都低了不少的单均昊,只听他一字一句清晰道:“请你嫁给我。” 视线转移到被他依托着的那枚闪闪发亮的钻戒上,沈妙歌依然没从震惊中恢复,“啊?”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嫁给我。” 这是祈使句,沈妙歌脑海里一晃而过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想法。 “你先起来。”沈妙歌对他半跪着的姿态有点儿消受不起。 “你先答应。”他说。 沈妙歌头痛地回答:“你这算逼迫。” “是请求。” “我……”她我了半天,依然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 沈妙歌想,她总不能直接出言打击,说她近一年内都没有结婚的打算吧?如果她这么说了,他还真想不出单均昊会有什么反应,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的,更何况单均昊这类高级生物,虽然他勉强还能算得上是环保无污染的生物一枚,可是……破坏力也是有的。 “你为什么要求婚?”她想了半天,最后只问出这么一句话。 他单膝下跪的姿势保持得十分完美,在沈妙歌走神的将近十分钟内,几乎晃都没晃一下,在她出声后,他静默数秒,轻声回答,“不想再给你从我身边逃离的机会,”顿了顿,又说,“最重要的一点,我爱你。” “那你觉得我爱你吗?”她问。 他这次停顿的时间明显比前几次都要长,有一瞬间他甚至垂下了眼睛,黑而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了微小的阴影。 “不知道么?” 单均昊盯住她的眼睛,唇边突然绽出一抹笑,“你也是爱我的,对吗?” 沈妙歌一直静静凝视着他,放在沙发上的手缓缓抬起,下巴对着那枚戒指扬了扬,“你知道就好。”—— 正文完—— 55、Chapter 在认识沈妙歌之前,我一直觉得女人是种很美好的生物。当然,这么说绝对不是在暗指沈妙歌是个不美好的女人,相反,她长得相当美丽,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一笑百媚生? 我一向对自己的笑容很有把握,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见人三分笑,而对于一看就不是好敷衍的女生,那笑容还得掂量一下。让我有点意外的是她竟然也冲我粲然一笑,这顿时让我有种被晃花眼的感觉。 “你好,我叫徐子骞。” “我叫沈妙歌。” 十分俗气而简单的初见,却在以后衍生出了一段独特的友谊。 我没想过最后会和芸熙在一起,也没怎么想象过她和均昊在一起的样子。 但是果然只有我想象不出来的事,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 好吧,每次我想夸她,结果说出来的话都像是嘲讽和贬义,这点也令我很无奈。不过看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并且每次都对我讽刺有加的模样,我认了,就这样吧,也没什么不好。 “别这样,我说真的,你对仲天琪笑得可灿烂了,我打心眼里为某人深感遗憾。”我这么说的时候,调侃里有许多的认真,认真里又有大把的调侃。 她的反应倒是出乎我的预料,沈妙歌几乎很少转身就走,通常你刺她一下,她绝对会用力地扎你十下,这次竟然只诅咒我一句“祝你后院起火”就离开了,我敏感地嗅到了一种她和均昊之间包含了无限可能的气息。 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对的。 均昊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她看均昊的眼神明显也不一般。 有时我真的觉得说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的人真他妈伟大,像我,实在是清楚得连我自己都觉得羞涩。 就是偶尔看到沈妙歌对于我有意无意撮合她和均昊时的凉飕飕的眼神时,我会感叹一声女人的优柔寡断,连沈妙歌这类如此强悍的女人也不例外地有此种毛病。我劳心劳力地充当月老角色,单均昊不动声色地顺水推舟,度把握得非常好,层层叠进,既不显得突兀也不显得激进,最后果然成功地追到了沈妙歌。 虽然这种成功只是初步的,但我已经感觉看到了曙光。我无比希望沈妙歌赶快接手单均昊,好让我可以摆脱人形沙包的身份,君不见单均昊在没追到老婆之前是怎样对我进行各种折磨的,明显是把他得不到喜欢的人的恼怒和愤懑都发泄到了我身上,虽然别人都说他的未婚妻投入了我的怀抱,在这事上我对不起他,在他面前伏小做低都是应该的,可我有时真想对那些不知道真相的人啐一口,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白白地背了黑锅还要赔上自己君子的名声,我才是真正受伤的那个,至于芸熙,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这已经成了种习惯。 单均昊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那一个,一直都是如此,直到沈妙歌从天而降。 我曾经看到过一个男朋友功能表,目测估计有十八条,结果我一条条看下来,发现沈妙歌用到单均昊的,似乎只有一条,那就是私人拳打脚踢咬的沙包。 其它的,像是购物时的人肉纸袋手抽器加提款卡,抱歉,沈妙歌在这方面相当体贴,从来不要求单均昊陪逛街,也极少花他的钱。至于私人闹钟和人肉抱枕以及甜言蜜语供应商,那更抱歉了,想必就是单均昊主动要提供这些服务,还得看沈妙歌是否乐意,还得忐忑一言不合对方的脸色是否会立马阴转晴。 有时候看着单均昊面对沈妙歌时的态度,我真的很想哈哈大笑两三声,原来你也会有今天,看,这就是金闪闪的现世报。以前只有他压榨人并且从中获得巨大的满足感,现在终于轮到他被压榨,还得一直保持乐呵呵的幸福表情。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我有一段时间视沈妙歌为我心目中的伟人,但这点我是不可能让她知道的,不然她得瑟起来,那真的是会要人的命。 对于这种情况,某晚推杯换盏间,仲天琪在一个小时内起码长长叹息了十声,那意思不言而喻。“我突然有点儿怀念以前龟毛的单总了,现在……天,我好不习惯他偶尔微微一笑的神色啊,这简直比他一直对我释放冷冻射线的杀伤力还要大。” 有人呵呵地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冰山你习惯就好,其实那样子对我们压根没什么实质性的冲击力,可万一这冰山某天被爱情融化了……喂喂喂,那色如春花的笑容哟,太令人浮想联翩了有没有。” 对于此人如此直白而不加掩饰的言论,我不做任何评价,只是端着酒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倒是仲天琪,明显有点儿发愣。 我拍拍他的肩,说,“你实在是命好,妙歌把你当弟弟一样疼爱,就连均昊也不敢再给你摆脸色了,这是几辈子修来的运气啊,你可千万得好好珍惜。” 仲天琪瞬间黑了脸,“这运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这我还真不敢要,就算我敢要,他也给不了啊。 “老实说,我问你啊,那个婚姻生活,到底是什么感觉?”聚会快结束的时候,仲天琪突然把我扯到一边,那表情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好奇。或者说渴望更为准确一点,但面对他那种不含什么杂质的眼神,我突然有种十分嫉妒的感觉。我承认那瞬间我有种内心扭曲的感觉,但谁没个把阴暗的时候呢,于是我装得高深莫测,淡淡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仲天琪“切”了一声,把位置从我的旁边挪到了我的对面,眨眨眼,“徐子骞,我一直觉得你人特别好,你今晚就给我说说你的心路历程如何?” 面对他的难得殷勤,我发现我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完美体现,因为我依然不为所动,“心路历程没有,忠告倒是有一个。” “你说。” “你去让妙歌对你下个诅咒就成了,通常老天爷都会把她的话反着来。” 仲天琪那晚不知道是脑筋打了结还是怎么,竟然没有直接说我胡扯,甚至还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我点头。 后来沈妙歌气冲冲地来找我,一见面就直接劈头盖脸地问,“你抽什么风呢,你对仲天琪说了什么,他竟然跑过来让我诅咒她和夏之星早日散场。” 我坐在椅子里笑得直不起腰来,“那你说了什么?” 她狐疑地看着我,又迟疑着回答,“我当然是祝他们能共结连理比翼双飞啊。” 于是我笑得更厉害了。 沈妙歌明显很恼火,她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阴森森地威胁,“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我还是笑。 “你笑个毛线啊,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什么吗,活像是脸在抽筋。” 我扯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递给她,“喏,给你擦泪的,我预感我说出真相后你会后悔得想哭。” 她竟然真的把烟灰缸砸了过来,我险险接住,“我说,我说就是了。” 她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是这样的,你之前不是诅咒我后院起火么,结果我和芸熙的感情一直很稳定,订婚求婚都很顺利,哦,婚期也已经定了,所以我就以为老天都把你的诅咒反着来啊,然后……”我轻咳一声,“然后你就知道了,仲天琪也觉得应该去找你求个反着来的诅咒。” 沈妙歌冷嗤,“你个毒物。” “冤枉啊,”我举起一只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无辜,“我只是提了个建议而已,决定还是他自己下的不是么,你竟然骂我毒物,太令人伤心了。” 沈妙歌无语地离开了。 这件事本来在我看来确实是件小事,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但不知道我是我的话应验了还是沈妙歌反着来的诅咒应验了,仲天琪的真爱之路突然变得坎坷了起来,之前本来一直保持观望的仲威采取了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手段,为的就是把他儿子和那个据说是个骗子的女人分开。 看着陷入痛苦的那一对,我真的有种罪恶感。虽然仲天琪曾经把我撞得很惨,直到现在那些后遗症都偶尔会让我觉得招架不住,但我也不能这么恶劣地诅咒人家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啊,这太虐心了。 所以某晚一起吃饭时,我对沈妙歌表达了一番忏悔之意,我现在都很少看到仲家的小二了,听说他在明日香里挣扎着打他的爱情保卫战,找不到他的人,只得找沈妙歌了,因为她一直在明里暗里地提供各种援助。单均昊都有点儿为她对仲小二的过分上心而吃味了,偏偏她毫无所觉,于是我也顺带地提醒了几句,原话如下:“均昊那种人,你就算不能一直哄着,但也不能一直吊着不搭理啊,好歹他名分在那儿呢,你是不是多放点儿目光在他身上比较好?” 沈妙歌的语气无比清凉,像是依然对我上次小小地欺骗了仲天琪一把十分介怀,“我比较想把目光多往你身上放一点。” 我后退两步,防备地看着她,“你想借刀杀人?” 她狐狸似的微笑,“三十六计你和单均昊在当初不就都往我身上用了个遍么,现在你还会怕一个小小的借刀杀人?” 56 Chapter 别啊,单均昊不是个爱吃醋的人,但他吃起醋来绝对不是人。沈妙歌对于这点肯定没有任何清晰的认知,否则她大概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来。 我苦着一张脸,心里叫苦不迭,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帮单均昊追老婆时我要那么蠢,用了那么多让人一看就穿的计谋,结果搞得先天不良,现在想要后期补足,人家却不买账了。 “我当然怕……”我指着自己的眼眶,“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拒绝均昊的那个晚上吗,他送你回家后就直接找到我,你绝对想象不出来他使用暴力解决问题时的模样,他浑身舒畅了,疼的就是我了。” 沈妙歌毫无同情心地冷笑,“谁让你这么讨嫌,狗头军师能当成你这样也算不简单了。” 这实在是大大的冤枉,单均昊的智囊团里,我绝对只能算是最末的一位而已,他之所以在许多针对沈妙歌的问题上都来咨询我,那是因为他觉得与其让她再去寻找其他男性朋友,还不如就是我,这样易于防范,也更能保证任有什么意外情况,他都可以及时地把它们给胎死腹中,有时我还真想敲敲沈妙歌的脑袋,你自己转身看一看,单均昊都在你身边布了多少天罗地网了? 偏偏她还总是毫无所觉,还以为所有巧合都是因为他俩有默契。 这一点放在她身上很有喜感,于是我很不厚道地知而不言言而不尽。 “我知道……”我垂下头,把目光定在桌角的一个黑点上,“你变得这么讨厌我,就是因为仲天琪可爱嘛,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其实最喜欢仲天琪了。” 中间之所以哽了一下,是因为我实在不习惯用如此辛酸的语气说话,但是现在我必须得跟着情况来挑选适合的表情和状态,不然受伤的将又会是我。不抬头我也感觉到沈妙歌周围的气场渐渐变了,变得温暖了许多。 但她依然是无比邪恶的,被人像摸小狗一样摸了几下脑袋,我默默承受,闷着继续装可怜,最后劝说成功,她答应不借刀杀人,顺便采取我的建议,把目光多往单均昊身上放。 “子骞,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朋友。” 我被她半路的那一下停顿给吓得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但是峰回路转,还好,如果只听前半截,即使单均昊不跑过来杀我,我自己都得切腹谢罪。 但我猜中了结果,却猜错了过程,我完全不知道沈妙歌在前一天晚上和我吃饭时做了什么,总之在第二天一开门就见到单均昊阴着脸站在门外时,我直觉地认为自己被整了。为了避免再次被当做人肉沙包,在被他扯着领子往训练场拖时,我努力平稳地解释,然而他听也不听,一张脸杀气腾腾,随便一眼扫过来都像是夹着枪子儿,我明显感到这和以往的随便出气不同,这次他貌似真的气着了。 但我还是很莫名其妙啊。 “单均昊,我最讨厌别人揪着我的领子了,你给老子松开。”这时候一味服软屁用都没有,就得拿出点男子气概来。 于是我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再于是我感觉我摔在了一张垫子上。 妈的,果然还是太弱了,被摔了一下而已,居然头晕眼花地起不来了。这很丢脸,我试图起身,但是脑子忽然爆炸般的疼,呼吸重了不少,额前也有冷汗不住地流,一分钟不到,我感觉自己头发都湿了一大半,其实我哪里都没什么不舒服,就是不大对劲。 感觉他半坐到了我旁边,伸手拍了拍我的脸,语气虽然依然冷硬,可也听得出来里面有关心,“没死吧?” 话音一落我简直恨不得拍死他,我还以为他会问没事吧,结果竟然是没死吧。 “说话。”他轻轻推了一下我的脑袋。 “别碰我脑袋,”我低低地说,“老子都快被你打残了,你还不拨120,再迟你和你老婆就再也见不到活蹦乱跳的我了。” 单均昊轻笑,“我看你一直活得很,是该死一死了,不然我还真不放心你。” 靠,居然又怀疑我和沈妙歌有一腿,我无语得要死,瞬间觉得自己交友不慎害人害己,人妙歌多好一貌美女青年,干嘛就要吊死在他这颗性格恶劣得要死的歪脖子树上? 不值,太不值了。 “我说,你多久没去医院检查了。”模糊间感觉他伸手剥开了我已经快合上的眼皮。 “不记得了。”“我自己听自己的声音都觉得实在是有气无力,偏偏他还总试图和我说话不让我睡过去。 “芸熙也太大意了。”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他淡淡道。 唉,幸好是在他面前倒下去的,不然如果是在家,我很怀疑我是不是会一个人悄悄死去。这么一来我还得感谢沈妙歌和他,刻意的制造机会有,天公创造的巧合则更是多。 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单均昊正坐在旁边翻着一本汽车杂志,见我醒来,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又是两个小时,”他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还打算去度蜜月么,我建议把时间延一延。” 看着他又恢复了平时的那一套优雅从容,我在心里直翻白眼,说起装,谁都比不过他。 “不了,小毛病而已,芸熙很想去。” 他淡淡一笑,“小毛病一累积就变成大毛病了,还是注意点好。” 我奇怪地看着他,“你很少这么关心我。”而且还有点儿啰嗦。 他挑眉,“我一直挺关心你的。” 我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很贱格地继续挑衅,“你是觉得于心有愧吧,要不是你我今天也不会进医院。” 单均昊的脾气一向很能收敛,此刻也只是静静地看了我半晌,目光里包含了很多种含义,但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叹息,“的确,是我的错。” 顿时我觉得更惊悚了。 于是我很快把他赶走,一个人开始思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后来我思考的结果就是我父亲那件事有了什么突破,而他也要有什么动作了。在这时我暂时离开SENWELL是比较好的,于是我真的这么做了,采取完全忽视他的建议的方式,和芸熙飞去了欧洲。 蜜月期间,玩乐的确能让人忘掉一些烦恼,也能让心胸开阔一些,但是时间拖得稍微有点儿长,于是我毫无意外地开始思念故乡。沈妙歌的电话邮件都来得比较频繁,比起单均昊仅有的三通电话一封邮件,她简直就像个天使。 开视频的时候,她皱着眉毛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一个人都快累死了。” 我在心里深深叹息一声,这才多久,她对他就上升到了心疼的高度,我不得不感慨一下单均昊的本事,“俗话都说了,能者多劳,让他多做点儿事又不会少块肉。” 沈妙歌在那边沉了脸,“那你多做点儿事也不会少块肉咯,你赶紧回来工作,他这段时间瘦得挺厉害的。” 我转着椅子左右摇晃了好几圈,在她都快不耐烦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这是关心则乱,他要是不愿意费精神,谁还能逼着他不成,所以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你要是不让他忙,这还是罔顾他的意愿呢。” 沈妙歌对于我的回答相当不满,但又不好怎么反驳,于是把话题转到了其它方面,“你说实话,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我装了一下糊涂,“我这儿在度着蜜月呢,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我可半分也不知道。” 她清晰地笑了一声,伸手做了一个挥刀的动作,然后学着我的语气慢悠悠地说,“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知道是么,你的意思是你只知道发生了事,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绕来绕去实在令人头疼,面对她我的抵抗力也一向不高,于是很快缴械投降,“行了行了,我也是自己猜的,不过应该**不离十吧。” 于是我和她说了我的想法,顺便表达了一番对他们的想念之情,刚开始她的表情都还很正常,只是越到后面嘴角就越抽搐,最后还直接切了视频,我望着黑黑的屏幕发了会儿呆,然后晃着脑袋起身,准备陪芸熙去海边走走。 两个月的蜜月期结束时,我回来得有些迫不及待,但没想到迎接我的居然是一阵铺天盖地的黑暗。我甚至没来得及出声,闭上眼睛之前只看到了芸熙惊恐的脸,那声遥远得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尖叫,让我觉得这次可能会严重一点。 有人说过,一闭眼一睁眼,一夜过去了,一睁眼一闭眼,一辈子过去了。 我弄不懂我的闭眼睁眼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昏迷的时候,偶尔能听到一些声音,不知道我是否给过他们一些反应和希望,总之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张喜极而泣的脸,最镇定的还当属沈妙歌和单均昊,他们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变色一般。 我看着在一边几乎可以用上蹿下跳来形容的仲天琪,突然生出一阵感慨,他究竟是被他老爸和老哥保护得多好,可以保持一颗年轻的心如此之久,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眼角扫到沈妙歌似乎准备悄悄退出去,我开口,“沈妙歌,想偷溜呢这是,过来给爷看看,是否美丽更胜从前啊?” 57 Chapter “子骞,你醒了,我好高兴。” 几乎很少看到沈妙歌如此憋屈的眼神,而且还非得装出一种柔和可人的表情,所以我觉得神清气爽,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 我故意闭上眼睛,“你不是沈妙歌。” 仲天琪大笑,“对,她不是沈妙歌。” 接下来的事倒有点令我意外,仲天琪竟然直接被单均昊给拎了出去,听不到他们在门外说了些什么,不过却可以想象出仲天琪气急败坏的模样和单均昊我自岿然不动的安稳。其实仲天琪在沈妙歌身上捡到了许多宝,譬如说嘴皮子,他的大部分功夫应该都是沈妙歌教出来的,至于少部分嘛,那大概就是我了。 我一直觉得单均昊只是不屑于动嘴皮子,他比较习惯用行动解决一切,否则他要是嘴毒起来,十个仲天琪大概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是行动派,但是有一种觉悟还是低了点儿,那就是有时候言语的力量要远远超过行动,像沈妙歌,通常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他打击到内伤,那份威力,岂是几巴掌可以比拟的。 不过他们感情越来越好,这倒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可惜令人不高兴的事总是比令人高兴的事要多。 虽然隐有预感,在我昏迷之前,有些事本该早就解决,但出了这么个岔子,那些事的轨迹是否会发生一些改变,我做出过好几种设想,可唯一不曾想过的便是他会如此之快地整理好一切。像是想让所有事尘埃落定,又像是想要补偿。 他努力想要做到公平,虽然只能是相对。 其实我并不怪单均昊,他曾一度是我的支柱。一起走过的带着些微暗情绪的童年,以及后来的青灰色年华,现在回过头来看,会发现都是那样岁月静好的日子。他背负的其实比我还多,但却一直极有耐心,总是给人以不动声色的帮助,看似冷漠,却会站在你前面挡住许多风雨。 我也没有理由去怪他,那样一个人,为家人,为朋友,为了许许多多的理由,能安眠的夜晚,屈指可数。责怪他人,抱怨命运,恨上还未来得及选择就被赋予的各类痛楚,这些,他都不会做,我也不会。我想他一直在努力试图做到两全其美,虽然这是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 希望所有人都好,最后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不好。 我想起大学老师的一堂课,没有一条路,能让所有人都幸福。 他们坐在我对面拿出那些文件时,我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这么一句话。脑海里的那些阴暗心思也会时不时跑出来折磨我一番,像是嘲笑,又更像是在自我说服,既然自己不幸福,又为什么要装作大肚地去祝愿别人幸福,既然自己不开心,又为什么又装作不在意地去笑。我几乎能看清映在他们瞳孔中自己冷漠的脸。 一份存在了多年的情感,其中还夹杂了几分隔阂与利益,在他们第一次试图化解时,我给予的是拒绝。 他们驱车离开后,我望着满室的夕阳余晖,有些失神。 “你在逃避什么?”芸熙在我身边坐下,问。 连她都看出来了,“也不是逃避,是一种胆怯吧。” 醒过来时我就很清楚,我再次站在了选择的岔口,但其实我是迟疑而害怕的,害怕所有的伪装再没了坚持下去的理由,更害怕我经营了多年的生活,必须要面对一次巨大的改变。 想好好生活,很简单的想法。 他们的想法也未必会比我复杂很多,但这次我突然不想去理解。转过头时,芸熙也正看过来,她微微一笑,“我觉得你比过去真实了许多。” 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敛了笑容,凝视着不远处的一朵蓝色的花,说,“我曾经偷看过你的日记。” 我顿时愣住了。 “不过我当时很紧张,只胡乱翻了一页,你的一笔一划都遒劲有力,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当时那种白纸黑字给我的冲击感,你写你想毁了SENWELL.”她回过头看我,突然扯出一个有点调皮的笑,说,“不过我想均昊是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与其这样,他或许更愿意让你直接捅他一刀。” 我无奈耸肩,“那我也可以等妙歌来杀我了,”顿了顿,我说,“如果我真的捅了他,你也会恨死我的吧?” 她握住我的手,只是静静看着,并不说话。 我起身离开,却在走到门边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你是我的爱人,也一直是我爱的人。” 我从没认为我是她爱的人,也不清楚我是否爱她。爱这个字眼太过沉重,或许喜欢我的人很多,但在他们心里,我从来不是存在于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自从父母过世,我再也没有感觉到过那种发自内心的单纯爱意。 这样说或许消极,但却是一个一直被我刻意忽略的事实。 我想我可以和她一直就这样过下去,或许会有个相对平淡的人生,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们都喜欢安定,想要细水长流。我们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陪伴,无关爱情。 我一直这么以为,也努力这样说服自己,现在却又发现,这还是一种逃避,面对这场婚姻,害怕期待落空的怯意再次主宰了我。 我不轻易说爱,她亦然。 可我们真的明白对方么?我突然觉得不确定。 “子骞,谢谢你。” 脚步顿住,我握住门把手,稍稍转身,“其实我并不懂,你在谢我什么。” 是谢我让她有了一份安全感?谢我没有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事?还是单纯地谢我醒了过来,让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可以完整地继续下去? 一瞬间思绪千回百转,但这些想法,我却一个都说不出来。 后来偶然和沈妙歌的一次碰面,她盯着我看了良久,蹦出一句极简短的话,都不像你了。 也许你从来就没了解过我,我想这么说,终于还是生生忍住,她又笑,说我装得太厉害,你看看你手指都一根根捏了起来,就算觉得过意不去也不必这样啊。 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假。 她点头,叹息着说,虽然我觉得订婚不比结婚,算不了什么大事,你不来就算了,可你送那么个订婚礼物,诚心让人难受是吧?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面对我时的坦白和洒脱,我就做不到,有时我也会恨自己这要命的虚伪和固执,可你呢,总是会如此直接,能埋怨,能把我当成是你可以口无遮拦的人。我却还在一个又一个怪圈里打转。 可惜这些话只能在舌尖上消失,我侧着头依然沉默。 她把一杯奶茶塞给我,紧了紧自己的披风,“上次我看到你,觉得心里五味陈杂,今天倒没那么强烈的感觉了。” 我说,“正常,开始总会更舍不得一些,后来不就好了么,以后你见到我会想不起我的名字都很正常。” 她噗嗤一笑,“没事吧你,想法竟然如此消极?” 我不说话了。 她又继续道,“你一不说话,我就觉得我也找不到什么来说,现在我们都对对方客气了这么多,这让我觉得胃疼。” “我肺疼。” “你沸腾什么?”她用一双乌黑的眼珠望着我,“是这杯茶太热了,你心都沸腾了?” 我无语地看着她,把目光转移到手中的奶茶上,“你喜欢这种东西?” “不喜欢,”她双手捧住自己的脸,“但它胜在方便而及时啊,你看,除了喝之外,我还发现了它的另外一个功能,暖手就不说了,还可以用来沟通感情,刚才遇见你,要不是它,我估计还会很尴尬地和你握手。” 我笑了出来,“我是不会和你握手的。” 她点头,“我就是说说而已,等到我俩真到了见面需要握手的时候,我们还是再不相见的好。” 我开始找不到言语。 不过这阵沉默没能持续多久,很快一辆车子就停在了我们面前,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我冲他们点点头,很快离开。 自从我醒过来之后,仲天琪一直往我这里跑得很勤快,听说他一直觉得十分惭愧,据他自己的检讨,那就是他也没料到当年那一撞威力竟然如此之大,让我在这么多年后的现在还能因此而受许多折磨。 看着他拼命挤出来的几滴鳄鱼泪,不知为什么我竟然觉得相当讨喜。 我说,“知道悔过并且懂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都是好孩子。” 他点头,“我打小就是个好孩子,你看,我眼光多好啊,隔着老远就嗅到了单均昊身上的那份恶人气息,所以说我以前老是看他不顺眼都是有理由的,对吧?” 他以为我和单均昊“决裂”了就会站到他这边,毫无疑问这种想法大错特错,我直接把他掀了出去,听着他在门外跳脚的声音,“徐子骞,你不能这样啊!” 芸熙受不了他的大喊大叫,开了一扇窗户,一瞬间让我有种巫婆威胁白雪公主的错觉,她的笑声阴阴森森的,“我告诉你,他能。” 仲天琪大概是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顿时消了声。 我在里面几乎笑抽了气。 后来仲天琪三天一来的频率变成了十天一来,在我认为我已经静养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到以前的房子里去的时候,一天傍晚仲天琪突然又火急火燎地跑来,说是单均昊快死了。 我翻了个白眼,他一向善于夸张,被玻璃划破了手指他都能说成是血流成河,现在他说单均昊快死了,那大概就是他进了医院。于是我端给他一杯水,“慢慢说。” “这次真的是大事!”他眼睛瞪得极大。 “哦,”我伸手弹了弹面前的桌子,“允许你用二十个字概括一下。” 他磨叽了老半天,最后说,“妙歌去医院探望胃出血的单总却看到一个女人在吻他。” 我顿了半天,最后只说,“你多用了三个字。” 仲天琪咬牙切齿,“你有点人性行不行。” 我瞟了他一眼,“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着急有用么?” 事实证明着急确实没用,于是我再次轰走了仲天琪,然后吃了晚餐,最后打算去医院看看。 没想到病房门会从里面突然打开,更没想到会看见沈妙歌哭着出来。 也许这次仲天琪没有夸张?追问她原因的时候我这样想到。 略略地弄清楚了原委之后我只能感慨一句果然没有人的真爱之路能一帆风顺,所谓的情劫啊。后来的发展依然令人意外,单均昊居然跑去了他父母居住的温哥华,这次就连我也想不出他们在折腾什么了。 “不会真的掰了吧?”仲天琪问。 “你和夏之星都能死灰复燃,他们会掰,你没毛病吧?” 他冲上来想要揍我,却又不敢下手,只恨恨地说,“我诅咒你某一天嘴巴再也张不开。” 我不屑冷嗤,“你以为老天爷会听你的么,这么拙劣的临时抱佛脚,让你愿望成真了岂不是有损他老人家的名声?” 打击了一把仲天琪,我依然觉得无聊得很,被沈妙歌半是邀请半是胁迫地再次“请”进了冠亚,我的感觉太复杂的,工作起来也找不到了以前的那种感觉。果然是时移世易,开会时看着那些不再熟悉的面孔,我顿时觉得有一个词太会凌迟人心了,物是人非。 果然是我变奇怪了,竟然会觉得,坐在一个人的下首远远比一个人坐在上位俯视所有人的感觉要好。知道你上面还有人顶着和知道只能一个人扛着的感觉还是有相当大的区别的。 “他们要回来了。”仲天琪结婚结得十分仓促,在倒数第三天时,他突然跑来这么说。 那个他们,令我有几秒钟的困惑,反应过来后我笑了起来,“我说你这婚怎么结得跟冲喜似的,你一结婚,好事突然就多了起来,你爸身体见好了,他们竟然也重修旧好,看来得给你评一个本世纪最美新郎。” 这些话一说出来,他的脸色青白交加,精彩得不得了,最后只捶着我的办公桌吼,“漂亮你妹,我是最帅新郎!” 我笑得直不起腰,接着艰难点头,“是,你最帅了。” 送走了气哼哼的仲天琪,没过多久沈妙歌派来的一名助理就抱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据说她是沈妙歌最得用也最信任的一名能干助理,竟然被派来给我,老实说我挺受宠若惊,就算是监视我也心甘情愿啊。于是我对着她一直特别和颜悦色,几乎到了她会忐忑我是否有潜规则她的倾向。在我又再一次不自觉笑起来的时候,她无比严肃地开口,“总经理,您的手在这一页上已经停顿了五分钟,可否花几秒钟签上您的名字?” 我一边签字一边拿眼睛瞅她,“我记得你以前对着妙歌时不是这副冰块脸啊。” 她继续面无表情道,“沈总要求我们工作时摒弃杂念,至于表情,能用最简单的就不必用更加复杂的,有这份力气倒不如花在工作上。” 我拜服,客客气气地把她请了出去。 两天后,仲天琪的婚礼上,我见到了终于再次出双入对的他们。 言行举止间有种比以前更加和谐默契的气息,只是还得加把火,我相当希望能连着参加两场婚礼。所以在快结束的时候我把单均昊拉到一边说了几句,看到他变了好几变的脸色,我的心情无比舒畅,我就不信这次他还如此能忍。 都已经置之死地了,现在不后生,更待何时? 拿到婚宴请帖时,我笑得眼睛都弯了,芸熙拿过去看了好几遍,有点儿不可置信,“太迅速了吧?” 我说,“这就是他们的风格。” 毫不拖泥带水,管它日后如何,现在都不把握好,谈何未来? 58、Chapter “单均昊,你起来。”沈妙歌踹了一脚卷着被子装睡的人,声音在天气明媚的早晨显得格外的冰凉。 他整个人只露出后脑勺的小半截黑色头发,连声音都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要睡觉。” 沈妙歌继续踹,“你发烧了么?” 他不回答,于是她继续说,“只要不是高烧到起不来床,你今天都必须我和一起去拜访表哥。” “我数三下,否则后果自负。” 数到二的时候单均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张开手臂想要抱她,却被沈妙歌挥开,“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昨天晚上他们小吵了一场,当时她火气很大,言语也够尖锐,而他也不像以往选择先退让,于是就有了一晚上的冷战。但是周日去拜访纪家表哥是早就定好的事,他们的二儿子百日时他们没去,现在算是补上。只是单均昊竟然还耍起了脾气,喊了几遍起床都像没听到,现在好不容易把人拽了起来,动作又如此磨叽。 沈妙歌站在客厅里,瞟了眼墙上的挂钟,在时针指向九点的时候,整个人的面色又沉了几分。 又等了两分钟,单均昊终于慢吞吞地晃下了楼,臂弯里挂着一件外套,领带还拿在手里,沈妙歌一看火气就又上来了,勉强压了下去,说,“你什么意思?” 单均昊张嘴想要说话,又被沈妙歌给吼了回去,她指着他松散的领口,“你快点把衣服穿好,我的忍耐很有限度。” 单均昊的表情明显也很不愉快,但什么都没说。 两人到达纪家别墅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不满六岁的纪飒年早早地等在门口,一看到他们的车子停下就飞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刚刚会跑的周小筱。 “姑姑姑父好。”小小的男孩子嘴巴相当的甜,竟然还省了一个表字。 沈妙歌和单均昊早在一下车时就换好了表情,皆是和颜悦色笑意盈盈,看上去十足的鹣鲽情深。跟在纪飒年后边的小女孩估计是被单均昊的笑容给晃晕了脑袋,竟然把手里握着的一朵还沾着水汽的玫瑰递给了他们。 纪飒年很有哥哥风范,接过了她颤巍巍递过来的花,双手奉给了沈妙歌,嘴巴依然甜得要命,“祝姑姑和姑父相亲相爱,百年好合。” 周小筱口齿不清地跟着说了相同的话。 沈妙歌额前不禁冒出了一滴冷汗。 “不对,你应该喊姨妈姨夫。”纪飒年拍拍小女孩儿的脑袋,温柔地说。 还真是妙语连珠…… 沈妙歌拿着花有些汗颜,一抬头却迎上了单均昊带着浓浓笑意的眼睛,他凑到她耳边低语,“相亲相爱百年好合,恩?你说你今天早上狠心地踹了我几脚?” 小肚鸡肠的男人,沈妙歌不动声色地退开几步,抱起还在认真听着什么的周小筱,牵着纪飒年进了屋。 “哟,你今天竟然有兴致抱小孩,我该说我女儿真荣幸么。”周启回正逗着趴在地毯上的纪家小二,看到她进来,笑眯眯地说。 沈妙歌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和夏子虚说着话的沈曼青,嘴角牵起一个笑,“你们女儿挺可爱的。” “是么,”周启回抱起地毯上小小的婴儿,说,“挺像她妈妈的,就是太黏纪飒年了,有个词不是叫见色忘亲么,这丫头是典范。” 沈曼青在边上凉凉地说,“你还不是一见纪小二就忘了自己的老婆和女儿,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周启回呵呵地笑,对着沈曼青逗弄怀里的孩子,“来,喊阿姨。” 纪家表哥正和一个男人从书房里出来,听到周启回的话后说,“脑筋还正常吧你,她连妈妈都还没喊过。” “哦,那肯定也没喊过爸爸吧。” 所有人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周启回摸摸鼻子,把手上的小孩还给了她的母亲。然后他的母亲又把他扔给了他的父亲,然后继续转手,最后落到了沈妙歌手中,沈妙歌一碰到这么软软小小的婴儿,顿时浑身都有些僵硬,甚至有种自己会失手摔了他的错觉,于是单均昊很有眼色地接了过去。 沈妙歌松了口气,慢慢走到沙发上坐定,旁边的表嫂伸手探了探她有点虚汗的额头,问,“你不会是有恐婴症吧?” “啊?”沈妙歌疑惑地看她,“没有。” “没有就好,刚刚我看你一抱孩子就浑身僵硬,吓了我一跳。” 周启回笑嘻嘻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此时插了一句,“就算有恐婴症也没关系,有了自己的孩子大概就会好了。”顿了顿,他有些促狭地看向夏子虚,“想当年,夏女士还有孕妇恐惧症呢,结果自己还不是当了两次孕妇。” 沈妙歌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表嫂,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孕妇恐惧症,这真的存在? 夏子虚明显很不满有人如此不给面子地揭短,于是给自己的老公使了一个眼色,再于是周启回就被请去了书房。 接着客厅只剩下几个女人,聊来聊去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最后不知怎么绕到了沈妙歌的身上,有人问,“你们两个都这么出色,为什么不要个小孩,我觉得你们的孩子一定特别可爱。” 随即附和声一片。 沈妙歌其实很想回避这个问题,但此时被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相当心虚,于是映着头皮答,“孩子肯定会要。” 话音一落,沈妙歌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几位男士已经从书房出来了,单均昊走得比较靠前,于是这话毫无意外地被他听进了耳里。 沈妙歌懊恼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看着腰上缠上来的手臂,又恨不得砍了它。 只听单均昊称得上是柔和的声音响起,还在“不知廉耻”散发着恰到好处的荷尔蒙气息,唇角的笑容弧度迷人,让对面的几位眼珠子都黏在了他身上,“是啊,孩子肯定会要的,你们可别忘记准备红包。” 沈妙歌觉得自己的笑容已经保持得相当艰难了,接下来的用餐时间也一直心不在焉,直到回家,一关上门她就直接掐上单均昊的胳膊,“你在胡扯什么?” 单均昊一把抱住她的腰,“亲爱的,那话可是你说的,我只是配合你而已,否则让别人以为我俩毫无默契就不好了。” “鬼才和你有默契。”沈妙歌捏住他手臂上的一小块肉做180度旋转,直到他忍不住闷哼出声时才松手。 “如果鬼才和我有默契的话,那么你这只女鬼一定是最美的女鬼。” 沈妙歌被他气笑,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快就立场松动,于是很快就变回了面无表情。 单均昊抱着她低低叹息一声,手指一寸寸掠过她的眉眼,然后深深吻了上去。 他是吻技高手,很快她就被他吻得云里雾里,手臂甚至还有意无意地缠上了他的脖子。他紧紧扣着她的腰,在她耳边缓缓呵着气,说,“宝贝,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沈妙歌微微睁开眼睛,抬脚碾上他的,直到听到他明显的吸气声,“猪。” 单均昊揽着她腰的手力气大得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悬空,同时不忘咬着她的耳垂细细吮吻,“那你是猪的老婆。” “所以我不要和你生个猪儿子。” 单均昊笑出声来,一双眸子在浓密修长的睫毛的映衬下熠熠生辉,“没事,猪儿子我也喜欢,不过我更喜欢和你像的猪女儿。” 沈妙歌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迎上他微暗的眸光,“那就生吧。” 于是单均昊再不客气,勉强算得上是温柔地把她压到了床上,围巾,外套,内衫,一件件衣服很快都被取走,温热的皮肤在触上冷空气的时候开始有些颤抖,但很快就被灼热的唇舌抚慰,他的手指刻意地停留在某些敏感的地带反复挑逗,他执起她的手指一根根吻过来,直到她浑身发烫,他终于抱着她转了个身,抵住她的额头,“亲爱的,昨晚你跑到客房去睡,我一个人孤枕难眠,今天是不是该申请一点补偿。” 沈妙歌懒得和他讨论这种问题,只是用手触上他光裸的胸膛,一寸寸抚摸过去,屈起腿勾上他的腰,在听到他明显加重的呼吸声后懒懒一笑,“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眼眸暗如黑墨,隐隐还有一丝火光跳跃,抚着她曲线的手的力道蓦然变重,他舔舐着她的耳廓,哑声问,“几次?” 沈妙歌吻上他的嘴角,笑容里掺了一丝媚,“看你表现。” 他答,“为夫定让夫人满意。” 松口的下场就是在男女体力明显巨大的差异下,沈妙歌被他折腾得惨不忍睹,眼前的事物变得一片模糊,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她被他小心地抛至最高处,然后又被重重拽回沉沦,等到她只能有气无力地哼哼两声的时候,他终于肯停下,手指却还在不停地逗弄着,沈妙歌连去捉他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几颗牙齿还能派得上用场,于是在他肩膀上印下了一个又一个或青或紫的痕迹。 在他又一次侵占进来的时候,她忍不住呜咽出声,揪着他的头发扯了扯,“你停下。” “不行……”他在她颈边暧昧地喘息,“之前我给过你机会的,让你自己选,可你没说具体的数字,那我只好自己控制了。” 沈妙歌欲哭无泪,终于在浮浮沉沉中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得彻底,沈妙歌揉着腰坐起来,扯了扯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套上的睡衣的带子,趿拉着拖鞋下了床。 没走几步就看到单均昊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有些讨好地上前抱住了她,“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沈妙歌差点就又要踹她,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按着自己的腰,只能恨恨。 单均昊捧着她的脸亲了几口,笑得像只餍足的狐狸,“我们去吃点东西。” 沈妙歌站着不动。 于是单均昊二话不说地直接抱起了她,顿也不顿地往饭厅走。 两个月后,医院。 单均昊满脸喜色地揽着沈妙歌从医生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医生刚刚叮嘱过的注意事项,直到沈妙歌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够了没有,这么不放心你干脆自己生好了。” 单均昊握住她的手,“亲爱的,撇开小孩子不说,你的身体更重要。” 沈妙歌不屑嗤他,“你克制住自己就可以了,我半分问题也没有。” 单均昊还准备说什么,沈妙歌直接拍开他的手,“你再啰嗦,当心我让让小孩跟我姓。” “我……” “闭嘴,”沈妙歌打断她,眉毛都拧了起来,“再吵我就休了你。” 单均昊终于乖乖闭嘴。 “啧,你的肚子竟然真的像皮球一样鼓了起来。”仲天琪来探望她的时候,盯着她的肚子看了老半天,一脸惊奇地说。 徐子骞从后边拎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开,“你老实点,万一碰到了当心均昊宰了你。” 仲天琪一到他们面前完全就没了那份E-shine董事长的气魄,只是色厉内荏地回击,“在他宰了我之前我绝对先宰了你。” “你要宰谁?”单均昊的声音淡淡响起,小心地扶着沈妙歌朝阳台走去,“再当着还没出世的孩子说这种话,破坏我们的胎教,当心我不客气。” 仲天琪在原地石化,徐子骞坐在沙发上闷闷地笑。 过了半天仲天琪才扶着额头坐下来,表情依然是震惊,“你说我们都是当了爸的人了,可谁会在老婆怀孕的时候变成这副模样啊,这也太极端了吧,动不动就给你一个秒杀的眼神,真是,难道他有孩奴的倾向?” 徐子骞斜睨着他,“纠正你两个错误,第一:既然都是当了爸的人,你也看到过你老婆的肚子像个皮球一样鼓起来,你刚刚围着妙歌转了那么久,难不成是想研究她们鼓起来的高度和弧度有什么区别?” 仲天琪脸色蹭蹭地变红,“我才不是。” “第二,”徐子骞鄙夷地瞥他,“他哪里是有孩奴倾向,他明明是已经表现出了很明显的妻奴属性。”顿了顿,又说,“你不也是么。” 仲天琪:“……”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 │ │ │ │ \_\/ 〖梅妃ヽ 〗整理 .-==/~\ │ │ ___/_,__,_ __ ____ ____ __)/ /{~}} │ │ ---,---,------------------,\'-' {{~}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